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唐沐酒

21、吃醋？【回忆】

　　饶是聪明如关艮，也没能想到，自己会在高考结束的当晚接到洛烨的电话。电话的背景十分嘈杂，电话那头的人也不是洛烨，关艮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洛烨…弟弟是吧？你哥他…多了，来一下，地址是……”

　　从艰难的断续之中，关艮总算是听出来对面人在说什么了。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几乎是想也没想，身体条件反射似地，关艮迅速从床上爬起，捞了件外套穿上便准备出门。

　　“小关，干什么去？这么晚了。”曲姝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脸上敷着面膜，透出的那双眼睛里写着疑惑的情绪。

　　关艮抿着唇，蹲下系鞋带时回道：“妈，我出去一趟。洛哥在外面，我去找他。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困了就睡，不用给我留灯了。”

　　“哎，行。出门注意安全啊，别玩太晚。”曲姝华叮嘱了句。

　　“好。”

　　关艮说完便打开门，离开了家。他手中拿着手机，边往那边跑边在心中理清思绪。刚才打电话来的人不是洛烨，但手机号是洛烨的。对方用了洛烨的手机……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洛烨的手机密码？

　　越想这些，关艮心中的无名火就更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胸腔中的情绪来源是什么，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十分不愉快。

　　到了那条街道上后，关艮才发现这里是什么地方。

　　整整一条街道，外面的广告牌花花绿绿，荧光灯几家攀比着不断闪烁。这里居然是酒街。白天倒是没什么人，也不怎么亮灯，晚上灯红酒绿的显眼极了。

　　关艮皱着眉头，他不太希望洛烨会在这种地方玩。

　　电话那边的人说地址时关艮只听清了街道，具体在哪一家店的门口却有些模糊，当时背景声音太过嘈杂了。他压下心中的些许不快，一边快步流星地向前走着，视线左右瞄着，一边拿出手机给洛烨回拨回去。电话开始响起‘嘟嘟’声。

　　就在电话里的‘嘟’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关艮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明黄，那个人怀中正搂着一个自己熟悉到炸的人影。而此时此刻，那个身穿明黄色衣服的人正把手往洛烨腰上搂，似乎还隐约有向下的趋势。关艮只觉得自己脑中‘轰’的一声，他立刻快步走向前，扯着洛烨的衣领向后一拽，让他跟对面的人分开。

　　那人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后才和关艮对上视线。他笑了下，开口道：“哎，你就是洛烨的弟弟吧？你哥这酒量也太差了，喝了三杯香槟直接睡过去了，昏到现在。我们等下就换场了，你哥这个状态可玩不了了，赶紧领回家去吧。”

　　关艮蹙着眉头，单臂搂着洛烨的腰，洛烨喝多了酒，身子有些沉，但依旧被关艮稳稳当当搂在怀里。关艮看了眼对面的人，微微颔首道：“多谢你帮我照顾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川，是他同学。平常总听他念叨有个弟弟，我们还都以为是个小学生呢，没想到你也不小了。哈哈，行，反正你来了我们也放心了。对了，他手机在他屁股兜里，刚才有人打电话来，你看看……”吴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我打的。刚才第一通电话没听清地址，本来打算再问一下。”关艮迅速道。

　　吴川愣了下，然后笑道：“哦、哦……那什么，行，那我先走了哈。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嗯。”关艮应了声，便带着洛烨往回走。离开的时候，关艮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着‘缘见恋歌’，他的眉头又狠狠皱了起来。

　　“哎，吴哥，洛哥走啦？怎么样怎么样，谁来接的他啊？你打电话那会儿他还嘀咕什么‘阿根阿根’的，粘糊的我也听不清楚。”不知谁是突然问了一句。

　　吴川刚想开口，突然回想起几秒钟之前关艮盯着自己看的眼神，活像是被人抢了老婆似地凶狠。他面色一顿，开口道：“别乱想了，他弟弟来接的。他弟弟可是……”

　　话说到一半，吴川突然想起来洛烨之前说的话，他记起来洛烨他弟貌似是叫……‘关艮’来着。加上先前关艮看自己的眼神，还有听说他弟有喜欢的人时洛烨的表情，吴川背后一凉，吓得脑子立刻清醒了。

　　现代社会不比五六十年代，开放不少，他认识的人里也有一些取向不一样的，但吴川从未想过洛烨会是那边的。脑中线索越整合，他越觉得不对劲，再想起自己刚才怕洛烨摔倒搂得紧了点儿……

　　半晌过后，吴川颤颤巍巍‘操’了一声。

　　关艮一开始是用右手搂着洛烨，胳膊直接环着他的腰向上搂，但没走几步洛烨就不愿意动弹了。于是关艮叹着气，又试着把洛烨的左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架着他走。奈何祖宗根本不领情，喝醉了酒后懒懒散散像只猫儿似地，根本不愿意再挪一下。
　　关艮心中的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一个小人叫嚣着“把他丢在这里得了！”，另一只小人怒吼着“哪能行，乖乖带回去！”。

　　在两个小人疯狂互怼打架过后，关艮认了命。他先架着洛烨把这祖宗放到一个台子上，让他靠着上面坐好。再在他身前蹲下身，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胳膊勾着他双膝站起身，稳稳当当把他背在背上。颠了两下确定对方掉不下去之后，关艮站起身往家走。

　　洛烨喝的香槟度数不高，闻起来也不醉人。三杯下去过后，一股淡淡的香槟甜味在身上传出。并不似大街上的醉鬼一般散发的是酒臭味，反而是一股很清透的香甜。这股香甜仿若一股清风，萦绕在关艮的周围，钻入了他的心底，甜进了心里。

　　拜这股香甜所赐，关艮每走几步就要在心中问候一句洛烨。扰得他心烦意乱，内里的一团情愫到处横冲直撞。

　　洛烨在关艮的背上，似乎是觉得脖子不太舒服，眯着眼往舒服的地方趴，开始在关艮身上乱动起来。关艮身子一顿，立刻不敢继续走了。

　　等洛烨舒舒服服把下巴搭在关艮的肩窝处，享受着继续眯眼休息时，关艮只觉得心中那团横冲直撞的情愫马上就要化为实体，像六月的太阳、像草原的烈马、像那一团炽热的火，烧的他浑身滚烫。洛烨的嘴唇就在关艮的侧颈边缘，走了没两下就能碰到。

　　关艮只觉得自己脖颈的那处皮肤都要泛起红，整个人烧灼滚烫，好似被丢进桑拿房里坐了一回牢。

　　好在心下理智还尚存，不至于此刻当真气血上头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关艮压着心中那股劲，他把洛烨逐渐下滑的身躯又往上颠了一下，而后继续向前走。心中的燥热被夏夜的凉风逐渐吹散，正当关艮总算内心平息时，他只听自己耳侧传来一声呢喃。

　　那声呢喃声音很轻，嗓音有些喝了酒后独有的沙哑，话语似奶猫挠人一般有些勾人粘腻。那是洛烨的声音，他说了一句：“……阿艮。”

　　关艮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他将这一句‘阿艮’听得清楚明白、真真切切。他走路的步伐停顿了两秒，而后加快步子带着背上的祖宗往家走。

　　待到了洛烨的家门时，关艮才觉得这场仗结束了。没有硝烟的战争向来是危机四伏的。

　　关艮掏出钥匙打开洛烨的家门，随后细心关上。走进屋子之后先是到了沙发跟前，蹲下身把人放在沙发上，又去玄关处换了鞋，找了毛巾打湿后给洛烨擦擦脸蛋。

　　不知怎得，关艮总会想起自己去接洛烨时，对方喝醉昏睡过去，整个人埋在那个叫吴川的人怀里，脸肯定也蹭上了对方的衣服。再一想到当时吴川搂着洛烨的腰……

　　想不下去了。
　　关艮掌心落在了洛烨的腰上，覆盖住先前吴川碰过的地方，用湿冷的毛巾一下又一下地擦着洛烨的脸蛋。

　　很显然，面前的这位祖宗很不愿意配合，到处扭着脸乱动。关艮的火气不断冒出，又不断被重新滋生出来的耐心下压。在火气和耐心打了几个来回的仗之后，关艮总算把脸给洛烨擦干净了。虽然干净的标准是关艮自己定义的。

　　毛巾从洛烨的脸颊上离开的那一瞬间，洛烨的眼睫毛颤动几下，犹如池中涟漪一般，轻柔、飘渺，幅度很小。即使如此，关艮依旧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他心下有些紧张，心跳的频率开始渐渐加快。

　　洛烨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浅色的眼瞳和关艮的那双深棕的瞳孔完全不同，浅棕色的双眼显得是那么柔和、温顺，可偏偏这双眼睛的主不是个柔和的人。

　　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睁开后却没有聚焦，只是迷蒙着盯着某处一直看着，视线似乎也未恢复清明。

　　关艮见洛烨这副模样，更是呼吸一错。他略微俯身，轻轻用手在洛烨眼前挥了一下：“醒了？”

　　洛烨视线中出现一团黑影闪过，他追随着对方的方向抬起头，视线内逐渐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大脑迟缓，反应了几秒，随后那双迷蒙的、怀揣着雾气的浅棕色双瞳突然满含笑意，那双眼睛的主人再开口时，尾音有些轻轻上扬：“……阿艮来啦。”

　　关艮只觉得自己喉咙发紧，干涩的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