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还有吗？》富水

36、人间烟火味

　　两人前一天晚上做了亏心事，第二天却像没事一样，祁让还是老样子，江易除了破天荒早上没迟到外也没什么异样，该睡觉睡觉，该逼着自己刷题就刷题。
　　祁让被一群兄弟拉去打球了，下节体育课，本来祁让是想要拉上江易的，但江易说刚刚一直在刷题准备借体育课好好睡觉休息，祁让这才作罢。
　　传作业的时候，贾一鸣从前面转过来，手中的书本莫名其妙被狠狠砸了一把，江易被吓了一大跳，然后他抬起眼盯着江易看，那眼神里似乎有愤怨。
　　是因为昨晚的事？
　　江易眨了眨眼，不禁疑惑，该怨的不是他和祁让吗？这小子发什么疯?
　　眼见着贾一鸣不但没有转身的举动而且目光越发锐利，江易两手往后边一搭，微微皱眉道：“我脸上有花啊？”
　　他说这话时丝毫没意识到此时的模样有多像那个懒散轻狂的小少爷。
　　贾一鸣眼眸一顿，勾了笑收回动作，语气里带了些不屑，“真没想到，还真让你攀上了。”一双眼睛眯起来，像是料定了江易会被激恼到。
　　江易思索片刻，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气氛没有丝毫僵持，因为江易很快笑了起来，神色惺忪平常，“是啊，我有本事，像你就不行。”
　　他说这话时脑袋微仰，半阖着眸，浸润得红透的唇上鸦色的羽毛轻轻覆盖出一片阴影，江易的五官不算硬朗那挂，恰当的线条勾勒出精致的美感，无端让人觉得有些娇恃不矜，却又生出魅惑的挑衅。
　　贾一鸣的脸上突然出现不正常的色彩，竟是一语直冲出口，“你不要脸!”
　　江易继续笑着，兀自叹了口气，“你不是很早就说了吗？我是个灾星，是个作弊的废物，怎么?你忘了？”
　　他口吻太过轻松，其实说出这些话时，这份随意与坦荡江易自己都不能确定有没有，可当说完后他才发现，自己真的跃过去了。
　　要谢谢祁让的纸飞机啊。
　　“忘?”贾一鸣一笑，恢复了神色不再停留地转了回去，“谁会忘了你啊？灾星。”
　　江易一哂，随他怎么说了。
　　等祁让回来江易没把这段小插曲说给他听，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和往常一样，时间随着上下课铃声的反复打响似乎加快了速度。
　　很快就又到了晚自习，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众人现在对晚自习已经不抱美好的幻想了，老老实实地自习做卷子。
　　今天考数学，这曾经是江易的优势学科，毫不夸张地说，当时的江易可以靠数学这一单门杀进年级前五十。
　　江易看着眼前的试卷还是感慨繁多的。
　　都说拿从前的自己吹嘘是无能者的表现，但江易不得不承认，那种俯瞰众生的感觉是真的爽。不过他也承认，荒废的这段时间也是实打实地在荒废，想要重新站回去很难。
　　荒废的那段日子在他而言是在还债，还薛秀的债，还江康的债，还江研的债。不还这份债，他永远不能安心。
　　在他们那一家人的意识里，如果江研不曾离开，那么他那些荣誉都该有江研一份，江研小时候很聪明，读起书来一定比他厉害。
　　他有意识地让自己颓废，让自己堕落，让自己学坏，可他又很清醒，知道这样于事无补。
　　还债还到现在，却是迷茫了。他好像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江易，是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学霸，还是此刻捏着笔目光空洞，整天飞课拉下课程的灾星……
　　不管哪一个，都是自己。
　　他现在只想站回去。或者说，站在某人身边。
　　试一试，只有成功。
　　江易像平常无数次转身一样，果然，换来的是祁让稚气的笑脸。
　　他终于定心下来，开始考试。
　　祁让做完时偏头看了看江易，按江易平常的速度应该要比他快一点，只是今天还没落笔。
　　祁让往旁边移了移椅子才看清江易已经在第二轮检查了。看到这一幕，祁让心中似乎酥软起来，他当然知道江易在改变。他也知道这种改变很难，所以他会好好陪着，不用说话。
　　依旧是按时收卷，江易缓缓放下笔，光这一个动作就不难看出他收敛了往日的轻挑态度。
　　等到下课后，祁让一勾肩，把人捉过来道：“今天做题好累，哥哥奖励我一顿烧烤吧！”
　　江易被这样亲密地搂抱在祁让怀里，耳语带着甜腻丝丝缕缕地绕过来，教室里又有一堆没离开的人，他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镇定!镇定!镇定!
　　内心歇斯底里过好几轮，江易终于放松下来了，他拿起书包，佯装轻快道：“走啊，哥请客。”
　　祁让偷笑，“嗯嗯。”
　　昨晚他们是出来晚了，今天在放学高峰期出校门，两人这才明白年轻人的夜生活有多精彩：王记酱骨头……酥饼辣子鸡……高浓骨髓汤靓馆……老周烧烤……棚子雨烧烤……无敌酷炫炸天烤串……
　　江易只觉得头上一排问号。
　　祁让一喜，拉着江易的胳膊一指，“就那个!”
　　江易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顺着祁让手指的方向望去。
　　得，无敌酷炫炸天烤串，就是你了!
　　“祁让，你……”江易语塞，这小孩儿的兴趣真是一言难尽。
　　他刚说一半，左边又闪出一个人影，啊不是，一对人影。
　　张旗开十分喜庆地叫了声“易哥!我想死你了!”
　　嗯，昨天刚见。
　　紧接着祁谦就冒出头，往张旗开头上轻拍了下，“小点声。”
　　“谦哥。”江易心道果然如此，十分淡定地打了招呼。
　　祁谦今天穿着依旧随意，爽朗应了，“诶。”
　　“我声又不大!”张旗开看了祁谦一眼丝毫不怂，怼了回去。
　　祁谦撇了撇嘴却是笑了。
　　江易看着两人互动莫名欣慰，一脸微笑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祁让一扬头，眼神在俩人身上来回跑了趟，啧了一声。
　　张旗开立马跑了过来，“这不是听说你们要晚自习了吗？你们也知道我上学那会儿又没晚自习，我就想来见见，顺便看看你们呗。”他说着眼睛转了个圈，拍了手掌，“不错，这气氛够对味!不吃一顿回去得血亏。”
　　祁谦一脸嫌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他嘴上说着，下一句便已经在问“去哪家吃？”
　　张旗开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两眼放光，“那个!”
　　众人看过去……
　　江易：看来这无敌酷炫炸天烤串今天是必须得去了。
　　四个人一起向这家颇对中二少年胃口的店走过去。
　　祁让对张旗开的选择很满意，走了一会儿突然阴笑起来，再次问：“不对啊得胜，你来看我们祁谦怎么也来了？”
　　四个人中，每一个人都听出这话了，只是一个故意闹事，两个闷着声，还有一个姓江的装着“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戏码。
　　祁谦知道这就是在故意搞他了，“遇上了不行啊！你废话那么多呢？”
　　祁让嘻嘻一笑，“一会儿吃上了就好了。”
　　江易看了张旗开一眼，发现他正怒气冲冲地盯着祁让，他飞快移开了视线，偷着笑了好久。
　　这家店虽然店名拉跨，但没想到顾客真的非常之多。当然大多都是学生，不得不说店主这名字起得有水平，在招揽生意这方面隔壁几家真是望尘莫及。
　　四人闹着到时包间已经满了，最后在店面外的露天桌边落了座。
　　这家生意好到这个程度也是没想到的。不过有一点安慰就是，这个天气坐在外边倒不觉得冷，因为周围全是露天坐着的顾客，把四面八方来的风挡实了。
　　虽然吵闹，却有种让人心安的人间烟火味。
　　服务员拿了两份菜单上来，祁谦顺手接过给了张旗开，祁让顺手接过给了江易。
　　江易：……
　　这傻孩子瞎学什么啊？
　　不过江易没说什么，没怎么矫情，很快点了几份烤串，接着又让祁让点了些。两份菜单点出来的菜很快就凑齐了一桌。
　　店里人手很足，上串的速度倒是很快。
　　张旗开就着麻辣鸡翅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想流泪感慨就被祁谦揪回了身子，“好好坐着，这么多人呢。”尽管他说的很小声，江易还是听到了，也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兴奋，竟然一下子呛到咳了出来。
　　“没事儿吧？”祁让不明所以地递过来一瓶水，“这么呛着了?”
　　被揪正身子的张旗开也关心道：“怎么了？”
　　“咳咳……”江易悄悄瞪大了眼睛，为了挽回此刻尴尬的局面还要帮张旗开和谦哥适当掩人耳目，他喝了一口水，只好道：“没，没事，可能是天气太干燥了。”
　　祁谦点点头，微笑道：“多喝水啊。”
　　江易“…………”
　　等江易平息下来后，众人总算开餐了。
　　烤串的吸引力是致命的，香味缠绕着鼻尖，铁质小盘上，金黄细嫩的肉上撒上了各色各味的调料又抓住味蕾，连空气都变得可口起来。
　　祁让拿了一串骨肉相连咬了下去，小巧的虎牙登时暴露出来，衔着酥香的肉块，倒真像个未成年的小狼崽子。然而夜市的灯火昏黄不定，明暗之中竟让人有些分不清那藏起来的笑容是羞涩还是别的什么。
　　江易没有在祁让身上过多停留目光，因为这顿饭莫名地有某些暗示。比如张旗开总是会往祁谦身上看……
　　所以江易还是决定低头啃串算了。
　　男孩子吃东西不能说文雅，更不谈遇上烤串这类了，不过江易吃相很好看，祁让有些心疼地想，大概是从小在那不能算家的家里受到的教养吧。
　　他嘴上和一群人聊着天，却总是忍不住看一眼江易被辣子晕红又经过矿泉水浸染的嘴，比平日里要肿上一点，托着水润和类似潮红的好颜色，很像是做完坏事之后的可怜样子。叫他看得心猿意马。
　　“咱们别耽搁久了，”祁谦道，“明天他们还要上学，不能太晚了。”
　　张旗开点点头，接过祁谦递过来的纸擦了擦手，并不打算停嘴，“是啊，下次，下次咱们几个再出来聚聚，下次得喝酒!”
　　他说得高兴激动时抬手比了个耶，视线也从桌上移动到半空中，忽然眼神一顿，皱眉往着远处，缓缓放下了手，“那是……”
　　放学的人群已经散开了，路边树下一个男生抱着臂，目光直直地看过来，触及到张旗开的后又像逃似的匆忙瞥开了目光，他穿着厚厚的短款上衣，那边光线昏暗，张旗开没能看清他的脸。
　　不过光凭这一眼他也能感受到了，他不认识这个人。至于这个人为什么盯着这边看，也许是碰巧吧。
　　祁让听见张旗开没说完的话，顺着看向了身后，却没有看见相同的身影，“谁啊？”
　　张旗开没再管，随意道：“没什么，不认识，刚刚在那站着往这边看了几眼我以为是熟人呢。”他说着拿下了最后一串羊肉，“现在已经走了。”
　　众人没想其他，只有江易听完本能地往那树下扫了眼，不过饭局很快就结束了，他和众人一起伸着懒腰离开。
　　这天晚上，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