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沦陷》咫渊

13、借酒浇愁

　　李碚接到周钊蔺电话的时候不到十点，他刚跟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从电影院出来，女孩儿是个中学教师，教语文的，说话爱咬文嚼字，电影看的文艺片，进去半小时李碚就睡着了。

　　一般来说，看完电影得把人送回家，这一天的流程才算是走完了。

　　女孩答应男方的电影邀约，说明她并不反感自己，男方再送女方回家，预示着两人可以发展下去。

　　可李碚并没有这个打算，正想找个借口，周钊蔺的电话就打来了。

　　“出来喝酒。”

　　语气强硬，意图明确，非常言简意赅。

　　李碚自然不可能拒绝。

　　他挂断电话，一脸歉意地冲女孩道：“不好意思啊，临时有个工作要处理，可能没法送你回家了。”说罢不等女孩儿反应，随手招了辆出租，给了司机一百块，让他安全把人送到家。

　　李碚一路飙车到绮色不过只花了一刻钟，远远便见周钊蔺一人坐在吧台边，灯光打在他半张侧脸上，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李碚啧了声，抬步走过去，跟酒保要了杯龙舌兰，这才转头打趣道：“这么冷清？你这行情不应该呀？”

　　周钊蔺睨他一眼，把杯底里的威士忌一口闷了。

　　李碚见他面色不虞，顿时来了兴趣，“心情不好？”

　　周钊蔺没吭声，把空杯往前推了推，示意酒保再来一杯。

　　见他连喝两杯，李碚抬手制止道：“你这喊我出来的意义何在？”

　　周钊蔺言简意赅：“一会儿送我回家。”

　　李碚抽了抽嘴角，“看来还没醉。”不过见周钊蔺脸色确实不大好看，便收起了打趣的心思，问：“老爷子病情不佳？”

　　认识周钊蔺几年，除了他是个工作狂外，他还是个大孝子。李碚上次被他半夜拉出来喝酒，是在得知老爷子入院后。

　　除了工作和家人，李碚还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周钊蔺脱下一本正经的外衣，坐在这里借酒浇愁。

　　“报告传到德国那边了，结果还没出来。”周钊蔺说话间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倒是比先前喝得克制了许多。

　　“那你搁这儿干啥呢？”李碚说罢嗤笑一声，玩笑道：“总不至于失恋吧？”

　　周钊蔺长相出众，工作体面，不管是华人还是外国女孩，排着队要当他女朋友的数不胜数。可他跟周钊蔺认识好几年，却从没见他跟谁谈过恋爱，让他一度怀疑，他这哥们儿不喜欢女人。

　　听到这话，周钊蔺眉头微皱，一抬手，将杯底里的酒全灌进了喉咙。

　　李碚眉毛一抖，靠了声，“不是吧！真失恋了？”质疑完又觉得不大可能，“不是，你这什么时候恋的呀，我咋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周钊蔺摇摇头，“没有的事，别瞎猜。”

　　李碚见他神色如常，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他这恋到底是失了还是没失。

　　他摸过自己那杯跟周钊蔺的杯子碰了一下，嘀咕道：“也是，你心里不是一直有人吗？现在回来了，不打算追追？”

　　周钊蔺握着酒杯的手颤了一下，半晌没吱声。

　　李碚是个急性子，见他不答话，追问道：“她结婚了？”

　　周钊蔺摇摇头：“没。”

　　“那不就成了。”说罢眉头一皱，“你已经见过了？”

　　周钊蔺几不可闻的嗯了声。

　　李碚靠了声，“动作挺快啊，她也在宁江？”

　　周钊蔺又不说话了，只一口口抿着酒。

　　李碚并不介意好友的冷淡，八卦道：“看你这借酒浇愁的样儿，人家没瞧上你？”

　　这话正好扎周钊蔺郁结的胸口上，转脸，神色不虞地睨了李碚一眼。

　　李碚啧了声，乐道：“万人迷也有今天！”

　　乐完，李碚又不由感慨，“还好我那妹子幡然醒悟悬崖勒马了，不然，我这可安慰不过来的。”

　　“嗯？”周钊蔺不明所以。

　　“嗐，就我那邻居小妹，宋妤。”李碚说，“上回一起吃饭的，我喝多了，让你帮忙把人送回家，有印象吗？”

　　听到宋妤的名字，周钊蔺本就没展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两分，他将酒杯搁桌上，力道有些重，杯底碰撞大理石桌面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酒保很有眼色地给他添了酒，周钊蔺握着杯子轻轻转着，眼神里多了几分茫然，“她怎么了？”

　　“原本我还想找个时间跟你谈谈呢，也不知道那晚你送人回家给人下了什么蛊，小姑娘第二天给我打电话，说瞧上你了，让我帮她约你。”

　　李碚说完啧了声，“当时我就劝她，说你俩不合适。”

　　周钊蔺想起那晚在医院收到李碚的消息，紧拧的眉舒展了些许，下一秒，脑海里就涌进今天在宋妤家发生的一切，以及她说的那些话。

　　周钊蔺抿了口酒，把重点放到后面，“我们怎么不合适了？”

　　“你以为玩儿游戏呢？”李碚轻嗤一声，“螳螂等蝉，黄雀搁后面看着？”

　　这比喻虽然糙了点，但却很贴切。

　　“你这还在一棵树上吊着呢，你觉得你们能合适？”李碚喝了口酒，“那不是害人么。”

　　听起来确实是那样，周钊蔺的眉宇间却染上浓浓的不悦，有些话在心里搁太久，轻易不敢说出来，哪怕是对着最好的朋友。而有些人，藏在心里太久，以至于那些情愫，也跟着胆小起来，哪怕面对面，也失了宣之于口的契机。

　　“不过，还好她迷途知返了。”李碚叹了口气，感慨完，拍拍周钊蔺的肩膀，“我劝你呀，实在不行也放弃吧，就你这张脸，还能缺了女人？”

　　威士忌后劲足，被李碚勾着肩膀晃两下，酒劲涌上来，周钊蔺竟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李碚的话他听得含含糊糊，却精准地抓住了重点。

　　“迷途知返？”

　　“可不，一开始我看她态度挺强硬，怎么劝都不听，还想着你正好回来了，要不了了她这心愿，把你约出来见见得了，兴许人家一看你这副性冷淡的样子就撤退了呢？”李碚说着哈哈笑了两声，“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说她对你下头了。”

　　言罢，李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感慨道：“女人，真是善变哪。”

　　周钊蔺脑袋晕乎乎的，李碚的话听进去一些漏掉一些，他皱着眉，满脸不解，微抿的唇角似乎强压着委屈般，“她为什么下头？”

　　“这我哪知道。”李碚啧了声，随口道：“可能瞧上更好的了呗。”

　　这话周钊蔺可不爱听，他不悦的反驳，“不可能！”

　　李碚瞅他一眼，见他双眼微眯，显然已经有些醉了，准备怼他的话便咽了回去，算了，不跟醉鬼论长短。

　　“是是是，”李碚说，“你多帅呀，你可是把你们学校的老师学生都迷得不要不要的。”说罢李碚看了眼时间，掏出手机付钱，“挺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个无业游民倒是自由，我明儿还上班呢。”

　　周钊蔺挥开李碚的胳膊，自己撑着桌子站起来，他虽然有些醉了，但步履并不见乱。

　　李碚付了钱追上去，跟他并排往外走。

　　灯红酒绿的街区，绮色大门正对十字路口，李碚替他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裹着些许凉意的秋风扑面扫来，将周钊蔺身上的酒气带走了些许，混沌的脑袋也清明了许多。

　　李碚虽然没喝多少，但也没法开车，他第二天还得上班，想了想，掏出手机准备叫代驾。

　　“我这么优秀，那她为什么看不上我？”

　　她？李碚只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他口说的人是谁。

　　周钊蔺这人嘴严得很，平时很少在他面前提起这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今天算是难得话多了，虽然是在喝醉的情况下。

　　李碚有心八卦，顺着话问：“她跟你说啥了？”

　　周钊蔺蹙着眉转脸看他，一本正经道：“她说男欢女爱很正常。”

　　李碚以为自己幻听了，他半张着嘴眨了眨眼，“啊？”

　　又听周钊蔺抛出一个巨型炸弹：“她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新闻太劲爆了，李碚恨自己刚才没拿手机录下来，代驾来得很快，他伺候着醉酒的周少爷坐进车里，继续刚才没八卦完的话题，“所以，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周钊蔺却是无心再提，偏头靠着座椅闭上了眼。

　　李碚恨恨地咬了咬牙，想到周钊蔺刚才的话，心里更加庆幸宋妤的迷途知返。

　　这个时间街上车和人都很少，司机一路畅通无阻地将车开到华澜天都，李碚把周钊蔺弄进家，给他接了杯冰水搁床头。

　　视线将屋子逡巡一遍，叹了口气，“工作都没确定下来，就在宁江买套房，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将人安顿好，李碚替他关好门离开了。

　　周钊蔺是渴醒的，还伴随着阵阵冷意。

　　他翻身坐起来，太阳穴疼得厉害，他抬手轻轻按着，月光透过大开的窗户照亮半床，天还没亮。

　　他摸过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口灌下去，干涸的喉咙舒服不少，随后捡起被扔在一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眼前闪过一些画面，有傍晚在宋妤家的，也有在酒吧里跟李碚的，他起身进浴室洗了把脸，随后拿起手机点开宋妤的头像。

　　头疼欲裂，可他的思绪却很清明。单手拿着手机，逐字逐句编辑了一条消息。

　　-关于专访的事，我们谈谈。

　　消息编辑完成，周钊蔺松口气似的按下发送。

　　可一下秒，消息前面的红色感叹号让他瞬间沉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