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唐沐酒

22、吃醋。【回忆】

　　洛烨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不舒坦，整个人脑袋有些发懵发胀。他一边从床上坐起身，一边在心中暗自骂了两句脏话，他刚刚清醒的大脑分出了一部分的空间去思考一杯香槟的度数，最后得出不过12、13度，没想到竟然三杯就能让自己困得睡过去。

　　回想起自己昏睡过去这件事情之后，洛烨身子突然一顿。他坐起身的动作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按钮’，整个人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床上开始环顾四周。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定是自己家没错。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上，还是昨天的那件灰色衬衫和牛仔裤，只不过衬衫腰背的地方有了很多褶皱，也不知道是怎么压的。他心下疑惑，唇瓣抿着有些许不自在。

　　“奇了怪了……吴川送我回来的？”洛烨一边低声嘀咕了句，一边到处在枕边找手机。

　　但是手机没找到，却先是听见了房间门口传来的动静，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门外站着眼圈发青的关艮，看上去像是一夜没睡了，眼眶泛着红，白色眼球的地方还带上了几缕树杈似地红血丝。他打开门，一眼瞪了过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洛烨总觉得心中有点心虚的感觉。

　　“我送的。”关艮的嗓音有点哑，语气中还带上了不满的意味。

　　洛烨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原来关艮是在接话。没想到自己刚才在屋子里嘀咕的那句话被他给听见了，那他是在门口站了多久了？？

　　心中的这个疑问在关艮那双眼的紧盯之下，洛烨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他抿着唇也不敢开口说话，他总觉得关艮这小子现在心情不是特别的美丽，总感觉这会儿开口打趣他两句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两人沉默了片刻，窗外的阳光跳进屋内在地板上俯身落了一吻。就在洛烨觉得这个处境很尴尬的时候，关艮总算是动了。关艮走到洛烨床边，然后坐在一角，侧身看着洛烨开口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昨天喝了多少，怎么醉成那样？”

　　明明也不是什么动人的情话，也没有任何撩拨旖旎的意味，只是从少年人口中说出的再平淡不过的一句问候、关心话语，但跌落进洛烨的心里，还是让他有些心动。

　　他自从认清对关艮的心思之后，就觉得和关艮相处时哪里都有些不自在，他打着哈哈转头看向别处，回道：“哎呀，阿艮怎么去那儿了？那地方未成年人应该不让去吧？嗐，闹呢，哥这酒量，昨天就是玩游戏喝的有些多了。没什么大事儿。这不是毕业了吗，朋友们叫着聚聚，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话语说完，洛烨带上点儿小心翼翼地意味去看关艮，却没想到对方的眉头反而越皱越紧了。关艮视线落在洛烨的身上，目光似乎贴着他的腰，又开口道：“玩游戏？玩什么游戏？你也才刚刚成年，不要总是用这种说教的口吻和我说话。”

　　看上去关艮是真的有些动怒，洛烨一愣。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关艮会和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向认为自己这个哥哥当的还是不错的，关艮就那么不喜欢自己管他？因为什么？之前明明没这样的啊。难道是因为早恋的那件事情吗？就因为自己让他不要早恋……？

　　越是细想，洛烨就越坚定这个想法。一旦某个想法在心中出现，那么它必定会不断地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一棵风吹不倒的参天大树。

　　一想起这件事，洛烨心中也莫名染上火气，他敛了脸上的笑意看着关艮开口道：“玩什么游戏和你有关系？成年人的游戏，和未成年的小孩没关系，懂了吗？”

　　话语一出，关艮面色一变。他看上去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但却死活不开口说一句话。过了许久，他声音有点哑，开口道：“和吴川？”

　　洛烨眉头一皱，他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吴川的名字的？”

　　洛烨本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确实好奇关艮是怎么知道吴川的名字的。

　　不过这句话落在关艮的耳朵里，算是彻彻底底变了个样子。在关艮的耳朵里，洛烨的这句话代表的意思就很明确：没错，就是和吴川一起玩，你瞎打听做什么？

　　关艮突然站起身，随后走出洛烨的房间。洛烨身子一顿，而后急忙下床跟了过去。等洛烨走到客厅的时候，关艮已经蹲在玄关处穿鞋了。

　　洛烨越来越想不通原因，他紧皱着眉头站在客厅看着关艮道：“不是，阿艮，你干什么？你在生什么气？”

　　关艮唇瓣依旧紧紧抿着，似乎不打算回话。穿好鞋之后便准备走。

　　洛烨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眉头皱着怒道：“站住！干什么去！你现在对你哥就是这个态度是吧？”

　　“你还知道你是哥哥！你有没有一个当哥哥的样子！”关艮突然吼了一句，惹得洛烨心下一惊，沉默住了。关艮转过身，眼中血丝依旧没有消退，他看着洛烨道：“成年怎么了？成年就可以去那种地方鬼混了？你……离那个叫吴川的远一点。”

　　洛烨简直要被关艮给气笑了，他也不知道对面这小孩今天到底是吃了什么枪药了。怎么一句接着一句都冒着火药味，定点没有之前的乖巧模样。他皱着眉头，压着嗓音怒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去鬼混？朋友之间毕了业，聚会不行，玩玩游戏不行？再说了，和吴川有什么关系？那是我朋友。”

　　一听见吴川的名字，关艮就像是炸了毛一样，他像是把浑身的尖刺在一瞬间立了起来，气的脖子都红了：“聚会可以，玩那种游戏不行！吴川……离他远点，你交朋友也懂点分寸知道点距离吧？”

　　三言两语入了洛烨的耳朵，里面满是让洛烨感到疑惑的词句。他暂时忽略了前半句话，耳朵里只灌进去后半句‘懂分寸知距离’，这话出来过后，他脑中就和播放电影片段似地放出了关艮和他们班小姑娘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画面。

　　他心中一堵，面上不悦道：“阿艮，后面这句话应该留给你自己。你交朋友才应该注意点距离。如果不喜欢人家小姑娘，就不要做会让人误会的举动。你现在才高一，好好学习，别总想着谈恋爱这些的。”

　　“和她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她，我也没做什么。倒是你，你昨晚上……！”关艮本就在生气，想到昨天洛烨的腰被吴川搂着，他心中怒火更甚。他支吾半天，也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怎么了？”洛烨抱臂环胸看着他。

　　关艮没有说话，他转过身打开门便走了。屋内只留了洛烨一个人。

　　心中的烦闷向来会化为一只不知分寸的野兽，横冲直撞、肆意妄为，早晚会支配身体做出一些错误的事。洛烨并不像成为被野兽支配的人，他想成为驯服野兽的人。但时至今日，洛烨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关艮面前，那头野兽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看着被关艮关上的房门，有些失神。他回到沙发上坐下，面色依旧有些不好。他脑中记忆还停留在跟吴川聊天的时候，思考片刻，他还是起身去找了自己的手机，给吴川拨了个电话过去。

　　关艮回到家中之后一言不发。曲姝华瞧见了便纳闷道：“小关呀，回来啦？昨天晚上和你洛哥哥玩的开心吗？”

　　他进屋的动作一顿，面色不快，闷声道：“……不开心。”

　　曲姝华倒像是瞧见了什么稀奇事儿一样，她走到自己儿子身前左看右看，眉头微微皱起：“你这是怎么了，一晚上没有睡觉？和你洛哥哥打游戏输了一晚上？”

　　关艮刚想开口反驳，却又发现按照平常的话，好像确实也是这么一回事，干脆沉默着不说话回屋子去了。走的时候对他妈开口道：“……我睡觉。”

　　“好、好，你睡你的，妈不打扰你。”

　　等关艮总算进了屋子躺在自己床上后，他脑中不断回放着洛烨说的那些混账话。但顺着想过去，思绪又飘到了昨天晚上。

　　昨晚的洛烨突然睁开了眼，那双浅棕色的眼瞳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一般，显得那么朦胧、惹人怜爱。明明脑中的意识还不清醒，根本看不出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却还是沙哑着嗓子开口喊了一声‘阿艮’。

　　那一声轻飘飘地，像是燕子尾翼轻轻摆动了一下，一瞬间摆动进了关艮的心底最深处。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整个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垂着眼眸，轻轻蹲下身和洛烨齐平，随后抬首看向洛烨。洛烨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唇瓣却似有似无地勾着，似乎是在撩拨关艮的心弦。

　　他的喉咙干涩得紧，他本想再和洛烨说两句话，对方却又闭上了眼昏睡过去，让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关艮只好准备起身，把祖宗抱去床上。

　　但就在关艮起身的那一瞬间，少年人的身躯突然僵硬住了。他整个人先是怔愣在原地，紧接着，便是瞬间面红耳赤，整个人都染上绯色。

　　他甚至不敢去相信自己的身体变化，十六岁的身躯确实是应当慢慢发育，也即将发育完好。但像这样仅仅因为对方的一句轻声呼唤，就原地升旗，这还是前所未有的。

　　他几乎是兵荒马乱地跑进了洗手间，不停地用冷水冲洗自己的脸蛋，希望能将心中的杂念去除，但越是冲洗，身躯却越是燥热，好像如果不去行动解决一下，这辈子都要这么立着一样。

　　关艮活到十六岁，第一次在心中骂了句脏话。他红着眼眶，整个人缩在了洗手间里。

　　他不得章法，整个人无措地要了命。过了许久，才从洗手间里出来。那双手被他用水冲洗了很久，几乎骨子里都透着冷意。他动作轻缓地走到了洛烨身边，把他打横抱起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一想起昨晚的这件事，关艮又觉得身子发燥。他双眉紧皱，希望把这些杂念全部从心中驱逐出去。

　　关艮蒙在被子里，他思索着离开洛烨家时和他那段毫无意义地争吵，突然觉得自己也真是有够幼稚。就连吃了醋，也不直说。但想来也是，自己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自己是‘吃醋’了呢？

　　洛烨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的那天，他说他不清楚。因为他弄不清自己对洛烨究竟是日久生情的兄弟尊敬，还是真的带上了那一丝不可言喻的喜欢。可经过昨晚，关艮再也不能糊弄自己了。兄弟之间、好朋友之间，会有这样的欲念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

　　想到这里，关艮便觉得焦躁难耐。他与洛烨之间两岁的年龄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是因为能一直玩在一起，说小不小则是因为，只要关艮还在上学、没有步入社会，就终究不能合理地、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时间，他与洛烨中间会一直隔着一段鸿沟。

　　他只在想要如何跨越这道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