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唐沐酒

10、没想到你记得

　　洛烨此时此刻的动作停了下来，但他没有主动开口。关艮也没有。洛烨心里很清楚，对方只是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其实洛烨不开口并不是因为他忘记了，相反，他其实记得很清楚。

　　他将洗好的菜放进碗里，转过身擦手的时候似是不经意般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想来也是奇怪。我那时候发烧，回家之后只有我妈知道。但第二天醒的时候，你在我跟前睡着了。”关艮哑着声开了口。

　　洛烨垂下的目光微闪一下，随后轻叹一声，开了口：“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件事……那天不是被训了吗，我拉着你跑掉了。当时外面下雪，回家之后我又被我妈训了一顿。再后来，我见你中午放学没在学校门口等我，我就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来学校。去你家的时候碰上曲阿姨，她和我说你发烧了。我那会儿觉得是我带着你出去疯跑着害你灌了风，着凉了。所以主动去照顾你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也确实应该如此。但关艮心中的情愫让他执拗得不肯信。

　　“……只有这样吗。你那时，就没有一点……”关艮的话语有些急切。

　　洛烨自然知道关艮在说什么，他立刻道：“没有。”

　　关艮的面上神情在一瞬间之间显得有些失望，但也转瞬即逝，随即这个情绪便被隐藏下来：“哦。”

　　洛烨见他这副模样着实叫他心中泛酸，他缓声道：“别闹，你那会儿才多大？十五？我至于么，要真是那会儿我就……”

　　洛烨的话语说到这里，立刻噤了声。他自知继续说下去会被关艮发现漏洞。但很显然，关艮没有打算放过他。

　　关艮原本因为发烧生病而微微弯着的背脊在一瞬间挺直绷紧，他瞳孔收缩一瞬，立刻道：“你说什么？什么叫做‘要真是那会儿我就……’，你就什么？那会儿没有，是不是后来有？洛烨，八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他妈的说句实话！”

　　洛烨背脊靠着洗碗池，双臂环胸，随后轻轻皱起眉头，将脑袋偏向别处不与关艮对视。

　　“好、好……”关艮的胸膛有些剧烈地起伏，他的眼眶又泛起红意：“这些你不肯说，行，我不逼你。我就一个问题，如果后来你有，你为什么拒绝，为什么一言不发地离开！”

　　洛烨的视线也蒙上了一层雾气，他垂下头，抿紧了唇。

　　过了许久，在室内二人僵持不下的情况下，洛烨先选择了回避：“你那时还小。行了，不说了。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食言。等你们开完下一次演唱会，发表了那首新歌之后……”

　　“你就又跑掉？”关艮接上了这句话。

　　“……不会的。好了，乖乖阿艮，你还生着病。我先做饭，你吃些东西再喝了药。”洛烨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面上又带上往常的笑容。

　　关艮知道，这代表今天无法从他的嘴里撬出话来了。他没有拒绝，只是转身走到沙发上躺着，用胳膊搭在眼睛上一副拒绝和人沟通的模样。

　　晚餐过后，洛烨看向趴在一旁有些犯难受的关艮，便走到他身前用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洛烨准备离开的时候，手腕一把被对方握住。关艮的掌心温度偏高，热度顺着手腕处的细腻皮肤传上，烫的洛烨心尖都在发麻。

　　他心下微动，最后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腕。不料却换来对方攥得更紧的举动。

　　洛烨算是彻底在心下认输了，他也不乱动，就站在关艮身前，低着头看着关艮：“阿艮。”

　　“嗯。”关艮鼻腔哼出来的音带上了些许不满的感觉。

　　洛烨觉得有些好笑，又道：“你这会儿可不是初中生了。以前抓衣服撒娇就算了，现在这个年纪是大孩子了。”

　　洛烨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握着又紧了紧，紧接着，他便听见关艮嗓音沉沉：“所以现在不抓衣服了。”

　　关艮话语一出，洛烨便有些失笑：“行了啊你，去卧室躺着休息。”

　　“你呢？洗了碗之后就走是吗。”关艮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洛烨算是知道关艮的意思了，他在脑中思索片刻，回道：“不走，陪你。”

　　“嗯。”关艮松开了手，随后便先回到卧室去了。

　　在洗了碗之后洛烨给关艮泡好冲剂，他把水杯端到关艮卧室时，便看见对方手里拿着属于自己的老旧手机，正戴上耳机在听些什么。但看着关艮微微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唇，洛烨大概能猜到他听见了什么。

　　“别听了，来把药喝了。”洛烨把水杯端过去。

　　关艮摘下耳机，一言不发地接过水杯，三两下便把冲剂喝完。

　　洛烨把水杯放在书桌上，坐在关艮的床榻边。

　　“那个手机是你高中时候的吧。曲子听了多久？”关艮轻声问道。

　　洛烨点了点头，思考一会后道：“大概是……从最下面的第一首曲子录完开始，一直到现在。”

　　关艮轻轻阖上眸子：“那最少也有八/九年了。”

　　“是呀。”洛烨轻笑一声。

　　关艮的话语轻缓：“都这样了还说没有，骗子。”

　　“嗯，我是骗子。”洛烨俯下身，用额头和关艮的贴在一起量了量：“还有些烫。”

　　关艮的视线锁定在洛烨身上，在他俯身的时候和他对视，喉结轻轻滚动：“嗯。”

　　似乎是察觉到关艮的内心想法一般，洛烨关上了灯，钻进关艮的被窝里和他躺在一起：“在你好起来之前，我不走。”

　　关艮轻轻阖上眼眸‘嗯’了一声，随后嗅着洛烨身上传出来的薰衣草洗衣粉的香味，定了定神。

　　洛烨侧身在黑暗中看向关艮，随后又躺好：“词我写完了，拿给付栀和原烈看过了。他们都说和之前填词人的风格很像，等你好起来之后，我们一起去精修一下，你就可以试唱了。”

　　关艮在黑暗中摸索，最终手背贴上了洛烨的：“好。”

　　洛烨察觉到手背上的温度，但却没有撤开。他知道对关艮而言，这点温存便足矣支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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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哎，您好您好，我是MISS乐队的经纪人，是的是的，之前和您商量的那件事，想问问您那边考虑得如何？”经纪人赵哥一边偏头用脑袋和肩膀夹住手机，一边着急忙慌地从公文包中掏出笔记本电脑摆在桌面上。

　　在等着电脑开机的时候，对面的男声支支吾吾的话语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嘶……上次那个事儿啊……啊，对，咱们确实是商量了，但是不好意思，可能不太行……”

　　赵哥身子一顿，他立刻道：“不是，我能问问您原因吗？咱们上回条件也开了，各方面您都点头说不错了啊？”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对面儿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是，我确实是上次说了感觉不错，但是吧……你也知道，毕竟现在这圈儿里都在说你们MISS对贝斯手不好、有偏见、搞歧视，你说我这么突然加进去，那不是给自己没事儿找骂么？我本来粉丝基础都还不错，现在你去看看，除了独立音乐人，哪个敢随便往你们MISS乐队走啊？那不都得被骂的狗血淋头，说我们是穷的要死了才敢去吗？”

　　赵哥听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本来在音乐圈有乐队缺人再找人补上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儿，根本用不着担心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这些都是小问题。和前途相比起来，这一时的骂名算得了什么呢？只要在乐队演奏的好，出了成绩，那演唱会和巡演那不都是手到擒来的么？

　　但心头这么想着，话到嘴边也不能这么说。赵哥皱着眉头，语气尽量和善耐心问道：“行、行，但我能问问原因不？毕竟咱们之前都谈妥了，就差签合同了。现在您这突然反悔，我又得重新去找好的贝斯手，那是不是正常来说，您那边儿也得给个说法？”

　　对面又是支支吾吾半天，总算是犹豫道：“唉，看在你人也不错的份上，我就和你直说了吧。MISS现在在圈里风评不如以前了，如果只是因为你们乐队的贝斯手退了，那其实也没啥，正常队员退队嘛。但你们官方理由给不出来，自然粉丝不信服，圈里其他人也觉着你们瞒着事儿了。再说了……这两天你们那前贝斯手干的事儿你不知道？”

　　赵哥眼皮猛地一跳，他直觉有些不妙，便追问道：“当初官方通告不发具体原因是因为我们的贝斯手主动要求的，他不想让粉丝们知道离开的真正原因。他做了什么吗？”

　　“嗐，那我管不着。我不想趟这趟混水，你自己看微博去吧。你们MISS现在好就好在没出名，要是出大名了，现在这些事儿早上热搜了。”

　　赵哥捏着手机的手收紧了些：“好，谢谢。”

　　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赵哥沉默片刻，看向已经被打开待机的电脑。犹豫片刻，便用电脑打开了微博页面，在搜索框搜索了‘陆景’之后，轻轻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