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亲昵之名的归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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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的训练结束，空旷的排球馆内，只剩下星海和昼神两个人。
汗水浸透的地板映着顶灯苍白的光。
昼神躺在地上，伸展着修长的肢体，动作几乎与星海同步。
“喂，”他猝不及防地开口，声音在空荡荡的训练室显得异常响亮，“你喜欢她吧？”
“什么……谁？”星海拉伸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别开脸，企图逃开昼神的抓捕。
“少装傻了，”昼神目光如炬，直切重点，“那天来看你比赛，还给你加油，长得不像日本人的女孩子。”
星海抿着唇，脸上的红晕像被夕阳点燃的天空，仔细看，似乎还带着隐约的雀跃。
“………！”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昼神见他垂死挣扎、死不认账，无声地叹了口气，干脆祭出杀手锏，语气平淡得像在念通知：“一年级一班，白鸟游。最近和一年级的王牌——星海光来同学，似乎正处于暧昧关系的传言对象——”
“等等！住口——！”
星海猛地抬起头，像被踩了尾巴的雪豹，几乎是惊跳起来，大声地朝他耳朵吼：“你，你怎么会知道？！”
被戳破的惊慌和赧然混在一起，在他脸上炸开了锅。
昼神揉了揉耳朵，慢悠悠地调整了一下拉伸的角度，抛出无声的重磅炸弹：“因为她勉强算是我半个青梅竹马。”
“……哈？！” 星海彻底石化，呆滞地看着躺在地上、一脸平静的好朋友，“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千真万确。” 昼神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目光沉了沉，透出复杂难辨的意味。
他侧过头，看向僵硬的星海，补充道：“不过她是个怪人。”
“怪人”一词落下时，带着难以言说的凝重。
昼神幸郎那点不甘的背后，藏着这样一个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承认的念头——那个把一切搞砸然后消失的人，连一句道歉都不曾留给他？
追溯到小学时代，他和白鸟游不仅是同班同学，更是近邻。
只是这段过往，连同那个小小的身影，早已在记忆里褪了色。
首到高中开学那惊鸿一瞥，沉睡的印象才骤然复苏。
白鸟游一直都像孤独的行星，鲜少与人交谈，更遑论缔结友谊。
白鸟和昼神之间那根微弱的纽带，最终因一场无法挽回的崩塌彻底撕裂。
五年级，每个教室门口都挂着校方精心照料的猫咪笼子。
那几乎是全班孩子共同呵护的小小慰藉。
直到某日，笼中一只刚产下不久的幼猫不翼而飞。
不知是谁挑起的流言，很快便将矛头指向了昼神与白鸟游。有人看见他们曾为小猫驻足。面对围拢过来的责备与质疑，昼神幸郎选择了沉默。
因为他知道，猫是白鸟悄悄带回她那所冷清的房子里去的。那一刻，年幼的他心里涌动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义气。
他视白鸟为朋友，仅此一次，不可否认的朋友。
他决定守住这个秘密。
当他像往常一样在放学后寻找她的身影时，他才得知她请假了。
汹涌的恶意失去了原本的靶子，尽数倾泻给了沉默的，不动的守护者。“小偷”、“骗子”的标签，冰冷地粘在了昼神幸郎身上。
白鸟游从那一日起，便再未出现。
待到第二年，父母才闲聊般提起，她和她的奶奶早已搬家，转学。
她消失得干干净净，像从未存在过，连带着那个秘密以及该有的解释，都沉入了昼神生命里那片无法填补的暗影。
也是从那时起，心底埋下的那粒种子，那种对“逃避者”、“将他人卷入泥潭却独自抽身”的姿态根植成了深切的、本能般的抵触。
于昼神幸郎而言，名为“白鸟游”的阴影，便定义了那种令他极其排斥的类别。
“我更喜欢狗，小猫不太行。”
“没关系的呀！那我们一起养吧，小猫和小狗一起养！”
爱犬，打排球，笨蛋白鸟游，童年时期的昼神幸郎将这些视作珍宝。
……天真的黏糊感，也太难受了。
孤独的高压环境，一度把他按死在地上。
直到在优西里初中就读时，遇见了星海光来。
听完昼神的讲述，星海沉默片刻，最后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被夹在喜欢的女孩白鸟游与初中挚友昼神幸郎之间，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坚决站定的立场。
“你上了高中有找她谈过吗？”
“她刚开学的时候来找过我，借点东西，聊会天，没有提到以前的事情。”昼神语气平淡得像在念别人的日记，他的记忆片段缺失了一部分，说话渐渐慢下来，“……后来就彻底没联系了。”
“这也……太奇怪了……” 星海眉头拧得更紧，那股刨根问底的劲儿猛地拱了上来，“我放学后直接去找她问清楚！”
“免了。”昼神几乎是立即截断他的话，早早放弃沟通的必要。
“别装了，幸郎。你现在的表情……” 他的目光如探照灯，精准落在眼底深处那片沉沉的压抑，“根本和‘没事’两个字，半点不沾边。”
●
命运带着微妙的讽刺。
星海没找到的人让昼神碰上了。
他去了一家夹在银行和酒店中间的小铺子，不起眼的烤包子店。
“欢迎光…… 诶？幸郎？” 她脸上职业性的笑容凝固，随即转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是我。”
他拉开门，被店里蒸腾的热气扑个正着。白鸟穿着白衬衫，洗不掉的油渍附在上面。
她跑去前台，拿了一份纸质菜单给他，忙碌地拿起便签本，问他要点什么。
动作麻利，声音刻意维持着对普通客人的平静，眼神却始终避开昼神探寻的视线，仿佛他只是个寻常顾客。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昼神在一片寂静中开口。
假装自己正在忙碌的白鸟顿住了手：“……在学校，不方便去找你。现在真见了面，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在这里打工？”
“赚钱。” 她答得飞快，如同背诵。
“这么缺钱？” 他追问，语气锐利。
“我奶奶生病了，要多攒点钱为以后做打算。”白鸟的平静终于被撕开了裂缝，“没来得及和你说，我父母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我和奶奶。”
“对不起。”这句话像是本能地脱口而出。
“我习惯了，没关系。”她微微侧身，示意他可以开始点单了。
那些沉重的现实，被她轻描淡写地挡回，筑起更高的墙。
“野泽菜馅吧。”昼神撑着下巴，“光来喜欢这个口味。”
后厨门帘轻响，一位背脊微驼的老奶奶缓步挪了出来。岁月在她眼角织满细密的纹路。她慢慢走到白鸟身旁，将一只热腾腾的烤包子和几张有些褶皱的纸钞轻轻放进白鸟的手心：“今天又辛苦你了，小游。”
白鸟立刻回握住那双苍老的手，声音带着暖融融的笑意：“嗯！没关系的，野田奶奶。明天我还会来的。”
两人的寒暄，白鸟做好昼神要的包子后，空气又沉凝下来。
昼神有些局促地将手中那个烤包子搁在一旁，手指交叉，下颌抵着紧握的指节，像在寻求一种力量。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攫住了他，那个问题未经深思便已冲口而出。
“你喜欢光来吗？”
突兀得连他自己都微微一怔。
显然，白鸟也没料到会被问到这个。和星海光来走得过近会惹来闲话，她是想到过的。
她略歪了歪头，嘴角漾起一丝似是而非的轻松笑意：“不知道诶。”
这回答孩子气得过分。
昼神看着那明媚笑容，心底却只觉造作刺眼，下意识便移开了目光。
白鸟仿佛看穿了他的腹诽，语气坦然，并无半分自卑：“幸郎，你真的很关心光来啊。”
昼神的眉尖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 “以后别叫我‘幸郎’了，我们……”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这界限的清晰，“我们只是曾经做过短时间的同伴而已。”
“哦哦。” 白鸟像是接收到了某个寻常信号，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那就叫你‘昼神君’好啦。”
她的适应速度快得几乎没留下缓冲。
昼神默然。
面对她这份有些过分开朗的自若，他竟一时语塞。
短暂沉默后，他再次开口，视线却投向了别处，声音也轻了几分：“光来……好像挺喜欢你的。”
尽管他素来不是什么热心肠，但此刻，作为星海的朋友，他觉得自己该推一把。
未等白鸟回应，他紧接着补上了一句警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等他表白那天，要么拒绝，要么接受。”
“不许吊着他玩，你这‘坏女人’。”他凝视着她那双始终如一的、澄澈如天空的蓝眼睛，将昔日的阴影沉沉果决地抛下，“光来是一个心思很单纯的人。”
白鸟立刻反击，毫不示弱地反驳道：“你才是坏心眼的那个吧？昼神君？”
白鸟心中清楚“坏女人”这个刺耳的称呼源于何处。
仿佛回应他心中所想，她敛起了方才刻意营造的轻松，声音清晰而冷静地穿透了空气：“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请假吗？”
“我去参加父母的葬礼了。”
“那只猫，在我带走它之前，就已经奄奄一息。后来，在奶奶家安顿好……我把它埋在了从前那个家的院子里。”
“我不是为了逃避责任才躲着你。我……是真的无法出现在那里。” 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难以抚平的疲累与无奈。
“如果昼神君到现在还无法原谅……” 她顿了顿，像是认命般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也算我活该。”
昼神猛地打断了她：“够了！”
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僵硬。
这些话语，无异于将他好不容易在星海光来影响下、努力撬开一丝缝隙的心门再次推向封闭。
重温那段被阴影笼罩的冰冷记忆，比误会本身更令他窒息。他宁愿不知道真相。他宁愿那只是‘交友不慎’的教训。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他几乎是立刻站起了身，斩断了所有可能深入的对话路径。
“我今天要说的，只和光来有关。”
“走了。”说完，他一把抓起桌上那早已不再温热的烤包子，转身朝门口走去。
●
走过校门口的昼神幸郎无意间朝里一瞥，恰好撞见正要出校门的星海光来投来的目光。
街边的路灯忽地亮起，暖黄的光晕漫开。
看天色，估摸快七点了。减去换装和出校门的时间，光来这家伙怕是在馆里泡了快一个小时。
昼神看着那颗辨识度极高的银白发脑袋像颗出膛的白色羽毛球似的朝自己冲来，下意识退了一小步。
“喂喂，” 他语气里掺着些无可奈何，“教练不是说了别练太晚吗？你这热情过头了吧？”
星海光来对他的“说教”毫不在意，咧嘴一笑，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什么啊，想到马上就是IH预选了，兴奋劲根本压不住嘛！”
“开心也要有个度。” 昼神摇头轻笑，一拳不轻不重地搡在星海胸口，顺手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喏，你心心念念的野泽菜包子。”
“哇——！！！” 星海欢呼着接过来，瞬间忘了刚才的话题，“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幸郎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塑料袋壁上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昼神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子大概是放久了，不再腾着刚出炉的热气。
昼神嘴角微扬，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着星海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呜哇——好吃！” 星海满足地眯起眼，几口咽下后，格外仔细地把剩下半个完好的包子掰开一半，塞回昼神手里，“喏，尝尝！”
昼神愣了一下，倒也接过来，试探着咬了一口。
温热的馅料香气弥漫开，味道确实不坏。
“学校边上这条街，”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指了指方向，“往右拐，银行和酒店中间夹着个小铺子，就那儿买的。”
星海茫然地眨眨眼，试图理解了几秒。
大失败！
……
昼神看着他懵懂的表情，忍不住笑叹口气：“算了，下次带你去。”
“好啊！” 星海光来立刻应声，快乐地啃起手中的另一半包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亲昵之名的归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