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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扼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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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旻听到这话也蒙了,眼珠四周转着寻着救兵,可惜没人接下他的求助,要么偷着乐的要么干脆转开脸的,他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祁让眉心微蹙:“还有问题?”
众人只私下嗡嗡地议论,没人再接话。
祁让掉转了头,走了回来,他往旁边瞥了一眼正好对上贾一鸣的目光,贾一鸣迅速移开了。
他目不斜视地站在贾一鸣桌旁,一时场面安静得好像被冰冻了一样。一声巨响打破了冰冻。
咚——
祁让一把抓起贾一鸣的胳膊带着人,用力砸向后椅。
贾一鸣背后像是被千斤骤然碾压,疼痛与无力没有征兆地再次席卷,他的脸色苍白地更加厉害。
祁让没再看他,径直走到江易跟前笑了笑,“没事儿哥。”
“你……”江易还是说不出话,只觉得好不容易对“哥”这字提高了的适应能力又一瞬间一落千丈。
“我操祁让你到底怎么了?”程尹赶忙凑了上来小声道。
祁让轻哼了一声,像是说给整个班听似的,“看不出来?我说江易没有错。”他慢条斯理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全然不顾旁边惊讶的神色。“易哥,走,吃饭去吧。”他说着便已走出了教室。
江易在座位上犹豫了几秒,随后便拽起校服跟了上去。
“贾一鸣你没事吧?”陈维成待人走后立马围了过来。
贾一鸣面色苍白,喝了口水,寡淡地笑了笑,“没事。”
“气死我了!”陈维成大声道,拉着程尹说,“祁让傻啊?怎么就相信他啊!操!”他说着拉着程尹发怨,“贾一鸣都这样了。”
程尹看了两人一眼顿住了,没有接话。邱胜站在教室门口喊了句:“程尹!吃饭了。”
程尹愣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跟上了邱胜。
出了教室程尹往回看了一眼,就看见贾一鸣还抚着嗓子处跟一伙人说话,他皱了皱眉,“胜哥,其实我觉得这事……不完全是江易的错,我那会儿……听到了。”他坐的离江易那块近,贾一鸣声音又大,他想听不到都难。
邱胜低了低头,好像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他又叹了口气,“我有点后悔了……”
程尹:“后悔什么?”
邱胜摇了摇头,“以后咱们少掺和江易的事儿吧。”
程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是,七哥跟他好。”
江易跟在祁让的身后,一路上他的心跳都不正常。他跟着走了一会儿发现这好像是去小超市的路,午餐他一般都会在食堂吃,要么就是翻墙出去吃,按祁让刚刚说的,他们现在应该是去食堂啊。他还想开口问但是又不怎么敢跟祁让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过来。”走在前面的祁让突然道。
江易眼睛一亮,慢慢靠近了祁让。“我们去陆哥那?”
“嗯。”祁让拉着江易的衣帽将人彻底拽到与自己并肩,“去吃饭。”
“去那吃饭?”
“刚刚我不是出去了会儿吗?”祁让的看了过来,像是在解释。江易知道就是他以为祁让离开了的那会儿,“我去厕所偷着给陆哥打了个电话,让他多凑点我们俩的饭菜,我和你一起吃。”
“哦……”江易应了声,但是心头压着的不安让他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奇怪,他闭嘴不再说话了。
秋意过浓,空气里仿佛都能闻到淡淡的叶片枯黄的气味,日光拨下阵阵光圈,树桠的影子布开落于长了苔藓的石头上,不时有凉风过,单车声和嬉笑声混杂又四散。
又走了两步,祁让忽然道:“我相信你。”
江易脚步猛的一停,瞪着眼睛望着祁让。
祁让看着他这样子实在好笑,又拉了江易的帽子牵着走,低声道,“我相信易宝。”
江易登时涨红了脸,想也没想就像以前一样踹在了祁让大腿上,“祁让你……”
“嘘。”祁让仍然笑着,食指放在唇边,“小点声,我可不想别人知道你还有这个名字。”
江易红着脸撇开祁让灼热的目光。
祁让拉着他继续走,“你自己说给我听。”
江易抿了下嘴,“我弟弟的事吗?”
祁让:“都可以。不方便的话不说也行。”
可以……说给你听。”江易看了祁让一眼,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轻声说:“祁让,谢谢你。”
祁让笑了,“如果是刚才的事就不用了,我就在门口站着呢,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所以我是特地让你动过手发火之后再进来的。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江易怔忡,心中不觉柔软下来,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谢谢你,不是他。”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店,祁让还是老样子,笑着喊了声,“陆哥!我们来了。”
江易心情不佳但也笑了笑,“早知道陆哥这能蹭饭,我早应该来了。”
“以后天天来呗。”陆舟冲两人一笑,手往后院一指,“饭菜都放那了,去吧去吧,我还要做生意。”
中午休息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店里是最忙碌的时间段。陆哥要忙着看店两人便没再要求一起吃。
两人进了后院,还是一样的花花草草,院子中间搭了个遮阴的小棚子,棚子下面就是陆哥准备的饭菜,祁让围着桌子转了一圈。
“日啊……好香,陆哥做菜真是绝啊。”他笑的开朗又肆意,与先前在教室里判若两人,江易好像有点明白祁谦说的祁让以前闹了,祁让的性格似乎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但这两种极端却在他身上巧妙地融合。
两人感叹了一番便开始吃饭了。
祁让没再提之前的事,江易这餐饭吃得不多,潦潦结束。
他连着凳子往后退了一步,留出了空间,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好一会终于开口道,“我跟你说说我弟弟的事吧。”
祁让一顿,“嗯。”
那是江易5岁的时候,当时薛秀忙着工作,江康更是公司上上下下地跑。好不容易有一个一家人聚起的春节,小江易异常开心,大人们为了庆祝便找了一块郊外的地,租了套别墅,一大家子都去那过年。
郊外风景好,空气也清新,久呆在超市的江易自然就被这山山水水,草鸟鱼鸭的吸引住了。
那天正是正月,具体几号江易不记得了。大人们在别墅里闲聊打牌,小江易就牵着刚能走路的江研偷偷出了门。
江易从小就耐不住闲,带着江研出出进进的大人们都习惯了,这次也没人注意。
江易走路走得稳当,便一路牵着江研的手,“哥哥跟你说啊,出门一定要跟紧哥哥,不能瞎跑。”小孩子声音稚嫩也天真。
江研:“咿咿呀呀咿呀咿呀……”
江易皱了皱小眉,“你别整个咿咿呀呀的,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长大啊?要像你哥哥我这样才行,我以前肯定比你说话早。”
江研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咿咿呀呀地更大声了。
江易:“好了好了,别吵了,小点声,我们这是去看小鸭子的,要是让爸爸妈妈知道了肯定又不准了。”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片池塘。
池塘区域较大,周围遍地都是生长茂盛野蛮的枝条藤蔓,枯叶随着冬日里的刺骨寒风瑟瑟发抖,池塘里不算干净有几片已经枯黄了的睡莲叶片残浮在水面上。
江易在路边蹲下,拍了拍江研的肩,“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哥哥下去看看小鸭子今天有没有出门。”
江研眨了眨眼,“咿咿呀呀……”
江易又严肃地重复了一遍,“不要乱跑!不然哥哥打你!”
江研:“咿咿呀呀咿呀咿呀……”
江易这才放下心来自己一个人摸索着残枝败叶中隐藏着的小路,时不时有蛛网扑到他的脸上,还有蚊虫叮咬,江易最后还是靠近了池塘边,他伸着头张望着这片水域。
江易看了半天也没见小鸭子的影子,“嘎?”江易学着小鸭子的声音叫唤了一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他失望地往回走,语气恹恹的,“江研,我们走吧,小鸭子今天没出门……”
等他回到原处猛然发现江研不见了。
“江研?”江易心头漫上极具的不安,可惜年纪太小,还未预料到不幸的降临,他只是本能地慌张四处寻找着,总算在林深处看到了江研蹒跚的步子,他在池塘旁边!
“江研!”
当时的慌乱与害怕,那种心惊肉跳无数次出现在江易的梦中,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江易只知道当时脑子发懵,喉咙不断嘶吼着,但是就是没人听到,没人回应。江研手指浸入水中,接着整个身子一划栽进了池塘,“哇————”
江易眼前一黑,没过脑子一下子冲过去跳入水中。
江研拼命扑腾着,但小孩子没有多少体力,反而越沉越深,江易手脚蹬着水移动却太过缓慢,他本浸在水中,鼻腔气管中充满了酸臭与苦涩,但是动作却不敢停下,他双手拨水却好像被困住了似的,离江研的手愈发远,眼角的泪水的温热化开在冰冷的水中。他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池水胡乱倒灌。他看见池底的黑暗,密不透光,就这样蚕食了一条生命。
那是江易第一次离死亡那样近。
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谩骂与哭泣声,绝望无助。
所有的错误,所有的争执矛头都是他。
江易被关在房间里,和池底一样的黑暗的房间里,他害怕但是没有闹着要出去。像是自虐一般,明知内心对这样的环境十分逃避惶恐,但是偏偏不吭一声。他蜷在黑暗里想,江研当时一定和现在一样,不……甚至更加害怕。江易瘦弱的胳膊抱起自己单薄的身体,逼迫着自己不要闭眼,看着黑暗,接受着凌迟。
再遇到什么事,也都是自己的错。
“江研……对不起,是我的错……”
池水浸淹,到底是扼杀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