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唐沐酒

17、证据。

　　果然，在洛烨这句话问出之后，赵哥神色一顿。看上去没有想到对方会立刻问出这件事情。

　　关艮眉头蹙起，他想起来之前果果和自己说先前洛烨卡点的原因是因为U盘被赵哥借走了。是啊，没错，演唱会这样的大事，经纪人带着U盘跑走了能是个什么原因？他去干什么了？

　　他脑中的那团黑色迷雾在不断的消散，他垂首看向洛烨，对方回给他一个带笑的双眼，拇指依旧在他掌心中间划了两下，随后被关艮的掌心握住。

　　原烈身体一僵，随后慢慢放松下来，看样子他也已经明白过来了。

　　“不是、不是，怎么了，怎么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U盘怎么了……？”付栀被先前陆景的事情冲昏了头脑，此时此刻，什么都没意识到。他有些迷茫，似乎还在先前的怔愣之后没回过神来。

　　赵哥之前一直板着严肃的那张脸突然放松下来，嘴角轻轻扬起然后笑了一下，最后双手摊开对洛烨道：“洛先生，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洛烨眼底带着笑：“过奖了赵哥，哪能和您比呢。”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怎么好像你们都知道什么了？赵哥、洛哥，乐队要解散了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啊！”付栀在一旁急得眼眶都红了，整个人开始在会议室里到处走动起来。

　　洛烨笑而不语，只是盯着赵哥的脸看。他的手指被关艮的掌心轻轻捏住，似是鸿毛飞落指尖，带着些许暖意。最终，经纪人先行败下阵来。

　　赵哥将手伸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黑红色的U盘。随后将U盘插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中，当着众人的面从里面找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一段MP3格式的音频，上面的日期是今天的……甚至就在一个半小时之前。

　　付栀走上前去看，他面色一变，随后用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赵哥。

　　赵哥只是笑了一下，随后敛了笑容，又轻轻摇了摇头。他没有看向其他人，只是扭头看向付栀，而后开口道：“我要放这段音频了，付栀。我不希望你听完之后……做什么傻事。”

　　洛烨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付栀身上，他站在关艮身侧看向对方，关艮的下颌线紧绷着，似乎在压抑着即将化为实体的怒气。在付栀点头之后，赵哥将笔记本电脑的音量开大，随后用鼠标双击音频，将录音播放了出来。

　　一开始是一段嘈杂的环境音，周围有人低声细语，随后声音便戛然而止。紧接着，衣服布料与之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看样子一开始的录音设备被赵哥藏在了衣服夹层里。

　　在一阵敲门声过后，能够清楚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对方什么都没说，赵哥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应该有话对我说，对吧？”

　　对方依旧没有发言，但脚步声却清晰地被录了进去。

　　洛烨用余光看了一眼付栀，对方的脸色已经白了起来。很显然，他已经猜到对面的人是谁了。除了陆景，再无他人。

　　“我以为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看来我下次得搬家了，不然被你找上门来，还真是有点说不出来的晦气。”陆景的声音和洛烨想象中的不一样，在MISS其他人的描述之下，他脑中的陆景声音应该是很温和，至少不该是这样低沉，甚至话语之中透露出的恶意就像是地底深处的藤曼，在不断地蔓延。

　　赵哥似乎这会儿才进门，录音设备的声音有点嘈杂，随后他的声音响起，比陆景的声音要大了不少：“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你用‘晦气’这个词形容，陆景。这次的事情，你是早就知道的吧？”

　　“你指哪一件？”对面人的语调中带着十分的不屑。

　　“每一件。包括……你退出MISS是早就有计划的事情，你的肩伤不过是你的借口。你早就布好了局，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现在整个公司上下都如你所愿，认为MISS不过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破烂组合了。”赵哥的声音不像平时说话那般拘谨无奈，反而带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狠劲。

　　洛烨收回目光，看样子不只是自己，就连跟了赵哥五年的MISS其他三个人也没听过对方这种语气说话。

　　对着赵哥这样的语气，陆景只是轻飘飘地说出三个字：“所以呢？”

　　赵哥像是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一般，直接低声吼了出来：“所以呢？！你他妈有脸问所以呢！！！现在整个乐队马上就要解散了！！真他妈的可笑，想当年我居然会因为你的请求，不发那个官方通告。却没想到你连这一步都算到了。陆景，你对得起MISS吗！你对得起其他三个人吗？！你尤其是、对得起付栀吗！没有他，你他妈有资格进乐队吗！！五年啊五年，陆景，你他妈当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对面的陆景依旧游刃有余，话中的笑意比之前更明显：“所以我说——所以呢？”
　　“你能把我怎么样？我不念旧情又如何？我加入MISS那会儿，啊，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付栀来喊我，让我加入的。不过他能来喊我的原因是，我本身就足够出名，否则的话他为什么不去找别人，偏偏要来找我？”
　　“再说了，这三个聚在一起连歌词都写不出的废物，没有我能成功写出歌曲么？我加入乐队的时候已经二十三四了，我本来就是要提前退出的。到了年纪，家里都得求着希望孩子找到一个安稳的工作……”

　　“所以呢？！所以呢？你要退出，你拉着他们所有人给你陪葬吗！那你为什么当时要加入MISS！！”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好玩儿啊？还能是因为什么？哎呀，不过我确实对不起付栀，毕竟他看上去还蛮喜欢我的？”陆景慢吞吞开了口。
　　“事到如今了，赵哥，我也直说了吧。我这个人，自私的很。我玩不了的东西，我见不得别人玩的好。凭什么我要退出乐队去找其他工作呢，为什么你们可以继续换个贝斯手接着玩儿？这太不公平了。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写最后那首歌的歌词吗？今天我告诉你，没什么别的原因，不想帮，希望大家一起玩儿完。而且就算你东找西找，找来一个填词人，MISS的粉丝和我的粉丝们都不会满意的。他们都会觉得，缺东西了，不是我陆景写的，就永远会带着遗憾。”陆景一时之间说了很多话，他的话语到了后期逐渐变调，染上了一丝阴狠在其中。

　　赵哥的喘息声在不断地透过音频传达，最后他开了口，嗓音中染上疲惫：“……好，陆景，真有你的。我借用一下洗手间，洗把脸我就走，你这里，我也再也不回来了。”

　　“行，你也别再来了，我也不想见到你。”

　　音频随着一阵布料摩擦声后戛然而止。

　　至此，会议室内又恢复到原先的寂静。在这片寂静当中，付栀沉默片刻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关艮递给原烈一个眼神，原烈放下背包跟着追了出去。

　　“赵哥，您这个演技不去演戏真是白瞎了。”洛烨突然开了口，嗓音中还带着笑意。

　　赵哥讪讪一笑：“哪里的话呢，洛先生。”

　　过了片刻，洛烨又道：“但你到了后面，看上去就不太像演的了。”

　　关艮微微捏紧了洛烨的手指，看向赵哥，嗓音微沉：“你这段录音怎么拿到的。陆景什么都没发现吗？”

　　赵哥摇了摇头：“那小子精明着呢……我借U盘也是因为这个，没想到借个U盘差点儿把咱们的演唱会整没了，还得谢谢洛先生。”
　　“当时我去找他的时候，录音笔在我的衣服内衬口袋里夹着，索尼早期的录音笔依旧用的是sd卡模式。我去了一趟洗手间，把录音笔里面的sd卡和U盘里的交换了一下。当时走的时候，陆景把我拦在门口，录音笔被他发现了。我们没动手，但最后录音笔给他了。”

　　洛烨看了眼关艮，对方的脸色显然不太好。

　　关艮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开口道：“那陆景还是蛮幸运的，至少现在，他能从录音笔里听出这首歌完成后的样子了。”

　　赵哥有些惊讶，问道：“怎么回事？里面不是只有贝斯？”

　　关艮的目光移向别处，道：“当时拿到歌词之后，我们几个就已经在录音室唱过这首歌了，就在新曲筹备发布的那段时间，我当时录完之后悄悄把完整曲子存在了U盘里，本来想拿给洛……洛烨听一下，但他坚持要在演唱会上听第一次，所以留在里面了一直没用上。”

　　赵哥哑然。过了片刻，他才道：“……原来是这样。”

　　洛烨见关艮此时此刻情绪平复下来不少，便从他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指，却没想到换来对方蹙眉一瞪。洛烨果断忽视了这个视线，随后继续问道：“所以，赵哥。MISS其实可以不用解散，破局关键就是这段录音……是吧？”

　　“是这样没错，洛先生。但是……我也只是说担心。这段录音可以配着之前陆景退出时的那份合同文件做公关，但……即使是现在我们拿到了铁证，我们也不一定能打赢这场舆论战。”
　　“主要原因是因为……MISS现在在业内的风评不好，没有人会愿意趟这趟混水为我们说话。哪怕赢了，MISS队内不和的谣言依旧没有被解决，公司还是有可能放弃MISS。我们要在没有资金的情况下去找一个贝斯手，还要是确保在舆论战胜利的前提下……”赵哥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显得有些孤寂，他愁容满面。

　　关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烨抿了抿唇，他蹙着眉头：“……原来如此，是舆论热潮。对方抢占了先手优势么。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赵哥。该回应就回应吧，我会帮你们的。”

　　赵哥脸色一变，道：“那怎么行？让洛先生跟着我们受苦了……这、这，您要是站队的话，岂不是也会被拉下浑水。再说了，洛先生没有一定要帮MISS的必要……”

　　“有的。”洛烨开口打断了赵哥的话。

　　关艮背脊突然绷紧，他微微侧目看向洛烨。

　　洛烨依旧是那副眉眼带笑的模样，眉毛一弯，轻轻开口道：“我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