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血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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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本变得透明、逐渐消失的裟罗树枝和裹挟于其中的菟丝变得越来越清晰。
然后二者又逐渐变小。
最终那被小狐狸扑到地上的树枝，变得仅如小指般大小，正如当初树灵交给小狐狸时那般。
只是这次，那上面还弯弯绕绕缠了一根嫩黄色的小藤须。
是那菟丝。
小狐狸见有自己的血粘在菟丝之上。
那菟丝缠绕着那节树枝重新升入半空，随后渐渐伸长、变大、长出越来越多新的藤须。
最中间带血的藤须将那截小指大小的裟罗树枝层层包裹起来，外层的藤须则渐渐又缠绕出一个人形。
不一会儿，那菟丝精又变成了小弟子钟连夏的模样。
刚一化回人形，钟连夏便两脚一软，跌在地上。他面色惨白，不住地喘着粗气。
“你……死不了了吧？”小狐狸也化回了红衣少年的模样，正皱着眉头看他。
“你跟裟罗树灵是什么关系？”钟连夏说出了好不容易倒顺了气后的第一句话。
三百年，在树上跑在树上跳，树里睡过觉，树下撒过尿。可若要问是什么关系，小狐狸说不上来。
而且——
“我刚才救了你，从现在起，我来问问题。”红衣少年瞪着琥珀色的吊梢眼，眼神凶恶。
“你好好一个妖，跑这里来做什么？”
钟连夏体力仍是不支，干脆一屁股坐倒在地，伸了伸腿：“在这人界游荡，难得嗅到此处有这么多的死修士，当然得过来捡点残羹剩饭。”
菟丝本就是寄生植物，一生都需要依附外来的灵力。
这里如此多刚死去没多久的修士，那血液里还残留着的些微灵力，确实算得上是难得的补给。
可是……
“为何不去裟罗森呢？裟罗树灵会为整个裟罗森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
“去裟罗森？然后一辈子待在那里吗？”
“一辈子待在那里又有什么不好，裟罗森本就是妖族最好的归宿。”
之前的鲶鱼精也好，现在的菟丝精也罢，小狐狸自到人界以来遇到的妖精，想法似乎都有些奇怪。
“只有裟罗森之外永远还有妖族的存在，它才可能是妖族的归宿。”钟连夏仰起头，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若是所有的妖族都再也不出裟罗森，那便不是归宿，是囚笼。而终有一天，连这囚笼都会不复存在。”
小狐狸有些似懂非懂，他觉得他说得不对，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沉默片刻，只喃喃道：“总之，待我找到了我的灵石，我便回裟罗森，再也不出来。”
“你一个妖族要灵石干嘛？强行将那种东西纳入灵核，只会爆体而亡。”
真是只蠢狐狸。
“不会的，我已经用灵力滋养了那石头一百年了。”
“？！”钟连夏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狐狸竟比想象中的还要蠢！
“好了你走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小狐狸不想再与他多说，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
钟连夏站直了身体，却非但没走，还朝小狐狸走近了两步。
“我走不了啦。”他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见对方警惕地后退，钟连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撸起一边的衣袖，露出一节细白的少年人的胳膊。
有一条暗红色的细线从他的手腕一直延伸向上，没入衣袖之中。
“这是……？”
“刚刚你可是以妖血为媒和我这株菟丝定下了血契”，钟连夏依旧是眉眼含笑，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咬牙切齿，“我这辈子便都得寄生于你了。”
小狐狸听后咂摸半晌，待想清楚钟连夏话里的意思，不禁又惊又怒。
“你你……你坑我？”
“若不是那树灵危及到我性命，你以为我会愿意跟你这只蠢狐狸绑在一起？”
钟连夏本是不悦，但见那狐狸的表情似乎更加惊骇，心中又稍觉得有些畅快。
他舔了舔唇凑近道：“你应该觉得自己是捡了个大便宜。从今以后我的性命跟你的绑在一起，自然会帮你护你，只求你一点不值钱的狐狸血罢了。”
他说到此处，却是突然的身形一滞。小狐狸也有所感，警惕地望向殿外。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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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估计有十数人，想必也早已察觉到他二人的灵力，这个距离，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
钟连夏低声冲小狐狸喝道：“快，跟我一样变成谷中弟子的样子。”
妖族虽普遍不善修习术法，但少数防御迷惑类的术法却能达到比人类修士更高的境界。
诸如树灵设于裟罗森的守护结界，俞白沙在小狐狸身上施加的掩盖妖族气息的封印，或是小狐狸为数不多能熟练使用的术法之一——化形术。
来不及多想，小狐狸并起两指，从自己天灵处一直划至丹田，只一瞬就变成了一名燃云山弟子模样。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看看自己青年人修长挺拔的身子，似乎有些新鲜。
他刚刚施术之时，脑中莫名浮现出那张跟树灵七分相似的脸，然后不自觉就变成了那人的样子。
钟连夏看着眼前这男子。只见他眉如墨画，眼含春花，鼻梁高挺，唇若含朱。
有些眼熟……
他眼角瞥到地上一具穿着高阶弟子服的尸体——
是他！燃云谷谷主潘如锦首徒，孟花朝。
燃云谷一派虽是攻伐与防御术法均颇为平庸，却是借着抱月湖的灵气将双修之法练得炉火纯青。
其门中弟子几乎都与其他各大门派之人有过道侣之谊，而孟花朝更是个中翘楚。
此人是谷主潘如锦首徒，在此道上修为极佳自不必说，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加上天生一颗风流种子，因此别说是离得最近的丹霞门，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云烟阁、玄剑宗，怕是也有人曾与他有过些许露水情缘。
这蠢狐狸若是跟他一样，化成个不知名弟子也就罢了，偏偏化成这鼎鼎大名的孟花朝的样子。
而且那人尸体都尚未处理，就在眼前！
钟连夏气得要撅过去，想到今后还要跟这狐狸纠缠漫长岁月，有些后悔刚没被绞死在裟罗树枝里。
再行变化已是来不及了。一行深深浅浅的蓝色身影已出现在大敞着的殿门前。
来人显然已经看到了他们，愈发加快脚步地朝这边奔走而来。
钟连夏一咬牙，上前一步，用身体遮住地上孟花朝的尸体，然后又从背后伸出几根泛着幽绿的新藤，爬上那尸体清丽的脸。
猛地一绞，那面容顷刻间血肉模糊，染血的藤蔓随即“嗖”地一下又没入钟连夏的后背。
站在他身后的小狐狸看了眼那张筋损肉烂的脸，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一会儿不要说话，交给我来应付他们便好。”在那行人进殿的前一刻，钟连夏低声对小狐狸说。
话音刚落，只听得殿外一人高喊出声。
“孟师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血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