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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荧灯孤响的课业 ...


  •   医院的荧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白鸟蜷缩在冰凉的靠椅上,意识模糊。

      鬼使神差地,她第一次主动拨通了星海光来的号码。

      “小游?” 电话那头传来星海略带困惑的声音。

      听筒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白鸟游几乎要陷入昏睡。

      “嗯……光来。”

      她勉强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

      星海握着手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奇她为何突然来电。

      “我一直以为我不会给你打电话的。” 她语速缓慢,比平时慢许多,像在梦呓,“可是,光来,你比我坚强太多了。”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她试图制造互动,打破这沉重的寂静。

      白鸟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视线扫过空旷寂静的走廊。

      即使隔着电话线,即使看不到她的眼睛,那份退缩的本能依然存在。

      “……我不知道。”

      星海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白鸟游将听筒贴近唇边,虚弱的气息拂过话筒,带着前所未有的依赖:

      “光来,我很想你在我身边的时候。”

      ……

      “什么想不想念的……”

      星海光来含糊地重复着她的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自在。

      胸腔的那颗心脏却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都要响。

      电话那头,只剩下一片寂静。

      白鸟游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手机也因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星海光来那点刚刚升腾起的雀跃,瞬间落空。

      他仍固执地将手机贴在耳边,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余温。

      等了许久,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忙音。

      星海光来缓缓移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刺眼地亮着。

      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

      时间一晃,快一个星期过去。

      北信介从兵库赶到了长野。

      白鸟游早早等在医院门口。

      望眼欲穿许久,才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停下,北信介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了出来。

      “信介哥!” 少女清亮的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远远地唤着他。

      她快步迎上去,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扫过他手中的行李袋,心里估摸着这次他大概会多住几天。

      “你过来真的没问题吗?学习还好吗?会不会落下课程?” 她连珠炮似的问着,北信介一时不知从何答起,只得示意她慢慢来。

      “……社团那边照常,我没事。”

      他首先想到的是告诉她,自己从未放弃所爱。

      “我明天再回去也来得及。”

      他逐一回答完她的问题,才在白鸟游的引领下走进奶奶的病房。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淡了些。

      白鸟结仁子仰面躺着,被子随意搭在身上,四肢摊开成“大”字,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奶奶?”

      ……

      “奶奶。”

      “奶奶——!”

      直到第三声呼唤,才将老人的思绪拽回现实。

      她眨了眨有些浑浊的眼睛,视线慢慢聚焦在明显长高了的北信介身上。

      结仁子的脸上没有太多激动,只是平静地显露出长辈的沉稳。

      她缓缓看向北信介,情绪才微微波动起来:“是信介啊……结仁衣她,最近还好吗?”

      北信介在白鸟游搬来的凳子上坐下,神态沉静,竟与沉默时的白鸟奶奶有几分神似。

      他简洁地回答:“奶奶她很好。”

      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代为报个平安。

      他自然地接过白鸟游手中的水果刀和削了一半的苹果,低声道:“我来吧。”

      白鸟游点点头,双手突然空闲下来,反而有些不适应。

      奶奶的手术被提前了,进行初步调理。

      她看着病床上呼吸平稳的奶奶,鲜活的生命力仍在血管里流淌,可她却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无论是出身,还是这些年接二连三的失去,那些本该美好的事物总是如此易碎。

      她忍不住想,为什么偏偏是她?

      明明她也才十几岁,明明她也渴望一个完整的家,明明她也该拥有许多朋友……

      她悄悄攥紧了拳头,却不知该向谁发泄这股委屈。

      怪自己吗?又能怎样?

      白鸟游觉得,若把自己当成易碎的瓷器,那才真是大可不必。

      她猛地站起身,留下匆匆的背影,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的水龙头哗哗作响。

      空气并不清新,她皱了皱眉,却无心评价这里的卫生状况。

      冰凉的水流冲刷过双手,寒意顺着指尖蔓延。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驱散疲惫,让精神振作一点。

      她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奶奶,是继续学习。

      其他的,统统不要想。

      当森田医生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出现时,他的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

      他捏着报告的手指有些发紧,似乎不知该如何递给白鸟游。

      “我奶奶……情况怎么样?” 白鸟游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鸟女士的年龄和身体状况,目前都不太适合手术,风险太高了。” 医生的语气沉重。

      “那我奶奶怎么办?!”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医生的承诺显得苍白而公式化。

      世事无常,总是难以预料。

      白鸟游不明白心中翻涌的这种患得患失究竟是什么滋味,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如果人生必须依附于某种外物才能生长,那终究是不完美的。

      可白鸟游不会停下脚步,她知道,总有一天,她必须学会迎接成长带来的痛苦与欢欣。

      这里,不过是一个人生的中转站。

      北信介住了两三天便离开了。

      确认结仁子奶奶的精神状态尚可,他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踏上归程。

      开学后,白鸟游没有返校。学业对她而言已非首要。她请了长假,白天在医院边自学,边照顾奶奶,忙得像个陀螺。

      日复一日的操劳中,她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未满十七岁的少女。

      ●

      深夜,十一点。

      刚从医院出来的白鸟游身心俱疲,身形摇摇欲坠。

      手机震动,她指尖微颤地点开那封新到的简讯。

      -过两天就是运动会了,小游还不回来吗?

      说起来,这年头还用邮件联系的人真少见。明明有更方便的社交软件,星海光来是懒得用,白鸟游则是没兴趣。

      大概只有这种“古老”的方式,才能确保联系到她吧。

      她犹豫片刻,回复:
      -奶奶身体不好,我得照顾她直到康复。

      ……
      -在哪家医院?我去看看你。

      白鸟游盯着屏幕,指尖悬在按键上。

      地址,要告诉他吗?
      这与他无关,他更无需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不了吧,光来好好加油哦。

      刚踏进家门,手机又接连震动了两下。
      她点开查看。
      第一条:小游!别一个人硬撑!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第二条:╰(‵□′)╯快点把地址给我啦!我会和幸郎一起去的!
      她看着那夸张的颜文字,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医院的地址发了过去,并补充说会在医院门口等他们。

      提到昼神幸郎会来,大概只是他的借口吧?

      不过想想也有可能,那位慈祥的、爱说话的老奶奶,曾是引导昼神幸郎走出言语麻木的关键人物,最终由星海光来彻底打破了他那种封闭状态。

      ●

      第二天,白鸟游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见两个戴着口罩的身影。

      星海抱着胳膊,眉头紧锁,像是在生闷气,穿衣品味似乎有所提升。

      昼神正低头玩着手机。

      “小游!” 星海光来眼尖,第一个发现她,立刻像只大型犬般窜了过来,在她身边站定,“我和幸郎等你半天了!”

      她打了个哈欠,带着点歉意:“诶?那真是抱歉了。”

      “是啊,某人确实该有点时间观念。” 昼神幸郎收起手机,语气淡淡的,带着点故意为之的揶揄,却又不失风度。

      “腿短走路慢嘛,昼神君多担待点我这种特·殊·人·群。” 白鸟游毫不客气地回敬。

      “哦?是吗?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昼神幸郎挑眉。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火药味,只有星海光来能敏锐地嗅到。他赶紧挤到两人中间,试图隔断这场“文明用语”的较量。

      “话说回来,” 星海光来试图转移话题,却踩中了雷区,“你请假……就是因为奶奶生病了吗?”

      白鸟游的心猛地一沉。

      她费尽心力的,是那位时日无多、随时可能离去的至亲。

      “嗯。” 她低声应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陪她走完这段路。”

      对她而言,人生似乎总是在失去与得到之间循环。

      病房里,白鸟结仁子刚睁开眼,就看见白鸟游和昼神幸郎坐在床边。三人间的沉默被老人沙哑的声音打破。

      “是幸郎啊……自从和小游搬家后,就再没见过你了。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坚持锻炼啊?”

      老人絮絮叨叨地关心着后辈的身体,仿佛忘了自己的病痛。自己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

      昼神和结仁子聊了几句家常后,他便起身告辞,出门去找星海光来了。

      “奶奶,” 白鸟轻轻握住奶奶的手,目光里满是珍惜,“我和昼神现在在一个学校,他平时挺照顾我的。”

      白鸟结仁子没有回应,只是闭着眼睛休息,面色平静: “这样挺好……可你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吧,小游?”

      “偶尔回去看看朋友也行,我不是非得让人寸步不离照顾的那种人。”

      “奶奶!别说这种话!” 白鸟游的手猛地收紧,随即又像被烫到般松开。

      “这算什么胡话……” 结仁子缓缓睁开眼,目光慈祥却坚定,“别因为我,耽误了你该做的事。”

      丈夫和儿子相继离世,这十几年,她早已看开。

      她用力抬了抬头,看向孙女: “趁着年轻,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别把大好时光都耗在我这个老太婆身上。”

      “小游……你明白奶奶的意思。我这把老骨头,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够本了。”

      “再耽误你的前程,那才是罪过。”

      ——“奶奶只希望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别等到将来……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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