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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敬你我他的无畏 ...


  •   “光来——你的同学来找你玩了哦!”

      星海光来被这道呼喊拉出梦境。

      停学的第二日他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

      是谁?幸郎吗?

      他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向屋外走去。

      黄昏恰到好处地撒下光辉,白鸟站在阴影处,背影纤瘦,单薄地立在风中,她束起的马尾随着晚风轻轻摇曳,发梢在渐暗的光线中划出几道虚渺的弧线,仿佛某种即将消散的幻影。

      “光来。”

      白鸟唇齿微动,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星海光来急促地喘息着,努力平复翻涌的呼吸。瘦削的肩膀因急促的吞吐而不停起伏,那双总是清亮锐利的眸,此刻竟像闯入陌生森林的小鹿,盛满了纯粹而无措的迷茫。

      无形的风墙横亘在两人之间,呼啸着穿过空隙。

      几乎是一秒钟的事情,它吹鼓了星海光来宽大的衣襟,却慢悠悠地掀着白鸟游制服的衣摆。

      “唔……!”

      星海瞬间屏住呼吸,眼睫像受惊的蝶翼般飞快扇动,嘴唇抿成紧绷的线,声音因紧张而结结巴巴,“小…小游!衣服!……衣服!”

      他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抬起双手,死死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疑问在脑海中翻腾。

      她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来找他?无数个“为什么”堵在喉咙口,沉重得让他难以开口。

      白鸟游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慌乱。

      她平静地转过身,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他面前,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急促的心跳。

      “我有点担心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带着温柔的力量,“所以,我来了。”

      等她走近了,星海光来还在捂住眼睛。

      她哭笑不得,伸出手,掌心盖住他的发顶,轻轻地揉了揉。

      脸颊旁的发丝自由地飘着,挡住了些许视线,颤进星海光来的心尖。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星海被她摸完头,手掌又放在发顶上抚了抚,确认白鸟的手心余温还留在上面。

      “昼神君告诉我的。”她答得坦诚,“光来是觉得昼神君这样做很不可思议吧。”

      “有点事情想和你聊聊,” 她微微歪头,目光清澈地望进他困惑的眼眸深处,“跟我来一下,好吗?”

      星海光来自知无法抵御:“……好。”

      ●

      日本,长野县,某间烧烤屋。

      和牛在烧烤板上滋滋作响,星海盯着白鸟认真烤肉的样子,不知不觉露出笑容。

      小游刚刚手里提着公文包,好可爱。小游穿着学校制服,好可爱。小游认真的样子,好可爱。

      “你听到那群人怎么说我了,对吗?”

      听到白鸟的问题,星海猛地回神。

      “……你和我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啊。”星海闷闷不乐地撅着嘴,“别管她们了,我不会在意这些谣言。”

      事实上,他在意得很。

      白鸟游慵懒地撑着一侧脸颊,眉梢饶有兴致地微微挑起。

      就在星海光来下意识想转头的瞬间,她忽地欺身向前,食指尖灵巧地悬停在距离他鼻尖毫厘之处。

      白鸟的尾音促狭:“诶~原来我们光来这么在意——立‘男子汉’人设呀?”

      “谁、谁在意这种人设了…!” 星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个激灵,脖子“唰”地扭了过去——

      “唔!”

      他撞了个结结实实。

      温热的鼻尖狠狠磕在白鸟微凉的指尖上。

      “嗷!”

      星海当场痛呼出声,应激性地紧闭双眼,整张脸瞬间皱成一团,手掌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

      朦胧中,他捕捉到白鸟唇角悄然扬起的那抹弧度。

      带着计谋得逞的狡黠,像只成功捉弄了猎物的、心满意足的狐狸。

      ——完蛋!上当了!

      他纠结了十几秒,红着脸试探:“你耍我?”

      等待白鸟游回答的间隙里,他喝了口白开水。

      白鸟游轻松一笑,“我·哪·有。”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星海光来。

      星海光来被水呛到,几乎是发自本能地顺从,拿她没辙。

      “今天和昨天在学校怎么样?”他擦着嘴,眼睛瞟向身边的白鸟游。

      “还行。”白鸟游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那,你脸上怎么回事。”星海光来问。

      白鸟游将笑容奉献在他的记忆中,“摔的。”

      “过几天……就好了。”

      星海光来不再问下去。

      他好像意识到,这对白鸟游来说是一道不能被轻易揭开的伤疤。虽然早已结痂,但每每想起、再次撕裂都会引出无数痛苦。

      “我可能明天也会来找光来。”

      “现在,不用我送你?”

      天已经黑了。

      “不用了,我想明天也见到活力满满的光来,早点休息。”

      “我想让你记住一件事情。”

      星海光来突然提到,提起勇气。

      “管她们怎么说我和你!”

      “你只要好好看着我星海光来就够了!”

      白鸟游在之后很多年都记得这段话,因为这是星海光来说的——那个只有十六岁却已经是鸥台高校的骄傲,直率而赤诚的男子。

      她微笑点头,转身,慢慢消失在黑夜的长空里。

      ●

      房间里,手机一直在震动。

      星海锁好门,拿起来,查看。

      幸郎给他打了六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

      “喂,幸郎?”

      “白鸟人呢?你见到没有?”

      “她刚从我这儿离开。”

      话音未落,幸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不住的急躁切了进来:“她昨天遇到麻烦了!现在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你快去找找!”

      短短几秒,几层信息在星海脑中轰然炸开。

      她才刚离开、遇到麻烦、甚至失联!

      他没顾上挂断。

      哐当——
      一声轻响,手机被直接撂在玄关柜上。

      弯腰、蹬上跑鞋、拧开门锁,动作一气呵成。

      星海像离弦的箭般冲出了家门。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路上。

      心跳如擂鼓。

      一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沉甸甸地压在胸腔:“白鸟……绝对不能出事!”

      ●

      星海脚步不停地寻找白鸟可能出现的地方。

      直到在离家不知道多远的巷中传来无比刺耳的讥笑声,像针一样刺破了他的困惑。

      白鸟游身上的伤痕,瞬间有了答案。

      他刹住脚步,视线穿过拥挤人墙的缝隙。

      白鸟被人粗暴地揪着长发,原本柔顺的发丝里缠杂着污垢,狼狈不堪。

      “喂——!都给我住手!!”

      他攥紧拳头就要冲过去,身体本能地前倾,但在最后一瞬,强行压住挥拳冲向佐藤明美的冲动。

      “不对女生动手”的念头让他硬生生止住了身体的本能。

      他只能冲着佐藤厉声喝止。

      “星海君!” 佐藤尖锐的声音率先响起,死死盯着他,“你不接受我的心意,就是因为她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不解。

      为什么白鸟游会从星海家的方向过来?明明是自己先遇到的,为什么最后能走近星海他们的却是白鸟?

      “和她无关。” 星海光来毫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

      尽管佐藤的身高略占优势,他的目光却毫无退缩。

      “被喜欢,我当然会觉得感激。但我绝不认同你们现在这种行为!” 他指向地上的白鸟,“这根本不是喜欢该有的样子!”

      星海光来的话掷地有声,可落在佐藤明美几人耳中,却像是对牛弹琴。

      她们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悻悻地散开。

      人群散去,星海立刻上前,小心地搀扶起跌坐在地的白鸟游。

      白鸟游的衣衫被扯得一团糟,衬衫扣子崩落了一两颗,领口被撕开一道显眼的豁口,显然是刚才扭打中被抓住的痕迹。

      “光来……” 她借着他的力勉强站起,却在他想要进一步支撑时,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看到她身上又添新伤,星海心头沉甸甸的,闷得发慌:“为什么不肯说?!早点告诉我,就不会这样了!”

      “说不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白鸟游微微低下头,躲避着他的目光,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服自己维持冷静,“但光来出现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像是得救了一样。”

      星海光来看着她这副样子,一阵酸涩涌上心头,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疼惜和责备:“只有傻瓜才会说这种话啊……明明被欺负了还要笑,明明难过却硬撑着不肯掉一滴眼泪。”

      他伸出手臂,虚虚地护在她身侧,引着她慢慢走出昏暗的巷子。

      巷外的光线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宇间,带着纯粹的困惑和探寻:

      “说实话,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

      星海光来停学的第三天。

      昼神幸郎没有在学校看见白鸟游。

      教室里空无一人,昼神立刻循着人群骚动的方向走去。他高大的身形在拥挤的走廊里自带一种无形的威严,学生们纷纷下意识地为他让开通路。

      他一步步走到喧嚣的中心,那张布告栏前。

      目光所及,是一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一个女生衣衫不整,神情狼狈。照片下方,白鸟游的名字与充满恶意的污言秽语刺痛了他的眼睛。

      没有丝毫犹豫,在众人的惊呼下,昼神抬手,一把将那承载着恶意的纸页狠狠撕掉,揉成一团。

      如果事到如今,还有人冥顽不灵,他也不会再有任何顾忌。能让他这样性子的人真正动怒,足以证明对方的行为是何等的卑劣过分。

      他很快找到了佐藤明美。

      她正倚在墙边,像个没事人一样刷着手机,对着屏幕上的“趣事”咯咯笑出声。

      昼神站定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叼着棒棒糖的女生。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那张照片的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佐藤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看她不爽而已咯。”

      昼神嘴角勾起极淡、也极冷的弧度,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讥讽:“那你猜猜,光来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怎么看你?”

      “自作聪明的大小姐,” 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往下说,语速平缓却字字如钉,“现在,删掉那些照片。立刻,主动去校长室,把你为难白鸟游的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如果办到了……我可以考虑暂时不让光来知道这件事。” 他看到佐藤脸上闪过明显的慌乱。

      “选吧。”

      他丢下最后两个字,转身离开。

      不久后,一则因恐吓同学而给予佐藤明美处分的通告贴满了学校布告栏。

      看着白纸黑字的通报,昼神心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思绪——原来那份扭曲的执念,竟也是“喜欢”的一种证明。

      他默默地为白鸟松了口气。至少,接下来的日子,她会好过很多。

      这一点,他昼神幸郎和星海光来,可以保证。

      这样的决心,于他而言并不常有。

      上一次如此坚定,是为了回应星海光来的引领,选择将排球作为人生中并不必要的事情去做。

      这一次,则是为了给白鸟游撕开这片阴暗,争取一个起码的公平。

      他从老师那里得知,白鸟来过学校,却又匆匆请了假。

      与此同时,星海在家中心绪不宁:停学的处分对未来打球有影响吗?怎么白鸟今天没来找他?

      他没等来白鸟,却等来了昼神。

      两人在玄关照面,一时无言。

      “……你找我干嘛?” 星海终于打破沉默。

      昼神没急着告诉他白天发生的事情,反问道:“不欢迎?”

      星海别扭地转过头:“也不是。”

      “看来白鸟也没在这里。” 昼神了然地点点头,露出浅浅的微笑。

      “别打哑谜,” 星海和他回了卧室,盘腿坐下,“到底要说什么?”

      昼神看着他,平静地宣布:“她们应该不会再找白鸟的麻烦了。”

      “那就好!” 星海的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对这个结果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没有深究背后发生的波澜。

      星海长长舒了口气,问:“小游呢?她今天在学校,还好吗?”

      “她没来。” 昼神选择直截了当地回答。

      “为什么?” 星海追问。

      昼神没有回答。

      “想知道原因?” 昼神站起身,作势要走,“明天你自己去问她。”

      他语气轻松地补充道:“我可不想包办帮忙追女孩子这种事。”

      “喂!你这话说的……” 星海不满地反驳,却只能看着昼神挥挥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那个离去的背影,挺直,从容,拥有一种昼神幸郎式的、不顾旁人眼光的无着。

      星海光来看着那道背影消失,没有试图阻拦。

      他深知自由的珍贵,他自身就是如此,凭着心意,无拘无束地活着。

      他分得清大是大非,有着清晰的黑白界限。

      唯独和白鸟游之间,那种微妙又暧昧的牵扯,像一片他从未深入探索的迷雾森林,影影绰绰。

      这感觉,对他来说,像等待他去揭开的谜题,需要脚踏实地去探寻的迷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敬你我他的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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