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给你纸飞机,陪我许个愿 ...
-
江易的好奇心在等待教室里其他人走完这个过程中已经消失殆尽了。
他侧着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翘着椅凳子,手撑着下巴,疲惫道:“为什么非要等人走完啊?我现在困到能沾桌就睡你信吗?”
祁让精神出奇的好,他随意拉了书包拉链,“都说了是秘密,这么多人怎么秘啊?”他说着,手在抽屉里小心翼翼地翻找着什么,“再等等,很快就好了,还剩最后一个人。”
江易叹了口气,懒散地瞥了前面一眼。
贾一鸣为什么今天这么慢?
走道上人声渐远,嬉笑怒骂也都平息下来,只有少数几个拉了东西的人落在空旷楼内的急促脚步声。
真的是很晚了。
祁让和江易淡定自若又没什么动作的样子的确很异常,但是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样是故意的。但是贾一鸣又是怎么回事?平常贾一鸣是不是这样拖拉江易不知道,但是今天他这慢慢吞吞的磨叽,两人要再看不出来是故意的就真是眼瞎了。
于是江易起了身,单手甩上书包,不耐道:“先走。”
祁让看了贾一鸣明显愣住的背影几秒,也拿了书包跟上了江易。
“他他妈有病啊?”祁让突然低声道,却带了十足的愠怒,由于压制没有充分的爆发出来,但江易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笑了笑,“这还生气了?不至于吧?”
他当然不会为贾一鸣开脱或是解围,说这话只是单纯的觉得祁让这小朋友脾气太可爱了,被人扰乱计划而气成这样。
祁让却反常地没有开玩笑回过去,抽了一口气后看着江易在微弱灯光下的侧脸和闪动的眼帘,心中的独属男性的警觉和让人不安的领地意识才慢慢被安抚下来。
他总觉得贾一鸣不太对劲,但是这种感觉很模糊,他现在不能确定。不想打破和江易一起的氛围,祁让终于和往日一样笑了起来,双臂往后一伸抱住后脑勺,悠闲地在江易身边踱步。
“他不是爱说你闲话吗?所以看他就烦。”
江易心底一软,突然有种想扑到祁让身上去给小孩儿顺顺毛的冲动,“好好好,不说他了。你刚刚说的惊喜是什么啊?我等这么久,敢开玩笑我就弄死你。”
祁让笑了笑,又把胳膊搭上了江易的肩,只是这次动作之余,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确定没有其他人影后,搭在肩上的手一下子滑到了江易身侧,然后第二次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
不同于上一次,这次相交而握,贴合又温暖。
江易脑中再次死机,像是蓦然出现的绿洲让人辨不清真假,但又让他心跳加速,耳朵的热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漫上了脸颊。
不等他反应,祁让一个加速,拉着他在楼道里奔跑起来。
此时光线昏暗,由于已经放学了,不少灯早已熄灭,只有远处不知道几班的莹莹微光露出来,看不清太多,但足够看清身边的人,只是平常又单调的白色,却叫人看出灿烂。
脚步交替着,光影变幻着,剪出一枚枚残影,有跃起的发丝和轻快的呼吸声,还有畅快又隐匿的笑意。
“去哪?”江易在带领之下也笑了,“他妈的慢点……”
说话间,祁让带他上了转角楼梯,速度这才慢下来。
祁让的声音轻轻落在江易耳边。
“许愿。”
两人走到了头,楼顶是一片不算大的天台,冷风直冲冲地往两人脖子里灌,倒是清醒不少。
“还困吗?”祁让松开了手,笑着问。
江易在黑暗中的指尖顿了顿,转而道:“不了,不说你个傻逼拉着我跑这么多路,光这十级大风也能让我醒神了。”
祁让一乐,像是顺手帮江易拉高了衣领 :“没那么夸张吧?”
“来这干嘛?”江易把两只手塞进兜里,留住点温度,嘴中震惊道:“真是帮我醒神啊?”
“怎么可能?”祁让往前走了几步,“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许愿。”
江易呐呐地重复:“许愿……”
祁让又笑了,他笑起来总是一副过于轻松,能完美地掌握一切动向的样子,自信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也难怪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江易不合时宜地想。
“过来。”祁让说。
江易哦了一声凑了过去。
天台虽然不大,但是安全措施还是做的很到位,边缘都有加固建造的栏杆或是水泥墙,就算有人特意扒住往下作死也很难得逞。
他们站的地方风很大,面前是半人高的栏杆。
在这里眼前不再是昏暗和模糊,视野在骤然开阔起来,整座城市的面貌全数落人眼底。霓虹灯的招展华丽不再是少年的禁忌,更似一种纯善无瑕的霞光笼在身侧,路灯与车灯暖融融地融化在少年眼底,带着淡淡的雾气和从不减退的恣意,每一次抬眸或是微笑都沾染着月亮的珠光,许是身边人太过炙热,耳旁的风声并不寒凉,而是带着青涩年纪的嚣张意气。
这样的景色再要看到,又是要过去几年?
江易敛了目光,再看就要沉进去了。
他感觉到祁让的动静,紧接着华光夜幕之上,一只纸飞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给你纸飞机,陪我许个愿。”
江易把嘴巴捂进衣领里,一下子笑出了声,“你还真折了啊?”
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微弯,正好盛进流光溢彩。
祁让只盯着他看,“哥哥不给我折,我只好自己折啦。折了两只,哥哥一只我一只。”
江易没有反驳他,也没有看他,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纸飞机,然后伸出手接过来,嘴角的笑意被悄悄遮住。
“谢谢。”他低声说。
声音太小了,祁让好像没听见,从书包里拿出一支笔接着道:“本来准备在教室里写的,暖和,人太多了,还有都怪那个贾一鸣,操……”
江易把手里的纸飞机举了起来,刚好对上风口,被祁让一把摁下,“别啊,先别飞。”
祁让一手拿着给自己折的纸飞机,一手捏着笔,用嘴咬开了笔帽,拿着笔含含糊糊地说:“给。易哥你先写。”
江易睁着眼迷茫地接过笔道:“写什么?”
“心愿啊,”祁让笑着,“我用的是那几张脏了的纸,这算是变废为宝。把心愿写在这上面,然后再飞出去。”
江易看着明光下祁让的笑脸,心软地一塌糊涂,笑道:“夸夸你。”
“嗯。”祁让也不谦虚,一下就接受了夸奖,“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把不好的东西变成好的,既然忘不了就用好的事替代掉,脏了的那面被我折在里面了,看不到,看不到就是没有,所以我们写心愿,就只剩心愿看得到,看得到,就是真的。”
“哥哥,其实那天,”祁让又笑了,橙黄色的光点在他脸上像星星,“那天他们说你的时候,我他妈的真生气,你明明这么好……凭什么由他们评判……我看到的,就是真的。”
江易看着祁让的侧脸猛地怔了下,一股热流从心脏流蹿开来,蹿呀蹿呀,眼泪就偷偷蹿出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哭,也不算哭,只有一滴泪,但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一滴泪。他明明觉得祁让刚刚的话有些强盗逻辑,却又无可辩驳地,心疼了一下,委屈了一下……
每天的生活好像与从前脱节,但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钉子就算拔出来了也还是会疼。
帮他拔出钉子的人和为他抹平伤口的人在眼前重合了。
江易吸了吸鼻子,虚张声势道:“冷。”
是冷的,不是哭的……
祁让的笑容更加温柔,帮他挡住了风口的方向,“有没有好一点?”
“嗯。许愿吧。”
江易拿着笔,把纸飞机小心翼翼地垫在了墙上,借着城市的繁华光线一笔一划地写着,他的声音带着微微鼻音,“不许偷看。”
祁让背过身子,无奈道:“好好好……”
几分钟后,江易让祁转过来,“好了,我写好了,该你了。”
祁让一挑眉,“易宝号飞机呢?先一步起飞了?”
江易脸一烫,“别瞎起名。”他把藏在身后的纸飞机露出一点角,“没飞,等着让让号呢!”
“真幼稚。”祁让笑了,学着他道:“我写了,哥你不许偷看。”
江易于是也转了过去,酸酸道:“谁稀罕?”
谁稀罕?反正江易不稀罕!
祁让写地很快,“好了。”
“这么快?”江易转了过来,跟他一起撑在栏杆上。
“我不快,我很久。”
江易迟钝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耳根子突然就红了,好在霓虹灯璀璨,可以隐藏。
“滚蛋!”
祁让嘻嘻地笑,“好了,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飞。”
“等等。”江易捏着飞机的指尖紧了紧,不安道,“飞不动怎么办?被风吹回来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做什么都能成功。”
是了,这才是少年的模样。
“一……二……三!”
风起,两架纸飞机转眼已乘风而上,白色的身影镀上月光,幻化星子,披上坚硬的银色,踏风直行,却不受摇摆,渐渐隐没。
远处有亮光亦或是黑暗,已然放手,便无可畏惧。
两人等到看不见纸飞机的尾巴后就下楼了。
“还吃烧烤吗?”江易撇嘴道。
祁让:“你想吃吗?想吃就去呗。”
江易:“算了,太晚了。”
江易:“对了……问你啊,你刚刚写的什么愿望啊?”
祁让一笑,“说了是秘密,怎么?忍不住了?”
江易大声道:“谁忍不住了?不说就不说。”
祁让:“易哥,愿望说了就不灵了。”他轻轻将手指放在唇边,仿佛在呵护心里的爸爸,“嘘,我那个愿望很重要,是一定要实现的。”
江易更酸,“我!一!样!”
两人拌着嘴,走到了门口。
祁让:“我操!大爷要关门了!”
江易:“祁让!我日……跑啊!”
纸飞机飘落在繁茂的树叶枝条中,四周静得刚刚好,不知道是哪家的车灯适时地晃过字迹,明暗瞬间交错。
——愿祁让一生幸福。
——我的江易要绝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