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唐沐酒

9、类似片段·二【回忆】

　　在吃完烧烤之后，洛烨便搂着关艮的肩膀往家走。

　　关艮的内心还是有些忐忑，他又道：“真的没事？”

　　“嗯？”洛烨愣了一下，而后道：“没事，不担心。”

　　“哦……”关艮回道。

　　北方的小城市总是这样，和四季湿润的南方不同，北方的秋冬季节着实干燥难耐。尤其是到了冬日，空中分明还在落雪，但又因气候干燥，刮来的风带着别样的凛冽。

　　洛烨垂下脑袋，将围巾往里塞了塞，随后看向一旁的关艮。

　　关艮的脖颈处只有衣服遮挡，没有围巾。洛烨看了几秒，便把自己的围巾解开，给关艮绕上一半。

　　正在路上扭头看积雪的关艮猝不及防被洛烨的围巾一围，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滞。他停顿几秒，视线看向洛烨，道：“干什么？”

　　洛烨则是挑了挑眉毛：“这还要问？照顾弟弟，给你戴围巾。”

　　关艮盯着自己的脖颈看着洛烨的围巾，最后抬起手把围巾往里塞了塞。洛烨对此十分满意。

　　等到了小区里，洛烨把围巾解开，直接绕在了关艮脖子上，最后对关艮摆摆手道：“围巾带好，别弄丢了哦。”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留下关艮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关艮的眼睫毛上已经打了霜，他哈了两口气，搓了搓手往家走。

　　关艮的家和洛烨的在一个小区，两栋楼还离得挺近。屋子的格局是类似的。

　　“妈，我回来了。”关艮在门口换了鞋，顺着进屋道了一声。

　　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她身子有些瘦削，头发被盘发梳盘起，面上带着十分温和的笑。听见儿子的声音之后，她回过头看向关艮：“回来啦？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去找你洛哥哥啦？”

　　关艮点了点头，走进屋子坐到曲姝华身前，从书包中拿出自己的课本：“妈，这个要背的。我之前在学校背下来了，给你背一遍，要签字……阿嚏！”

　　“好……感冒了？”曲姝华刚接过儿子手中的课本，就听见自己儿子打了一个喷嚏。

　　同时她还发现，关艮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

　　“……不知道，着凉？”关艮的声音不亚于自言自语，非常小声。

　　曲姝华放下课本，去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把体温计拿了出来：“给，背着课文的时候顺便把体温量了，围巾是洛烨的？”

　　关艮接过体温计，十分乖顺地量了起来，嘴上轻声道：“……应该不至于打个喷嚏就发烧。嗯，是他的。今天下午他教我弹了吉他，后来回小区的时候，碰上了袁阿姨。袁阿姨把他训了一顿，然后他……带着我跑掉了，还去吃了烧烤，回家路上见我没戴围巾，就借给我了。”

　　“那可不行，你本来体质就差，从小到大怎么病的自己不记得了？”曲姝华拿起课本听着自己儿子说话，面上带着温和笑意：“这样呀，那你可得谢谢你洛哥哥。以后和人家玩，不要给洛哥哥添麻烦，知不知道？”

　　“噢…好。”关艮还是把他妈的话给听进去了，在量体温的时候把课文给背了。

　　“还知道回来呢？不是挺能跑的？”

　　洛烨刚进屋关上门，就听见他妈袁钰的声音冷不丁传来，他视线往自己亲妈那打量了一下，发现亲妈手上没抄家伙，这才笑着凑过去。

　　“哎呀……这不是怕你吓着阿艮。妈，你刚凶我的时候阿艮都发抖了。”洛烨边给袁钰捏肩，一边嘴上跑火车。

　　袁钰顿了几秒：“真的？你最好别嘴上瞎跑火车。”

　　“必须真必须真，你没看阿艮低着头都不敢抬起来，那不都是你凶的？”洛烨继续道。

　　袁钰眯着眼享受着洛烨的捏肩服务，从嗓子中冷哼一声：“那倒是，有点对不起人家小关。看来下次教训你得在家里单独训。都和你说了多少次，自己跑出去疯玩别带上人家，怎么讲那么多次都不肯听呢？”

　　洛烨眉头轻轻蹙了一下随后又松开，见亲妈面上神情还算满意，试探着开口问道：“妈，为什么每次你都不让我和阿艮一起玩？我和其他人一起的时候，您都没说什么，看起来不像是对摇滚有意见啊。难不成是因为您觉着阿艮年纪还小，跟我一块儿玩，怕我耽误他学习了？”

　　洛烨原先和关艮说的那些理由，其实都是他照着自己内心想法张口胡诌的。实际上他自己也摸不准为什么自己亲妈不许自己和关艮一块儿玩。

　　洛烨小心翼翼地等着回复，过了许久，才听见袁钰嗓中传出一声轻轻地叹息。他便停下手中的按摩动作，绕到袁钰身前，坐在她旁边。

　　袁钰将眯着的眼睛睁开，眼神中似乎是带上了一丝忧伤的情绪。她轻轻开口道：“你不知道，小关那孩子过得比较苦。之前我见过他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女性。但是人家是一个人把小关拉扯大的，不像你，好说歹说还有我和你爹。小关他们家，他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在家，有可能是去世了，这个妈也是听说的。以前妈不想和你说这些，是因为觉得这都是别人家的事情，背后说出来像是议论一样，不太懂礼貌。但是你总问为什么妈不让你和小关玩，现在就告诉你。”

　　洛烨在听见自己亲妈说关艮家庭情况的时候，脸上一贯的笑容就收敛起来了。他神情专注，十分认真地在听。

　　“小关很懂事，他们家里父亲不在家，母亲一个人工作也很辛苦。我不想让你总是带着小关乱跑，因为想让他好好读书，以后能找一个能赚钱的好工作，这样能为他妈妈分担分担。再说了……小关那孩子免疫力弱，总是容易生病。夏天还好点儿，现在这大冬天的，外面冰天雪地，你拉着人在外头疯玩干什么？”袁钰蹙着眉头道。

　　洛烨这会儿倒是笑不出来了，他垂着脑袋，过了几分钟后才开口，声音很缓：“我不知道。下次我会注意。”

　　袁钰见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又有些心疼，她叹了口气，照着自己儿子后背上打了一下，道：“行了，像什么样子这是？只是和你说一声，人家家庭情况具体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你该和人家小关玩你就和人家玩，你看人家不也挺喜欢和你在一起玩的嘛。你那个摇滚……虽然有些不着调，但我和你爸已经想开了，随你吧，只要不耽误学习，玩就玩了。也别耽误人家小关的学习啊。”

　　难过情绪还没酝酿几分钟，又被自己亲妈的一巴掌给驱散了，洛烨忍着后背疼痛道了声：“知道啦。”

　　“关艮，体温计拿出来看看，多少度？”曲姝华在关艮的课本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关艮摸索着从掏出体温计，捏着边缘转来转去，总算是找到了那条银色的细线。他贴近眼前，转动着寻找实线的位置看了一眼，顿时不出声了。

　　曲姝华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猜想：“说说吧，多少度啊？”

　　“……37.8。但是我没什么感觉……”关艮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手掌摸上自己的额头。

　　“废话。”曲姝华夺过自己儿子手中的温度计，眯着眼又看了看，发现自己儿子没有故意报低才算满意，继续道：“你刚从外面回来，家里有暖气，室内这么暖和，你身上又一身汗。哪能发现的了？快去，把衣服换了，我去给你熬点汤，晚上把药吃了。和你说了多少次你免疫力差，记得出门穿厚点，怎么总是不听。”

　　关艮老老实实听了话，换了衣服，出门之后喝了汤、吃了药。

　　但那天晚上，关艮的低烧逐渐变成了高烧，最后甚至烧的整个人都有些迷糊。

　　关艮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团火球，无论是手掌还是脖颈，额头还是嘴唇，好像身体的每一处都是烫的，自己整个人若是去了冰川，似乎能直接将冰川融出一个洞来。

　　他十分疲惫，眼皮也是发烫的。

　　脑海中的片段总是断断续续、朦胧不清，但他能清楚的记得洛烨是如何把吉他弹出了花来，是如何扫那些和弦，又是如何一边弹着吉他，一边眼梢带着笑意看过来，口中哼唱着歌曲。

　　中途，关艮短暂的清醒过一次。

　　他看向床边，洛烨坐在他的身侧，察觉到他醒了，便准备起身离开。

　　洛烨站起身的时候，关艮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别走’。

　　他看见洛烨的步伐顿了一下，随后回过头和他说：“我不走，我只是去给你换个毛巾。”

　　关艮听得不清，但他知道洛烨说不走，于是便又闭上了双眼。没过多久，关艮便感受到自己的额头上又有一片冰凉感。

　　后来关艮下午清醒了些，便睁开双眼，发现洛烨拿了一个垫子坐在自己的床边，脑袋靠着自己的床，已经睡着了。不知道在这里睡了多久。关艮心底一暖，看向洛烨的时候，眼中带上了一些那时的他未曾察觉到的情绪。

　　关艮睡醒的时候是傍晚了，久违的梦到了从前的事情。但没有想到的事情是，居然梦见了曾经自己发烧时的场景。真是和现在的状况类似……

　　关艮在心中轻叹一声，目光轻轻瞥向身侧已经空了的椅子。

　　傍晚黄昏的余晖透过窗户玻璃钻了进来，和屋内的大理石地板进行亲密贴贴。本应该坐在那处陪着自己说‘不会走’的人，现在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但关艮心中却不觉得奇怪，毕竟这样的事情，洛烨已经做过一次了。和他之前做的事相比较而言，这些不过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关艮坐在床上量了量体温，温度降了一些，但依旧在发烧。

　　回想起发烧的原因……

　　关艮只能想到昨晚的那一件事。

　　如果昨天在洛烨家里，对方没有闲着没事给自己撩闲，自己也不至于回来之后冲冷水澡。

　　想到这里，关艮的眉头皱了皱，最后还是深呼吸一口，有些晃悠着走出了卧室。

　　对方果然不在。

　　虽然心中是有这个预感的，但真正发现屋内空无一人的时候，关艮还是有些失落。

　　关艮转身往冰箱那处走，正走着，突然冷不丁听见玄关门外传来的动静。关艮的脚步几乎立刻停下了，他步伐一顿，立刻扭头看向挂在鞋柜上放的钥匙——不见了！

　　他嘴角抿起，盯着自己的玄关处看。

　　他听见了钥匙插入的声音，随后便是旋转，开锁，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那人顶着一头白毛。

　　关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鸣鼓，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洛烨。看着洛烨挂了钥匙，随后换鞋，进屋，转身，和自己对视然后呆楞住。

　　“你、你起来了？什么时候醒的？我刚看你冰箱太空了，下去买了些菜回来。不然你光喝可乐可治不了病。”洛烨擅自拿了别人的钥匙出门，现在被逮到正着着实是有些窘迫。

　　关艮沉默了几秒，哑声道：“刚醒没多久，嗯。”

　　“哦、哦……那行，休息吧。我给你做点饭。”洛烨很麻溜的将买回来的菜分了类，快速挑出今晚要用的食材，把剩下的菜塞进冰箱里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关艮盯着洛烨看了几秒之后，突然开口问道：“你高一那次冬天，我发烧了，醒的时候你在我家。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当时来看我？”

　　关艮能明显地看出洛烨的身子顿了一下，而后对方洗菜的动作微微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