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还有吗？》富水

17、改变

　　两人都被晒了一路，到小超市时已经脚步沉沉了，陆舟正巧在外边浇花，看着一前一后好像腿脚坏了的两人顿时乐了，“怎么着?你俩干架了?都瘸了似的。”
　　“差……差不多……”祁让台阶跨了半步，剩下半步是靠着江易拽才进了超市，进入到超市内隔离了日光，才好像又慢慢活了过来。
　　江易直接摊在了椅子上，“这他妈的怎么跟六七月一个温度?”
　　“你也不看看你俩这运动量。”陆舟拿着浇壶进来，看了一身是灰的祁让又想到刚刚江易阴险的表情，笑道：“你易哥欺负你了?”
　　祁让连忙点头，却被江易一把摁住，“再说。”
　　祁让：“没有。”
　　陆舟：“……”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几分钟后，祁让和江易已经扒着饮料冰柜乘凉了。
　　陆舟坐下点了根烟，“凉了就闪开，别一直扒那回头感冒别找我啊。”
　　“嗯。”江易扒着柜门，嘴上应着身子却不见半分偏移。
　　忽然发顶轻轻落下一道温热的触感，随后祁让又将一瓶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矿泉水贴上了江易的右脸颊，少许寒气飘散在眼前，冰凉舒爽的温度扫除了焦躁不安与心口的闷热。
　　头顶的力道微微重了点，将江易整个人都带了半圈，眼前，祁让脸上因热气蒸得稍红的眼尾已经受凉气退了半分，他十分自然地揉了揉江易的发顶后收回了手，另一只捏着矿泉水瓶的手则在江易的两侧脸上轮交碰了几下，“还热不热？”
　　江易听到他的声音后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他妈的又走神了!而且听完祁让的话后好像刚消下的热气再次升了起来。等等，这小孩儿还揉他头发?!
　　“热!”他道，然后又扒回柜门，想了想后又转回来，发现祁让还没走，就在旁边看他，顿时一阵心慌，“你看什么啊？”
　　祁让上前走了两步，江易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心跳就跟打鼓似的，得躲开。
　　祁让走了两步就停了，毕竟他们身后就是冰柜，无路可走了，他拿食指轻轻勾了一下江易的耳尖，小声道：“这里，又红了。”语气明明是故作的无辜，江易却又好像从中听出了一丝得逞的危险，不过他再来不及想了，因为由耳朵发散至脊骨的酥麻颤动让他无法忽视。
　　柜门正好挡住两人，陆哥被隔在了这一门之外自顾自地拉着家常。
　　“你们年轻人体力好，碰上体育课就死命玩，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他妈往哪儿摸呢？”江易说话也不觉压低了声音，偏头躲开了，凶狠道：“还摸我头?你……你怎么没大没小的啊！再摸一个试试?”
　　“可是，”祁让蹙起眉，声音低沉又带有少年的轻懒，“我说你耳朵为什么又红了?易宝。”最后两个字几乎是贴着江易耳朵说的，轻轻的，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江易：!!!
　　太过震惊以至于江易连祁让说的“又”字都忘了质疑。
　　什么东西？易宝?
　　江易心头猛的一震，他长这么大出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哪怕是稍微亲呢一点的小名也没有，人人都是江易江易的喊，原以为“哥”已经是最亲呢的了，没想到有一天会从祁让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
　　太过亲密，还有些暧昧。
　　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安，心中的悸动在祁让的凝视下被无限放大。要不是看见祁让笑容里的天真单纯他就想歪了。
　　江易迅速镇定下来，抬头看着祁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再给我叫一声，我保证不弄死你。”
　　他说着狠话，却不知怎么心里很没底。
　　祁让笑了一下，这笑里仿佛依旧不曾有什么其他意思，干净澄澈。他抬起手上绿色包装的矿泉水晃了晃，“看到这个突然想到的。”
　　江易：“……”
　　“易”宝。
　　江易极力克制下心头的变动，一脚踹在了祁让腿上，胳膊攀上了祁让的肩笑着将人勾了下来，“不许叫！”
　　祁让憋了半天最终还是跟着笑了起来，“就叫!”
　　陆舟一脸茫然，“叫什么?”
　　江易连忙要去捂祁让的嘴巴，祁让却先一步道，“没什么。”
　　江易一怔。
　　“那就说好了，周末去超市帮我买点东西，清单我过几天列好给你们。”陆舟掐了烟起身说道。“没事了就滚教室里去，别整天没事跑这来混。”
　　闹了半天的两人面面相觑。
　　祁让看着江易：“周末?”
　　江易看着祁让：“清单?”
　　陆舟：“听到没有啊？”
　　祁让笑着用胳膊撞了江易一下，江易只好道：“啊好……好。”他说完又回过头狠狠瞪了祁让一眼，“你大爷!”
　　祁让秒变委屈脸，可实际上没有半点畏惧，“你不也叫我让让了吗？”
　　是啊……那为什么偏偏自己这么敏感。
　　江易顿时一阵无名之火，还真拿捏不住这小孩儿了。
　　操!
　　“好了不要生气了易宝，让让带你回教室啦。”祁让拖着天真的语调，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一手拽着江易的校服披在江易身后然后扯着校服袖子在他脖子前打了一个结，最后牵起多出来的部分在前面引着江易走。
　　“啊……不许叫……”江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懒得去闹祁让了，只跟着拉扯往前迈着步子。
　　心头的异样暂时压下，但这异样的轮廓却好像随刚刚这一闹愈发清晰了起来。
　　祁让回头看了一眼低头苦想的易宝，嘴上泛起一个与幼稚天真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笑，好像一匹藏着爪的小狼在欣赏着慢慢接近的猎物。
　　回教室之前祁让倒是没有保持这样的姿势，毕竟这个姿势不论怎么看，两人都像傻逼。
　　下课十分钟都已过半了，祁让一进教室就发现邱胜和陈维成那几个往自己脸上盯着看，还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他绕进了走道，在几人肩上一拍，“看什么?”
　　陈维成皱起眉往旁边看了一眼，祁让跟着看过去，发现他看的是刚好坐回位子的江易，心中的疑虑更重。
　　从一回这个班他就隐隐感觉到江易的格格不入，不是说被冷暴力，当然会有人时不时跟江易搭几句话，但是这几句话实在稀缺，并且每一次都能让人觉得很假，好像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他，而江易似乎也排斥着与其他人的交流，刚开始他以为是因为江易总不老实在教室呆着造成的疏远，但怎么说也是同学，不熟这个理由还是没办法解释这份隔阂。可是光凭这种感觉祁让不能肯定，他看了一眼邱胜和陈维成好像要憋死的模样，决定问清楚。
　　“你们总看他干嘛?”祁让问。
　　他没有刻意回避，声音与平常一样。
　　江易似乎是听到了，手上拧瓶盖的动作顿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他眼眸不觉间飘到了窗外，嘴唇轻抿了一下，好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其他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很紧张，他听到了，也自然而然想到了邱胜他们接下来会告诉祁让的事。
　　就好像审判终会来临，他不知现在该担心亦或是该高兴。
　　他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余光中祁让跟着那群人走出了教室，江易的目光就跟着祁让的背影直至再看不到。
　　“什么事还要出来说?”祁让脸色不太好，这样子好像防着江易似的，他眉眼之间有些阴沉，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可惜陈维成并没有察觉，他兴致高了起来，“七哥，你少跟江易接触，他这人挺差劲的。”
　　这话一出，祁让脸色更加难看了，如果说刚刚还带着点礼貌性的笑，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冷漠了。
　　邱胜顺着陈维成的话头道：“是啊，你还不知道吧？他转学来我们班是因为省级考试里作弊被抓了，关键是我们问他他还死不承认，还他妈的乱发脾气，砸了好几张桌子。”
　　“还有就是我们听说他家里都把他当灾星呢，因为……”陈维成压低了声音，想让祁让凑近了听，可惜祁让冷着脸一动不动，他只好自己凑近道：“因为他把他弟弟害死了。”
　　祁让指尖一凉，眼神下意识就去找教室内江易的影子，可因为角度关系被挡住了，只能收了目光，他心里突然有些难受，这份难受是为了江易的，真奇怪，就算他听了这些话，就算他不了解江易的原本，他还是不相信，他的第一反应是心疼。
　　而后更有的是怒火，“你们听谁说的？”他眼神在两人间游荡了一圈，骇人的阴冷，他只忍着不发作。
　　邱胜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憋着不说话了，陈维成是个没心眼的，道：“大家都知道啊，不过我是听贾一鸣说的。不过说真的，七哥你怎么会和他玩在一起啊……”
　　眼见祁让周身越来越沉的气息，邱胜推了一把还在说个不停的陈维成，“上课了行了，进去吧。”
　　“诶，我还没说完呢你干嘛啊？”陈维成拧着头嘟囔着，转眼走廊里只剩祁让一个人，他侧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
　　“你说祁让是不是该离那姓江的远点了？”陈维成走着，问道。
　　邱胜沉默了片刻，道，“或许吧。”
　　陈维成点了点头，突然道：“唉……其实仔细一想，江易和咱们也谈不上要这样，他那些事……”他说着声音渐渐小了，看了一眼同样锁着眉的邱胜，“算了……”
　　是啊，其实他们和江易之间又有什么必要的矛盾呢？就因为那阵风波，却搅得现在这样离径。
　　从始至终没有人想过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