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还有吗？》富水

10、七哥

　　早自习已经下了，江易还是老姿势，一只胳膊作半保护状地枕在耳边，左手转着笔玩儿，有些焦虑，这次翻墙的事他当然不怕，他只是刚刚突然记起来，徐建国会不会知道他从前的事？会不会告诉祁谦？思至此处他停下手里的笔。他现在很想冲进年级办公室看看情况，可偏偏这次没人通知他这个当事人去。
　　他正想着，一片高大的阴影笼了下来。
　　刚刚还闹哄哄的教室随着几个人的回头渐渐安静下来，江易感觉气氛好像有些不对，抬头一看，祁让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遇见了他的眼神还眨了一下眼睛。
　　江易心里一惊，这家伙怎么跑这来了？谦哥呢？
　　他话还没问出口身后几乎是一瞬间爆发出了几声震耳欲聋的“七哥!”
　　江易双眸睁大，被猛的定在了原地，简单过滤大脑中的信息后震惊又有点高兴，“七……七哥?”他喃喃着，“你是七哥？”
　　祁让笑了一下，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轻轻点了点头，仿佛料到了江易的反应，十分自得。他又故意皱了皱眉，软着语气小声道：“哥哥刚才都不理我，只跟祁谦说话。”
　　江易没由来地心头一颤，故作镇定却不知泛红的耳尖早已暴露出他的慌乱，他这时好像失去了一个清晰的思路，又或是刚才的震惊重新席卷，“那……那什么，你真是那个休学的七哥?”
　　话一出口他忽然就明白了，怪不得他第一次听祁让的名字觉得有点熟悉呢，怪不得祁让那时看到发过去的学校信息是那个表情。
　　江易居然被玩儿了？
　　祁让说：“是啊，惊不惊喜？”
　　惊喜啊，至少不用担心这孩子不学无术了。
　　江易再没来得及回话，其他人都十分激动地围了上来，从那架势就知道祁让在这学校混得真是风生水起，江易在这班上还没见过这群人这副兴奋的样子。
　　“七哥!你终于回来了！”
　　“靠!我好想你啊!”
　　“祁让你这次回来以前那几个被你收拾过的肯定吓死了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我说为什么校队那几个今天请假了……”
　　“我说祁让你在家呆了这么久还能不能进班级前十啊？”
　　“七哥还干架吗？”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
　　班上的大部分人都在跟祁让叙着旧，多半是男生，还有一些女生时不时红着脸往这边看。
　　江易本来以为祁让这种热情的人应该会和这群人聊得热火朝天，但实际上祁让只时不时笑笑，接话很少，再就是点点头。而就是这样不算热情的态度，周围的人却依旧热度不减。
　　什么被你收拾过的?什么校队?什么班级前十?
　　江易不太适应这种场面，往人群外退了几步，手腕却被一片温暖的温度包裹住，祁让拉着他让他站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然后自己半坐上江易的桌沿，整个过程中祁让都没有看江易，江易心里却填满奇异的感觉。
　　这一个动作，人群中的有眼尖的人朝江易看过来，江易皱了皱眉，又看了看祁让抓住自己的手腕，呼了一口气挣扎了一下，想要和拉远距离。
　　不是为了自己，为了祁让。祁让的人气是明显的高，而自己呢？
　　他突然觉得祁让和自己不该是一个世界的。
　　他刚刚还想着祁让只是陪祁谦来一趟学校，应该不会听到学校的风言风语，他们还能是朋友，但是褪去刚才那一瞬间的惊喜，他现在开始不安了，祁让就在这个学校，就在这个班级，就在离他的过去最近的地方，祁让会像其他人一样远离他，那太难堪了，还不如自己走开点。
　　谁他妈让自己破事儿这么多呢！
　　他挣了里下竟然没挣开，耳边突然传来祁让的声音，“哦，因为我哥在这啊，我来陪我哥的。”说着，抓着江易的手松开转而强硬地勾上了江易的肩膀，变成了一种更加亲密的姿势。
　　江易大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定定地看着祁让的侧脸，很久没有移开。
　　跟我扯什么关系……傻逼啊你……
　　江易很努力地笑了笑，他是第一次在这帮人面前笑。
　　本来激情四射的人群因为祁让刚刚的一句话气氛莫名有些怪异，更多的人向江易这边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让总觉得这些带笑的眼神并不完全和善。
　　“祁让，江易……是你哥啊？”庞博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片刻，有些犹豫地问道，“可我怎么听说你哥也姓祁呢？”
　　祁让：“嗯，易哥是我认的。怎么了？”
　　庞博有些惊讶，随即脸上布上一丝畏惧，犹犹豫豫的模样，说：“哦，没事没事。”
　　其实不光庞博，14班其他人也都有相似的神色，再看江易的人也不多了。
　　江易心上一紧，却没再表示什么。
　　话也聊得差不多了，临近上课时班主任付霞走了进来，付霞虽然是个女老师，但是气场与嗓门脾气一点儿也不输男老师。
　　声音有点尖细，每次付霞扯着嗓子喊的时候祁让都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钉耙挠，时隔一年多了仍旧记忆犹新。
　　“祁让？来了啊？”付霞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一下子冲开人群直达祁让脑内。
　　“唉我他妈……”祁让揉了揉耳朵低声埋怨道，不少人跟着偷笑着。
　　不过虽然听着难受，祁让还是高声回答了：“嗯，付老师！我来了。”
　　付霞看着乱哄哄的班级立刻来了股气，“都围着干什么？不上课了是吧！不要高考了是吧！啊！？”
　　她一吼众人纷纷如林鸟般四处散开来了。
　　祁让这才放弃搭着江易站直了身体，江易看了付霞一眼，原地坐回了位子。
　　这样一来整个教室里就只剩祁让一个人站着了。
　　他虽然很久没来学校，但毕竟不是新生，付霞也没打算让他做什么自我介绍。
　　“祁让，你……”付霞环顾了一下四周，双人双桌都已经满了，没有空位。而只有后来转学而来坐在最后一排的江易是单人单桌，倒是可以搬一张桌子让祁让和江易并在一起，但是……
　　付霞皱了皱眉，额头露出一条深深的皱纹，江易的情况她是知道的，祁让这学生虽然闹过事但是在学校时成绩一直保持在班级前十，而且从他休学这段时间发来的学习笔记还有完成的作业和试卷来看，水平没有下降，总的来说玩心大可苗子不错，让两人坐一起，她担心祁让的成绩会受影响。
　　她自诩不是爱偏心的老师，但江易的事传得太广，她不得不信。
　　“祁让，”付霞把书搁在讲台上，说，“去移张桌子添到最后一排坐着吧。”祁让正准备走到江易旁边，付霞又补了句，“祁让你单人坐。”
　　“为什么啊？”祁让指了一下江易道，“我可以和他一起坐啊。”
　　“你闹腾。”
　　全班低笑起来，只有江易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祁让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江易想说什么。
　　“去啊。”付霞道。
　　于是祁让出教室搬桌子去了。
　　她的本意是让祁让坐到除江易那组以外的最后一排，毕竟那一组已经有一个单桌了，可祁让很快地移来了张桌子却是稳稳地落在了江易身后。
　　紧接着是椅子，依旧稳稳地落下，祁让没什么犹豫也坐下了。
　　这一下，付霞和全班同学都看了过来，江易也偏过头。
　　谁都知道付霞是什么意思，可祁让的这个行为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怎么了？都看我干嘛？老师，你不上课啊？”祁让左手撑着头懒散地看着整个班。
　　适时上课铃打响了，付霞还是没说什么，“好，大家翻开第125页……”
　　众人也扭回头开始看课本了。
　　江易心里砰砰的跳，想跟祁让说你个大傻逼坐错位置了，但是现在又在上课他不想打扰祁让听讲。
　　“我想离你近一点。”祁让小声在背后说。
　　由于两人座位挨的近，祁让又是凑上来的姿势，这话就像是在江易耳边说的。
　　江易心下一惊，低着头没做声。
　　“哥……你怎么不理我啊？”祁让见江易不回答继续说，他嗓音本来就好听，现在压低了些，有点蛊惑人心的意思。
　　江易吞咽了一下，微微偏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说完就盯着课本看，可就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哥……”
　　江易：“又怎么？你别瞎叫……”
　　“我书包忘带了，没课本……”祁让委屈地说，“你转过来。”
　　江易只好转过身子把课本放在祁让桌上两人一起看，付霞看了这边一眼，发现两人没什么异动只是借课本就没说什么，继续讲课。
　　江易盯着课本，祁让盯着江易的耳朵。
　　江易：“啧，你他妈看哪儿呢？”
　　祁让学他，“啧，你猜呗。”
　　“好好听课。”
　　“听着呢。”
　　“书都没看，你听个屁。”
　　“看了看了，这不是在看吗？”
　　江易看了祁让一眼，再次忍不住嘱托到，“要好好学习啊，不要丢三落四……”
　　这是从前那个江易的学习习惯，一丝不苟，态度严谨认真。
　　“嗯。”
　　一节课很快就下了，刚一下课门外就有人叫，“江易，你叔找你。”
　　江易很少听课，今天破例陪了祁让听讲，于是一节课听的昏昏欲睡，有好几次都是祁让撑着他的头才没让他直接趴下，这会听见有人说他哥像困在雾里一阵迷糊，以为又是从前那些人故意戏弄，直接冲门口大声道：“我他妈哪有……”
　　祁让马上捂住了他的嘴巴，江易这才反应过来。
　　“睡傻了你？”祁让笑着放开了江易。
　　“我差点忘了。”江易有点不好意思，“谦哥这么快呢？你一起去吗？”
　　“走呗，正好我也清醒清醒，语文课听的困。”祁让伸了个懒腰，跟着江易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