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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恨你我他的狼狈 ...


  •   名为富士山月菜的女孩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好奇又恶意的光:“喂喂,听说了吗?排球部那个超级耀眼的新星,星海君和那个‘怪人’白鸟游,好像有点什么……”

      “哈?开什么玩笑~就凭白鸟?摆明了是那个怪咖单方面盯着星海君不放,上赶着纠缠吧?”佐藤明美特意加重了「怪咖」这个词,“之前还想缠着幸郎君呢,不教训她一下就这么猖狂……”

      小团体之一的高桥心音被明美的话逗笑,却又觉得有些过火:“啊哈哈——小明美说得也太狠了吧?”

      “哼!”明美眉毛一挑,语气刻薄而笃定,仿佛在陈述某种常识,“嘛~你们想想看呀……”

      “无父无母的家伙……不是最擅长用楚楚可怜那套,勾引别人的同情和关注了吗?星海君也是太善良才被缠上了吧?”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怜悯。

      议论的人声渐散,走廊重归安静。

      在楼梯的转角处,星海光来有些突兀地顿住了脚步。

      他下意识地朝刚才喧声的源头望去,视线越过空旷的廊道,不期然间,直直撞进了角落里那双安静的,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眼眸中。

      短暂的、几乎是凝固的一瞬。这一次是白鸟游先仓促地垂下了视线。

      她纤细的脖颈微侧,脚步飞快,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将那无声的交锋,轻轻折断。

      ……

      星海光来最厌恶的东西名单里,“谣传”和“谎言”永远高居榜首。

      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成了这滩污水里的主角。

      这股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拧紧了。

      以至于那天在沉闷的国文课堂上,他罕见地走了神。

      窗外流动的云,粉笔划过黑板的刺耳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星海同学!星海光来!!”

      老师的第二声呵斥才像针一样扎醒了他。

      而就在这猛然回神的一瞬间,连日挤压的憋屈、愤怒、无处释放的烦躁,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炸药桶,轰然炸裂。

      “砰——!!!”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掌狠狠拍在桌面上,震得文具跳起。

      整个人猛然站起,胸脯剧烈起伏着,燃烧的目光扫过那些窃窃私语传来的方向,积蓄的怒火喷薄而出:“是时候该把你们爱讲闲话的嘴闭上了吧!我跟谁一起放学回家——上课又在走神偷看谁——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没有啊!!!”

      整间教室死寂一片。

      讲台上,那位素来刻板、把“尊师重道”挂在嘴边的老教师,气得浑身发抖。

      这已不是简单的走神,而是当着全班师生面的、赤裸裸的羞辱和顶撞!

      星海光来,十六岁,隶属于鸥台高校一年级一班,男子排球部那位闪耀如骄阳的王牌核心——

      人生中第一次,迎来了停学三天处分。

      风波闹得沸反盈天,从本班源头扩散出去的正统版本滋生出三个面目全非的盗版:

      版本一,为捍卫与白鸟游的纯洁爱情,不惜顶撞权威!版本二,惨遭老师羞辱,怒而掌掴!版本三,对诋毁白鸟游的女生暴力相向,当场被抓!

      ……

      无一例外,尽是不着边际的谎言拼图。

      白鸟游坐在座位上,笔尖流畅地在习题集上游走,仿佛喧嚣与她隔着一层真空。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人群簇拥下的星海光来正穿过走廊。他从后门走进来,准备拎起书包离开。

      脚步却在抬头的瞬间微微一顿

      隔着杂乱攒动的人头、桌椅的壁垒、还有那嗡嗡作响的空气。

      一道微弱却执拗的目光,如无形的箭矢,精准地穿过了所有障碍,不容拒绝地抵达了那双同样在寻找她湛蓝色的眼眸深处。

      只是一刹那的交汇。

      星海光来嘴角抿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不再停留,转身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洒脱,大步流星地迈出教室。

      没有人听见,那藏在他胸腔深处、随着脚步落点而无声滚烫的誓言:“等我回来。”

      而这,只说给她一人听。

      ●

      星海光来不在的第一日。

      昼神幸郎途径女洗手间外的走廊,脚步顿住。

      一群高个女生喧笑着鱼贯而出——在鸥台女生普遍海拔中,她们确实算得上鹤立鸡群。

      佐藤明美、富士山、高桥。

      但是佐藤明美……为何这个名字如此突出?

      啊,想起来了,是她。那个曾大胆向自己递出告白信,遭拒后,又极其自然地调转目标,对星海光来展开纠缠不休的追求的女生。

      他顺势倚在对面冰凉的墙面上,像一个预知剧情的观众,屏息等待着必然的终场主角。

      果然,白鸟游走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

      她浑身上下湿透,冷冽的水流沿着发梢滴落,湿冷的布料紧贴肌肤,散发着浓烈而刺鼻的酸腐异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边脸颊高高肿起,指痕清晰可见。

      而在本该闷热的夏末,她身上那件厚重的外套却裹得严严实实,如同不合时宜的盔甲。

      水流在她身后冰冷的地面,洇开深色的痕迹。

      有些人哪,心比人脏。

      昼神幸郎拽着白鸟游纤细的小臂,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医务室。

      掌心下那截手臂冰凉单薄。

      看着她这副模样,被欺负得连呼救都沉默无声。

      火气混着酸涩在他胸腔里翻涌。

      她究竟是怎样挺过来的?

      “被人弄成这样,你都不会吭一声的吗?!” 疾行路上,他终于憋不住吼了出来,声音里压着灼人的怒意。

      白鸟游的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却依旧巧妙地绕开了他的诘问:“……我书包里有备用的校服……能麻烦昼神君帮我拿一下吗?”

      逃避,仿佛已刻入她的本能。

      “换什么校服!” 昼神的怒火更盛,抓着她臂膀的手无意识收紧,“我都替你气死了,你还在乎这个?”

      他像断了线的风筝,松开了手。

      医务室冰冷的金属门框赫然出现在眼前。

      昼神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染上了一丝疲惫的沉静:“……行,我去拿。你先坐进去,让老师处理下伤口。”

      他顿了顿,补充道:“之后我替你请假,送你回家。”

      白鸟游顺从地点点头,像没有生气的瓷娃娃,沉默地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只是在门扇合拢前,她悄然回眸。

      那双总是蒙着雾气的蓝眼睛,失焦般地、长久地追随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单薄的身影,红肿的脸颊,湿透的衣衫。这些画面狠狠撕开了昼神幸郎尘封的记忆,小学那整整一年被排挤的冰冷日子。

      然而,那点屈辱与白鸟游此刻所承载的,竟显得如此轻飘。

      女人……真可怕……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

      随即,代表着疑惑的针刺入脑海。

      佐藤明美……好像和白鸟是同一个初中的?

      他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整整四年,被持续地、系统性地碾压和撕咬,那是什么滋味?白鸟游,究竟需要怎样一种结局,才能称为真正的解脱?

      ……

      “噗——就甩了几个耳光,还娇贵地跑来医务室啦?”

      轻佻的调笑声刺破走廊的沉闷。

      “喂!你们看她的表情——”

      “啧,好可怜哦~”

      落井下石的讥讽尾随而至。

      啪——!

      一道更响,更刺耳的巴掌声炸开,带着炫耀般的余音。

      “傍上昼神君和星海君才几天啊?尾巴就翘上天了?装什么装!”

      佐藤明美和富士山、高桥正从医务室门口鱼贯而出,脸上挂着审视战利品般的满足笑容,指尖还把玩着刚刚“记录”下暴行的手机。

      昼神幸郎的目光,紧锁在她们身上。

      他攥着校服的手指指节瞬间绷紧、发白。

      布料在掌中扭曲变形。

      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我倒是很好奇——光来君看见你们这副嘴脸,还会觉得‘可爱’吗?”

      他向前迈了半步,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做事前用点脑子,蠢货。不是所有的仗势欺人,都像你们想的那么理所当然。”

      “昼、昼神君……?” 佐藤明美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像被烫到般后退一步,下意识将手机死死藏到身后。

      明美似乎又觉得不甘示弱,她猛地将手机捧到胸前,像举起一块证明清白的令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控诉的尖利:“怪我们?!是你说过的!——开学那会儿,你亲口说的!”

      “‘她一直来烦我,我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全班都听到了!” 她的手指几乎要戳破屏幕,“我、我们‘教训’她……难道不是照你的意思办的?!!这难道……不就是你‘授意’的吗?!”

      缺失的那块记忆拼图,被死死地按回原位。

      白鸟当时再也没来找他的原因,显而易见了。他愣在原地,被眼泪婆娑的明美撞了一把。

      昼神幸郎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个答案,他理想中的乌托邦随着记忆的补全而烟消云散。

      他发觉自己讨厌的事情都太微茫了。

      他根本没有埋怨过白鸟。

      他坐在她身旁,一言不发。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沉重地蔓延了五分钟。

      昼神终于从翻涌的思绪中抽离,酸意浓烈。

      他用力眨了眨眼,像是要将那不合时宜的湿润逼退。

      “……以后……再有这种事。”昼神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直接来找我,或者光来。”

      “我们去跟教导主任说,”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坚定可靠,仿佛这是唯一的正道,也是仅能给予的许诺,“会解决的。”

      白鸟游努力扬起嘴角,撑起虚弱的弧度。

      她和昼神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却仿佛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冰渊。

      “没用的。” 她轻轻摇头,话语像羽毛飘落,却砸在人心上,“教导主任是佐藤同学的舅舅。”

      空气瞬间凝固成冰。

      昼神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些未曾出口的保证,顷刻间变得可笑。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他几乎是凭本能,挤出了更重的承诺。

      “那……我和光来……” 声音低沉,却字字用力,“我们会保护你。”

      白鸟游没有看他的眼睛,目光落在虚空,像在求证一个迟到了多年的答案:“其实,你已经原谅我了吧?”

      昼神垂下眼睑,避开了她无声的探究。

      片刻,他用近乎耳语的声音承认:“这件事,我有责任。”

      责任二字,比原谅更复杂。

      湿润的光泽在白鸟游眼中闪过,她飞快地垂下眼帘将它掩去。

      “昼神君肯为我站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辨别的哽咽,“我真的很开心。”

      她努力支撑的笑容在昼神幸郎看来,早已是她根植于骨髓的防御姿态。

      从过去到现在,他见过太多次。

      这名为“笑容”的面具背后,是永远不让外人触碰的深渊。

      昼神幸郎彻底失语。

      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忽然,昼神轻声问:“你知道光来的家在哪里吗?”

      “不知道。”

      他的目光清晰地落在她脸上,带着某种决然:“那我告诉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恨你我他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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