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方块」永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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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掠夺万物声音的存在。
方块第一次见梅花就是在一场无声的大雪中。
冰冷的雪连着下了几夜，将方块住着的这所偏远小院隔绝于一片寂静的天地。
方块在桌边点燃一盏烛灯，找了本异物志消磨过于沉寂的夜晚。
书中内容不过是世人对未知生灵的一些想象，没有人会当真，然而其中一页引起了方块的注意：“岭南有灵，名曰迭。花开而生，七日则亡。形貌昳丽，成于花而不缚于花，身死，则花依旧。尸为子，万物为媒，辗转不知岁月。择地而生，花开化形，终而复始，其貌相异者，花殊也。技与识可继，然忆难承。善观人心而漠之。遇之宜远。”
七日则亡。
寻常人颇感惋惜的描述，竟让方块心中生出些许羡慕。
方块出生于一个神秘的族群，这一族用某种古老秘术创造了他，他生来就拥有永恒的生命和至高的智慧。该族隐于世间，他们不被世人所知，却掌握着无上权势，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使用秘术的是族群某一任族长，倾举族之力将方块培养成最优秀的领袖。
即使拥有惊人的智慧与敏锐的洞察力，方块有时还是看不透这位总是看起来轻浮散漫的族长。
方块曾问族长为什么不利用秘术为自己谋得永生。
族长却扬扬手说：“谁稀罕那种东西。”转头就把族长事务全部扔给方块，然后快乐地游山玩水去了。
方块拥有顶级优秀的头脑，又有着庞大的族群力量支持，因此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东西，总有办法弄到手。
方块也从来不是那种自诩正义之辈，手段只是为目的服务的东西，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不在乎过程会不会沾染谁的鲜血。
渐渐地，永恒的生命和轻而易举的获得让他感到了无趣和疲惫。
他想起了那个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大概死在哪个山野乡间的前任族长，愈发觉得这家伙混蛋至极。
方块培养了新的继承人，将族中一应事务全转交给新继承人，找了一处僻静宅院过起隐居生活。
偶尔继承人会在一些重大决策拿不定主意时来向方块请教，其余时光方块都靠全国各地搜集来的书籍打发时光。
今日向自己请教的小族长已经是第十九代继承人，最初见证自己诞生的那代人已经全部埋葬在历史的长河，只有他独自和时间并行。
方块尝试过自杀，却一直无法成功，无论是亲自动手还是拉仇恨引他人刺杀，总有各种意外使得自杀计划失败，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的死亡。
相对于方块永恒的生命，其他生命显得过于渺小匆忙，像千年古树无法记住鸣叫一夏的蝉。方块也从不会向任何生命投入感情，奔流的江河不会留恋途经的一株野花。
方块明白，若生了这种想法，便要化作云雨，最终流泪的只有自己。
书中的“迭”看似生命短暂，却是另一种形式的永恒，以七日为期获得一个新的身份面貌开始新的生活，学过的知识掌握的技能还可以顺承下来。
至于记忆，这种东西方块不是很在意，没什么人值得他记住，冗长的记忆和一成不变的角色定位都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无趣至极。
如果世上真有“迭”，方块大概会嫉妒对方吧。
一朵嫩黄的花瓣偷偷从窗外钻进温暖的室内，静静落在书页的“迭”字上。
方块拈起花瓣，望向窗外，院中的腊梅不知何时悄然绽放，方块披上洁白的大氅，走向院落。
方块是前些年搬来这个宅院的，这株梅树自方块入住以来就仿佛一株枯木，方块也没有理睬，只当萧瑟也是一种庭院韵味。想不到今年竟开了花。
寒风卷起飞雪，刚刚舒展身姿的花枝就被风雪打得颤颤巍巍，这株腊梅也许还没迎来盛放就要在冰霜中凋零。
小小的花骨朵却仿佛天生有着一股韧劲，在霜雪拍打中缓缓绽成一朵朵金色的火苗，点燃了这个沉寂许久的院落。
方块凝视着面前这株腊梅，心中生出奇异的情绪。
一朵嫩黄的腊梅乘着风雪降落，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幻化成一个女婴的样子。
方块有些愣神，那金色的双瞳和银白的毛发，和自己何其相似。
一个可能和自己一样拥有永恒生命的人。
方块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紧张、犹疑、难以置信，然后是连自己都心惊的欣喜若狂。
方块小心翼翼抱起那个女婴，在触碰到婴儿温暖体温的一刻，方块才确定这不是一场虚幻的梦。
女婴成长得很快，一夜之间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和人用语言交流。
方块没放在心上，自己当时也是天赋异禀，一岁已经可以背下族谱，三岁可以看懂账本分辨真假账。
只是这女娃身体长得比自己当时还快，眼见清晨刚做好的衣服在她醒来时穿便有些小了，方块找阿七加急送了各个年龄段的少女衣裙来。
晚上，方块回到书房，之前看的异物志还摊在书桌上，方块想起当时的情景，那朵腊梅花瓣正巧落在书上引起了他的注意，像是特意勾他去庭院看一看。
想到这里，方块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书页。
当时那瓣花就是落在这里……
摩挲的手突然一顿。
迭。
那朵花瓣落在了这个字上。
“花开而生，七日则亡。”书中的描述历历在目，方块的心突然凉了一截。
异于常人的生长速度，出生即拥有的语言能力，在腊梅绽放中诞生的女孩大概率是迭。
方块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一同与时间并行的人？
是生命比野花花期更短暂的蝴蝶。
他以为的上天垂怜不过是另一种愚弄。
不能对短暂的生命投入感情，这是方块的经验。
方块无声疏远了女孩。
面对方块突然的冷落，女孩没有责问，而是默默地做了一桌菜向他示好。
看起来不错，色泽鲜艳，配色也很好看。不愧是迭，应该是多年积累的手艺。
方块有些动容，坐下来加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
好甜。
萝卜山药配红薯叶还加了糖。
方块面色波澜不惊，不得不放缓咀嚼速度以免不小心吐出来。
方块又夹了另一道菜。
菠菜甜椒加白糖。
不愧是迭。
他从没吃过这么有特色的菜肴。
方块优雅地用筷子拦下蠢蠢欲动的梅花，微笑着说对方第一次下厨，自己想全部吃光。然后又为梅花做了顿正常的午饭。
看着女孩全程亮晶晶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方块生怕自己动摇，收拾好碗筷便躲回了书房。
反正七日很快就会过去的吧。
到了晚饭时刻，方块走出书房，便看到昏倒在庭院的女孩，还没来得及慌乱，等回过神，方块已经将女孩抱到床上，手中和身旁散落着零星记载着与迭相关内容的书。
书上关于迭的记载很少，也并不确定女孩是否就是迭，直到女孩醒转过来，方块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方块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办法把女孩当做过客平静地擦肩而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方块」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