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还有吗？》富水

22、糖

　　江易很少逛超市，小时候江康和薛秀忙，只有保姆带他，后来出了事，就更不可能有人带他逛超市了。
　　不过幸好他对这种环境已经免疫了，早就对这种活动失去了兴趣，权当出门闲逛了。
　　外头光线很足，超市里却更加明亮，玻璃柜台反射出明净的碎光，迎面的是琳琅满目的珠宝手表，再偏点的位置有几家还冒着热气的豆浆热饮店。广播里导购的声音配着轻缓的音乐徐徐而出。由于只是清晨，于是身边的人流也不多。
　　商品被分了几大块区，服装、零食、瓜果、蔬菜、饮品……每一大区中又细分为小的类别。
　　“易哥，给。”祁让从兜里翻出购物清单递给江易。
　　江易拿着看了一眼，基本上都是油盐酱醋茶类的，他抬头望了一圈，商品牌子大大小小的，有的太远了看不到，一脸茫然，“这些东西在哪个区？”
　　他没等到回应，转回头就发现祁让这人已经不见了，心下一沉。
　　“……”
　　都多大了，还走丢……
　　江易一边咬着牙，一边无可奈何地找孩子，“祁让？祁让？”
　　他正喊着就发现祁让不知道从哪里推了辆小推车笑着跑过来，“易哥！我在这！我去给你推了辆车。”
　　江易一巴掌扇在了祁让胳膊上，祁让嘴巴一下子就成了个倒弯，“你他妈的还瞎跑？我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啊？我他妈刚刚都准备去找广播站全超市通报你了。”
　　祁让听着笑了起来，“嗯嗯嗯……”
　　江易被他气笑了，“你笑个屁啊！”
　　“下次不会了。”
　　江易提高了声音，“你还想有下次？！”
　　祁让连忙告饶，“没没没没没没……”
　　“这些东西在哪个区？”
　　“我不知道，我以前不怎么逛超市。”
　　也是，差点忘了这是个少爷。
　　两人就这样拌着嘴逛超市的过程也变得不那么枯燥，说着说着，走到了一片海鲜区。空气里全是腥味和湿气，鱼柜里通气管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各种五彩斑斓的鱼在玻璃柜里游着。
　　“不是咱们走这来干嘛？”江易看着身边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大乌龟突然很迷茫。
　　祁让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易哥你带的路。”
　　江易低头在购物清单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通，没有买鱼这个项目，“……我们走吧……”
　　祁让憋着笑在后面推着推车跟着他。
　　江易左看右看都不知道调料区在哪里，脖子都快扭酸了，最后终于拉着导购员问了位置，才发现方向都反了。
　　偏偏还有个不长眼的凑过来，“易哥，边儿都反了。”
　　江易想都没想给了这小孩儿一拳，不过力道很轻，旁人看起来倒像是打情骂俏。
　　终于找到了货柜架，江易开始对着清单一条一条的挑，“醋要陈醋不要白醋……要细盐……牛肉酱和梅干菜酱……啊？还要买装调料的盒子……”他一个人嘀嘀咕咕的，理着清单，十分认真。
　　“易哥，我去那边转转啊，记得找我。”祁让用手指了指左边的几排货柜，说。
　　可惜江易全神贯注地挑挑捡捡，对选调料这件事入了迷，听到声音忘了跟着看过去，下意识地回答道：“好。”
　　祁让喜欢这种放松逛超市的感觉，惬意且自由。他把那辆小推车留给了江易，方便他好装东西。而自己真不是故意要溜的，只是发现了好东西。
　　这里是糖果甜食区，划分在零食类，刚刚进超市时他往这里看了一眼，就发现了这里满满的糖果，也就是因为光顾着看糖去了也就自然没发现仅仅与糖果区相隔一个五米走廊的调料区。
　　祁让自己是不喜欢糖的，但是江易喜欢，不单是上次那个粉色奶油小蛋糕被吃得干干净净，就是从正式相识那天，江易爱吃甜的特性就暴露无遗。当时自己身上那颗水果糖是从他姑店里随手抓的，他兜里一般来说只有烟，但是江易兜里的糖应该是他自己备好的。说起来也幸亏那天没带烟，要是江易偷偷摸摸往他兜里放糖时不小心摸到了烟，那他这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肯定会原形毕露。祁让勾起唇，要是吓到易宝就不好了。
　　那就给江易小朋友一个惊喜吧。
　　他先是拎了一包包装软萌的奶糖，但是他想了想，觉得江易的性格跟软萌实在不沾边又放了回去，重新拿了各种颜色的糖，在他眼里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反正都拿着总有好看的嘛。
　　就这样进行着土豪式的购物扫荡，一直到货架尽头的一栏上，他发现了一种被卖到只剩最后一个的大号棒棒糖，兔子形状的。
　　肥肥的兔子脑袋上耷拉着两只蓬松雪白的大耳朵，肚皮与爪心都是淡淡的粉色。
　　娘是娘了点，但是这可是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呢！必须给江易拿下!
　　祁让一想到江易拿到这个粉白兔子时气愤又羞恼的模样就乐得不行。
　　他把兔子从糖罐里抽了出来，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幽怨的凉气。
　　祁让捏着兔子一回头就看见身后站着一个幼儿园的小女孩，扎着红色的蝴蝶结，额头上还打着宝宝点，应该是刚表演完节目，小女孩撅起嘴巴，目光像是钉在了他手里的兔子上。
　　要是动画片里的特效能成真的话，此时的场景，应该有一只乌鸦从他们头上尴尬的飞过。
　　小女孩盯着棒棒糖的眼睛里渐渐有了泪光，嘴巴也越撅越高，鼻尖发红。
　　这是要哭啊。
　　祁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兔子，后退几步，缓缓将兔子放回糖罐里然后观察小女孩的表情。
　　小女孩的表情果然马上缓和了下来，目光跟着兔子一步不落，在兔子回罐后，要哭的神情一下子变成了开心的笑。
　　果然是想和易宝抢兔子，不行!
　　祁让也没想到他真会有这么小心眼和幼稚的一天。
　　他那还没收回的手再次捏住了兔子，接着迅速地把它抽了出来，拿在手里晃悠。
　　真欠。
　　小女孩的嘴角微微抽动起来，三秒之后“哇”地一声爆发出一阵大哭。
　　祁让心中一惊，这音量，不知道的还以为拐卖儿童呢。
　　正想着江易推着小推车慌慌张张地出现在了转角处，看了这一幕简直无语。
　　“我找你半天了，”江易把小推车的把手塞进祁让手里，“我说你去哪了呢？原来在这欺负小孩啊？”
　　“我没欺负她，本来就是我先找到的。”
　　江易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兔子，顿时气血上涌。
　　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
　　如此这样劝告自己一番后才终于平定下了心绪。
　　没办法，江易迅速换上了一张帅气温和的笑脸在小女孩面前蹲了下来，“来不哭不哭，告诉哥哥你想要什么?”他的声音极轻，无端让人想要亲近，好像天使一般。
　　只是祁让知道这个天使的翅膀上也曾血迹斑斑。
　　小女孩哭声小了些，像是被哄到了，撅着的嘴却也没舍得放下来，她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指向祁让，“那个哥哥抢我的棒棒糖。”
　　“……”
　　江易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转过头来，阴恻恻地道：“这个哥哥可不可以把抢的糖还给她?”
　　祁让一愣，心里想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挠了一下似的，他面上不动，只是勾起一抹笑，“不可以。这是我给我哥买的。”
　　江易心中一堵，“谦哥吃糖?”
　　“笨蛋。”祁让也蹲了下来，眼睛与江易平视，“给你的。”
　　突如其来的示好与肢体距离的缩短让江易心头一颤，他几乎能够闻到祁让身上清清淡淡的柠檬香，还有唇齿间温吞的气息。他没有祁让那样好的伪装能力，耳朵已经红透了。
　　祁让装作没看见。
　　幸好身后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小朋友，小女孩的哭声总算打破了江易僵硬无措的状态。他连忙转回身面向小女孩，其实是为了躲开祁让的目光。
　　“好了好了，不哭，哥哥帮你要回来好不好？”
　　小女孩抽泣了一下，娇滴道：“好，谢谢哥哥。”
　　小女孩眼睛生得大又因为眼泪浸得水灵，就这么看着江易，祁让突然就很嫉妒，他还没看够易宝耳红的正面模样。
　　江易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对祁让道：“我不要，跟小孩子争什么?”
　　他这样说这祁让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拿道棒棒糖的小女孩总算露出了笑容，“谢谢哥哥！”
　　江易笑着点点头，“你家长呢？”
　　“妈妈在那边。”小女孩指着远处的蔬果区。
　　“那你落单了哦，快去跟紧你妈妈，不然会被坏人抓走哦。”江易笑着，眼眸中似是积了汪柔软动人的泉水，全然收起了在学校里张露的刺。
　　小女孩用力点点头然后跑去了她妈妈身边。
　　江易看小女孩牵起她妈妈的手才终于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她妈妈也真是，女儿不见了都没发现。”
　　祁让没听见他说话，只是盯着他。
　　“还有你!”江易突然想起来他的气还没生完呢，可恶!
　　“你又瞎跑!跟着我啊你?还欺负小朋友!”
　　他说着竟然看见一声不吭的祁让慢慢低下了头，祁让长相本来就具有迷惑性，这样委屈的模样实在太戳人心窝了。
　　江易的声音不自觉就小了下来，“怎么了？”
　　祁让不答。
　　江易吞咽了一下，只好凑上前去，重复道：“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祁让现在的模样跟刚刚的小女孩有一点点相似。
　　祁让声音闷闷的，“我给你选的糖你不要……”
　　江易心忽然一疼，“不不不不是……”他想要解释，却十分匆忙，从小没人安慰他，他也不会安慰人，“我没有不要，只是……”江易眼睛四周寻找着救援，突然眼前一亮，“只是我更喜欢这个!”
　　他迅速跑到第三层货柜上拿下一根白色小狼仔的棒棒糖，“这个，”他把糖举到祁让眼前，“我喜欢这个，这个像你。”
　　空气陡然凝固，江易没有说谎，比起刚刚的兔子，他更喜欢这只小狼，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是像祁让，但是他没想到他一紧张给说出来了。
　　日!
　　祁让也静了片刻，然后他就笑了，接过了小狼仔，“好。”
　　他没有刻意纠结刚刚那句话，江易终于放下心来。
　　“走吧，”江易说，“东西都买完了，去结账。”
　　祁让自然是又推起小推车跟在了他身后，他依旧笑着，不过此时的笑容再次化为了得逞的满足，带着一分隐藏在稚嫩之下的掠夺。
　　哥哥，我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