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还有吗？》富水

21、好看

　　锁扣发出轻微的响声，江易开门后听到了油水子锅中炸开了噼啪声，很快烧排骨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给这个常年冷清的屋子添了活气。
　　薛秀坐在沙发上看着倒有些局促，江易往厨房扫了一眼，一个身量高大身着夹克，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在炒菜，他动作熟练，已经将排骨出锅盛好了，最后将切碎的葱花撒到被深色酱料包裹的排骨上。
　　看着男人端菜转身的趋势，江易也转了目光，心里却没什么波澜，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薛秀在两人身上各自停了半会，男人转回头惊讶又惊喜的笑了，“是……小易吧？”
　　薛秀忙笑道，“是，江易这是宋文宋叔叔。”说完便从男人手上接过菜，放到了餐桌上，她今天笑得各位多些。
　　江易放了书包，第一眼愣了一下，这个人的长相有些像江康。他笑了笑，很快恢复了神态，语气和缓并无半分抗拒，“宋叔叔好，我是江易。”
　　宋文笑着点了点头，“好。”
　　薛秀招手让两人都过来吃饭。
　　江易尝了块排骨，挑眉道：“宋叔叔手艺挺好啊。”
　　宋文哈哈地笑着，“谢谢谢谢，小易还不知道吧？我以前学过厨师。”
　　薛秀笑着点头回应他。
　　宋文：“后来又在管理学校食堂，对吃的有点了解。”
　　薛秀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江易，江易肯定是知道宋文和自己的关系了，她原以为这孩子会有些抗拒，看到他回来的那一瞬间自己心中还有些烦躁，但实际上江易和宋文相处很平和，思及此处，她对这些年对江易的厌弃冷漠态度有些后悔……可是，她落到今天这样，家不像家，由女强人变成现在心力交瘁，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够让生活安定幸福的人，江易也不该有意见，毕竟所有事情都因他而起，他有什么资格反对？
　　又随便聊了几句，江易胃口不大好，吃了碗饭打了招呼就进房间。
　　无论如何他是对这个家有愧疚的，所以他会一直觉得被说灾星没问题，薛秀的态度没问题，就在祁让第一次说他没有错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反驳，他已经习惯了伪装一副轻松到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内里早就一片灰暗，现在有光照进来，这种阴影也在慢慢消失，伪装卸下，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释怀，他希望所有人都能释怀，希望薛秀开始新的生活。
　　他拿衣服出房间洗了澡，出来时客厅已经没人了，薛秀的房间里可以听到自然的说笑声，江易自顾自地回了房间睡觉。
　　一躺下感觉一身轻，不久就沉沉睡去。
　　这次还是有梦，但是梦境中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汹涌的水浪，一切都很平和，平和到一觉醒来他都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了。
　　接下来几天江易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上课打会儿瞌睡，但是由于后排的祁让不停的骚扰，他只能被迫听讲。不知道是不是祁让的出头起了作用，班上对他的流言少了很多。
　　他发现祁让的人缘是真不错。随着复学时间的延长学校里知道他回来了的人也越来越多，有几个相熟的就连课下买水都喜欢跟祁让后头，因着一群人走路招摇祁让在最前头走时又天会露出天生的痞气，徐建国还教育了好几次，不过那些人说放学后约祁让出去玩的，祁让也总是会跟江易走的老地方分开后再去赴约。江易推脱过但又坳不过他，不过说实话，他也很想和祁让一起放学。
　　转眼就是周末，高三的周末不是双休，只有星期日才放假。
　　江易蒙着头睡得正香甜，好不容易这几天做噩梦的情况有所缓解，又是周末这种可以踏踏实实赖床的日子，他肯定要睡个满足，虽然他平时也没有按时起床过。
　　今天闹钟羊罢工，接替它的是烦人的电话铃声，江易哀嚎一声，看都没看显示的来电人就对着电话吼，“傻逼你不知道今天周末啊！”
　　电话那头传来祁让清晰的笑声，“傻逼你不知道今天要去超市啊！”
　　去超市？啊对，陆哥说帮他买点东西，差点忘了。
　　江易眯着不清醒眼睛再次确认了打电话的是祁让，“哦——马上马上，我马上起床啊。”
　　祁让：“马上是多久？”他轻轻地笑了，笑中带了点摄人心魄的霸道，“老子已经在你楼下了。”
　　江易一愣，这小孩儿竟然敢在他面前这样自称？反了天了！
　　祁让就猜到了电话那头江易的反应，忍着笑把手里的烟在墙上摁灭了，抽烟是为了提神，自称“老子”是为了刺激刺激江易，逗逗更可爱。
　　果然江易一下子就炸了毛，什么起床气通通不见了，把着电话急道，“祁让你怎么回事啊？这种话你什么时候说这么顺了？我告诉你啊你还小别把老子挂嘴边……”
　　虽然听起来是……很帅，但是得给小孩子树立正确的语言观……
　　江易嘴边吧唧吧唧地说了半天祁让懒懒的应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说着他突然一顿，“诶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猜。”
　　“猜个屁啊！”江易擦了把脸，道：“你不会跟踪我吧？”
　　祁让一笑，“猜对了，易哥你真聪明！”
　　江易：“我□□……”
　　“□□？”祁让语调依旧漫不经心的。“也不是不可以。”
　　江易的脸顿时一红，幸好还没出门，又折回去洗了把脸，“祁让你有病啊？跟踪我干嘛？”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天放学后我刚好也要走你家那个方向，就看见你回家了。”祁让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搞得江易脑子一阵晕，分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
　　祁让一身黑色卫衣配了一条灰色长裤，简单又干净，就正面朝着楼梯口，看见江易下来了还赏光鼓了个掌，搞得好像什么欢迎仪式一样。
　　江易今天没穿校服，淡灰色的外套显的他整个人都很有糯性。
　　是的，祁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出这个词，糯性，软糯的糯。
　　“不是我说咱们也没必要起这么早吧？”江易嘟哝道，“你知道周末有多难得吗？”
　　祁让：“你哪天没睡够?”
　　江易一噎，“那确实睡得不错……我这是关心你好吗？”
　　祁让笑了，拿肩撞了江易一下，阴阳怪气道：“是么？我又不打瞌睡。”实际上他在抽了半根烟后已经很清醒了，他这个人睡眠时间本来就短。
　　江易呲了下牙，毫无灵魂地，“嘻嘻。”
　　“不行，去吃点东西吧？”祁让一拉江易的帽子让人差点倒进怀里。
　　江易无奈道，“祁让你怎么总拉我帽子?有瘾啊？再敢以下犯上小心朕治你罪!”
　　祁让：“皇上你知道还总穿带帽子的衣服，你这叫引诱我犯罪，不能怪我。”
　　江易：“你!”
　　祁让：“我我我我怎么了？我饿了，走，吃点东西去。”
　　江易：“我江易从来不吃早餐!”
　　祁让皱眉：“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江易：“反正这是我的技能，你行吗？”
　　祁让：“技能个屁啊，别废话，今天必须吃，以后也必须吃。”
　　江易：“哟，你一个小孩儿还教育我?翅膀硬了啊?”
　　“我小孩儿?”祁让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嗯。”
　　易哥，小孩儿抽烟喝酒打架还惦记着你呢。
　　他们走在街道上，时光突然滑行地好慢，这是江易第一次认真看看清晨的城市，有浅浅的雾气并不碍眼，夜里打了道霜，薄薄一层在太阳出来后就已经化开了，变成晶莹剔透的细小水滴吸附在叶片上，等待过往的行人经过然后坠落而下，商贩摆出了小摊，热气从蒸笼锅炉里飘出来，日光很浅薄，却也能在少年脸上描绘出枝叶的阴影。一前一后的人踩着枯黄还没被清扫的碎叶说着话。
　　秋意正浓，云淡风轻。
　　原来云是真的一直在动啊。
　　江易被强制摁去了家人气超高的早点店，突然让他吃早餐他确实难以适应，没吃多少东西，倒是把祁让碗里的牛肉抢着吃了点便草草放了筷子。
　　“早上根本没胃口，我已经习惯了。”江易手撑着头看着祁让笑着说。
　　薛秀不管他的生活，于是得过且过地养成了这个坏习惯。这些祁让是想得到的，再顺着江易的话聊下去看来又会谈及江易家里的事，他不想惹得江易心情低落，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哄回来的笑脸。
　　“以后天天吃就好了，要是你再这样，身体肯定废。”祁让眼睛亮晶晶的，道：“这家味道怎么样？”
　　江易没回答，反倒盯着他看了半天，“你眼睛好亮啊……”
　　祁让没想到江易突然这么直接，冷不防被呛着了，“咳咳……你说什么?咳咳……”
　　江易连忙把豆浆塞给他，笑道：“啧，你多大了啊？一夸还这么激动?”
　　祁让喝了几大口后才勉强平复下来，“好不好看？”
　　“嗯?”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不好看？”
　　江易顿了顿，幼稚地拖长了字音，“好——看——”
　　里面有我啊，当然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