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番外】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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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蒙葛特断然道，“我弟弟是在创业，更何况他是一个……”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位点头表示安抚，说着什么：“没关系，您的反应我能理解，我在接到报案时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来都是童养O，没听说过童养A的……”另外一人侧过身，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些照片递了过去。
看到那些照片，蒙葛特不说话了。蒙格和他一样，遗传了父系血统的大骨架身材，以及返祖的兽皮痣，再加上他的衣品比较浮夸，在照片里确实有着无可争议的辨识度。至于血池里泡着的那一缕金色发辫，他也认出来了，那属于米凯拉，他的母亲，抑或是父亲？后来收养的一对双胞胎中的哥哥，敏感早慧的美貌少年，于一年前无故失踪……算来，那确实是在蒙格成立鲜血王朝前后的时间。
蒙葛特无声地叹了口气，把照片还给警察。
“辛苦你们来跑一趟，我会尽快去办取保候审手续，并通知他的律师准备开庭。”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蒙格还未定罪，这些照片还请妥善保管，不要泄露出去……麻烦你们了。”
两名警察重又对视一眼，这次换另一位开口了：“……这个请求，恕我们无能为力，这些照片，其实是从媒体上摘录的……”
“啊？”蒙葛特有些愣神。
“圆桌出版的落叶报，您应该听说过吧？”那个警察诚恳地说，“这条新闻是独家报道的，如果我是您，就会去那边打探一下消息。”
“嗯，谢谢你。”
送走警察后，蒙葛特伸手从架上取下一份报纸。落叶报他其实一直有订阅，只是最近手头事情太多，来不及翻看。
鲜血王朝内幕披露的新闻是在首页，占据了整幅版面。那种冷淡讽刺的叙事口吻定是来自他的老对头，至于配图……偏偏选了这样一张，照片里的蒙格正对着镜头挥出一记右勾拳，侧身露出后面的血池以及其中小小的人形，一看就是坐实罪名后恼羞成怒，转而袭击拍摄者的场面。蒙葛特翻到最后，在文的落款处看到了百智爵士，丝毫不感到意外，至于图的来源……等等！褪色者？事情怎会这么赶巧？
蒙葛特去找人时是在下午，褪色者应是有事出去了，敲了好久的门都不见开，他便摸出钥匙开门进去等了。一直等到晚间，褪色者推门进来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直接化身蜜袋鼯，打开双臂双腿飞扑上去。
“玛尔基特！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一个多月未见，褪色者还是一样的冒失，冲上来时鼻梁撞到他锁骨上，疼得泪眼汪汪的，扬起脸时却又笑了。琥珀眼，小虎牙。凑近时蒙葛特闻到对方发间浓郁的椰子香味，奶敷敷的，令他头皮发麻……冷静，这绝对不只是香波的气味。
蒙葛特猛地推开褪色者，往沙发旁边让了让。
“抱歉抱歉，我快到易感期了，”褪色者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偏偏抓着他的胳膊不放，“不过你应该快过了吧？毕竟距离上次已经有一个月零八天了，我们不如赶紧……”
“褪色者！”
蒙葛特用力挣出胳膊，伸手摁住了对方的头。
“啊我看不到了，救命，太阳穴好痛，头不会被捏爆吧……”褪色者假心假意地挣扎了几下，趁着蒙葛特松开手指，把脸拱进了他的掌心里。
“好香，有教堂里熏香的味道，闻了令人安心，是……黄金树的气味吗？”
“檀香。”蒙葛特不耐烦地缩回手，决定不碰褪色者了，他黏糊糊的，比银色泪滴还难甩脱，“听着，我不是过来解决私人事务的，我来是为了向你打探一件事。”
“什么事？”
褪色者刚一起身，就被一张报纸结结实实糊了满脸。
“鲜血君王蒙格的事。”
“你一个法医，怎么也对这种贵族八卦感兴趣？又不是命案，没人找你验尸……这其中一定有蹊跷！”褪色者的话令蒙葛特心头一紧，他还顶着玛尔基特的假身份，不会因为相近的外形而暴露吧？还没容他反应过来遮掩，就见褪色者凑过来，笑得一脸暧昧，“你果然是在默默关注我吧！”
“……”
蒙葛特说不出话了。蒙葛特被人类能够达到的自恋程度刷新了认知，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褪色者将他的僵硬当做是害羞，扑上来又亲又蹭，态度亲密极了。
“褪色者！”蒙葛特又一抬手，阻止了这种邀宠行为，“我是说真的，我需要你在鲜血王朝的经历……请你务必把所有细节告诉我，拜托了。”
褪色者抬起头，讶异的表情一闪而过。他很快从沙发上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往厨房走了。“好的，我知道了，稍等，我去泡个茶。”
一刻钟后，随着热腾腾的红茶和椰奶冻一同奉上的，还有一封装了很多照片的文件。
“该有的资料我都放这儿了，你慢慢看，想带走也没关系，底本我都复制了。”褪色者的笑容略显疲惫，“抱歉，我得去洗个澡了，在外面奔波了一天，身上灰扑扑的。如果你还想听我讲一下经历，改天再约好吗？”
“褪色者……”蒙葛特忽略了送客的意思，倒是对他显露的疲态有些介怀，“你这么晚才回来，应该还没有吃饭吧？”
褪色者端起红茶一饮而尽：“你呢？”
“……借用一下你家厨房。”
洗完澡，吃完饭，夜已经深了。这间出租屋有着宽大的落地窗，外面正对着主街的夜景，墙上装的暖黄壁灯不甚明亮，街上的霓虹灯照进来，映在脸上明明暗暗的。
“我离了法医事务所后，就在附近找工作，一天，一个戴白面具的人在就业中心门口拉住了我，问我有没有同住人，要不要免费验一下血型。”
褪色者开始缓慢叙述自己的经历，听起来还挺曲折离奇的。在听说褪色者是独居后，那个白面具就很高兴，说他们公司正在招聘管培生，正需要年轻有为的单身汉，只要有医科学历、行医经历或是医师执照，就能在鲜血王朝领证上班。
“招聘的时候，老板有没有在场？”
“没。”褪色者耸耸肩，“我一介普通员工，哪有见面机会啊，话说回来，我在法医事务所上班三个月，不也没见过所长么。”
“……你继续说。”
“白面具发现我是A后，马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叫我残次品，给我输了一管血，溶血反应快疼死我了，一看血型就没配上，操作也不规范，他还说没事，O的血死不了人的。输完血，我回去休息了一天，拿了通行证就上岗了。”
“抱歉，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辞退了你，你也不会卷入到这种事件中。”
闻言，褪色者抬起头，认真地说：“是我个人的原因，你别把什么错都归咎于自己。”
蒙葛特没有应声，褪色者便自顾自地往下说了。
“我听说那个鲜血王朝是个科研公司，专门研究输血替代品，人造血浆什么的。一开始进去确实是那样，好几个池子血呼啦几的，连台阶都是猩红色的。我进去后，他们给了任务，让我和三个客户线上对接，并且吃住都不让离开公司。这时我才明白，我是进了传销窝点。这个地方根本不是在搞什么正规研究，卖的血也不是人造的，而是从一些乌鸦啊、狗啊、白金之子身上提取的，尽是一些打伦理擦边球的旧技术。当前最大的项目是老板带头的，很奇怪，他每天都要那种高浓度的血蔷薇提取液，混上信息素和诱导剂，成吨成吨地运往最高层的所长办公室。有天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打着送货的名义偷跑上去看了。哎哟我去，这一看不打紧，我差点儿被他打出翔来。”
听到这儿，蒙葛特无奈地扶住了额头。到这一步，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吗？褪色者亲眼看到蒙格做下的荒唐事，为此挨了一顿打，怎么可能会同意出庭翻供？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恢复了吗？”
“谢谢关心！”褪色者抓起他的手，亲昵地蹭了蹭，“没事儿，都是一些皮外伤，早就恢复了，倒是鲜血君王，他可没讨到什么便宜，被我揍得名副其实了。”
提到蒙格，蒙葛特倒是一早就去看望过。他头上的纱布还没摘掉，包得都快赶上神谕使者了。想起弟弟背上那片巨大的疤痕，蒙葛特心里涌起一阵疼痛，毕竟他们血脉相连。
和蒙葛特一样，蒙格当初也是被送去学医，但他挂科太多，大学肄业了，也没有考下执照，好在他人缘不错，上学时交到了很多朋友。就在去年，蒙格说要集合一帮医师朋友，开一家生物制药公司时，蒙葛特还是很支持的。那时黄金树集团正经历着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破产危机，他们兄弟二人艰难撑过两场金融风暴，决定分道扬镳。蒙葛特分出弟弟的股份，准许他单飞创业。
“你会起诉蒙格吗？”
“这倒不至于，我也不算很吃亏。依我看，鲜血君王就是面皮太薄，被我看到他不见光的炼铜倾向，就追着喊着要把我灭口，我不曝光他，那岂不是要死在阴沟里了？其实刚开始，我对他做的事儿只是感到好奇，要是他态度好一些，我可以选择匿名报警的。从古至今，只听说过A把快要分化的O圈禁起来，一等分化完毕就据为己有的，到了这时代居然有人反其道而行之，真是闻所未闻。”
褪色者摇摇头，呷了一口红酒又说：“鲜血君王也是魔怔了，听信了什么‘相同信息素就是上天注定的恋人’‘O能反过来用信息素标记A’之类的说法，用了血蔷薇花汁和自己的血来浸泡正在分化的暗恋对象，一心想要把他改造成专属自己的A，还迷信这样的结合能令他的公司屹立不倒，步步高升……噫！脑子有泡，不知是谁给他灌输了这样的想法……”
“咳咳……其实，现今交界地最大的两家企业，黄金树和卡利亚，都是双总裁制度……”
“对哦。不过现在，听说两家全都劳燕双飞了，不知是婚变还是怎么的。”褪色者耸耸肩，把空了的酒杯搁回桌上，“所以呢？你大晚上跑来找我，就是单纯想聊八卦？”
“不，我来是想……”蒙葛特斟酌了一下，心想以玛尔基特的身份，要求褪色者出庭有些情大于理了，决定回去后用蒙葛特的身份正式提出，“没什么，你不用太在意。”
“我不用在意？这么说可有点儿奇怪了，”褪色者露出玩味的笑，“那你是在意蒙格咯，你和他是不是有过一段过去？”
“……算是吧。”如果相依为命数十年也算的话。
“那也没关系哦，不管是什么理由，你来看我就好了。”
褪色者越过桌子，倾身向前，一双灼灼的琥珀色眼睛，直盯得蒙葛特心头一颤。他们刚才都喝了红酒，酒气一激发，植物系信息素的气味蓬蓬勃勃，像是要在屋子里生长起来。
“不对，玛尔基特，你弄错了自己的信息素。”
褪色者又突然退了回去，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
“何以见得？”
“我闻出来了，这就是黄金树的味道。”褪色者笃定地说，“不是什么檀香。”
“也许吧，我个人不太在意这些。”
“是蒙格告诉你的吧？”褪色者笑眯眯地说，“他有没有说，你的信息素很好闻呀？”
蒙葛特没有回答。其实，他的信息素是檀香，是家庭医生告诉他的。虽然气味确实和黄金树的落叶很像，但是闻起来和葛德文的不太一样，葛德文是正统的“黄金”，他的气味就该是黄金树的味道，这点不容置疑，也该是独一无二的。光辉的长子既然占了这个名字，卑微的次子就不该再有了。于是成年后，蒙葛特的信息素就成了檀香，是枯朽的枝叶，是烧过的灰烬，他从来没有进入过黄金树内部，心想这或许不是黄金树主干的气味吧。
“如果你不太在意，那我认为是黄金树也没关系吧，”眼看他沉入了回忆，褪色者猛地扑了过来，“黄金树，我就说是黄金树！”
“别闹。”
蒙葛特推了推对方的肩膀，力道不大，褪色者便得寸进尺地揽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了衬衫领口处。丝丝缕缕的甜香蔓延开来，闻起来像是方才吃下的甜品。褪色者的信息素倒是没什么争议，椰子，如假包换的椰子。蒙葛特不禁感到好奇，顶着这样一款软乎乎的香味，他是怎么分化成A的？
“褪色者……有没有人错认过你的性别？”
“一直都有。招我进去的那个白面具，就是把我错认成O了。”褪色者低头动作，一会儿就把顶上两颗扣子解开了，“我从小性格就不太好，又早了两年上学，刚分化那会儿，一伙儿早就成年的家伙把我堵在了巷子里……”
“唉，小家伙。”蒙葛特下意识抱紧了对方。
“……然后有个A当众向我告白，我把他们全都揍了一顿。”
“唔？”这和设想的不太一样，蒙葛特有些无语，“你这算性格不好？”
“确实性格不好。”褪色者拱进颈侧，呼吸吹热了他的耳廓，“我小时候个头不大，却很凶，爱打人，收养我的老爸爸不喜欢我，总罚我饿着肚子去教堂忏悔。不过，就是在那儿，我遇到了对我很好的人，一个守着二指的解指婆婆。她给我缝了一个护符皮袋，还偷偷塞进去一个红琥珀链坠。戴着这个，我就不用吃饭，也不会感到冷了。她说那是因为黄金树荫庇着我，祂爱我……玛尔基特，你爱我吗？”
蒙葛特没有正面回答：“我小时候，也有个很好的解指婆婆，她也会缝护符皮袋。”
“是吗……看来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呢。”
褪色者缓缓起身，拉起他的手。蒙葛特情不自禁地跟着站起来，任由对方带走。
蒙葛特没有问同样的问题，现在不问，之后也不会问。他曾在拒绝的尖刺前撞得鲜血淋漓，因而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降低期待。年轻人的热情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因而感觉有些古怪，不禁开始怀疑对方别有用心，接近他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褪色者怎么可以这样开心呢？明明抱着一段朽木，却好像是发现了一件珍宝。他微笑的脸太犯规了，那双随时随地表现出“很高兴见到你”的狗狗眼，很容易就能打消人的顾虑。
“我很高兴你在这儿，要是你一直在就好了。”结束时，褪色者恋恋不舍地亲着他的嘴角，“初见时你当众骂了我一顿，让我颜面扫地，那时我觉得你脾气真坏，难怪所有人都想远离你。”
“那为什么现在你在这儿？”蒙葛特伸手推了推，褪色者贴向他的心口。
“因为你并不是脾气坏，你是爱恨分明的性格。”褪色者轻声说，“后来我自学了药理分析，交报告时你夸我后生可畏，不愧是医科大学出来的规培研究生，还帮我把工资涨到了临床检查技师的水平……那时我感到非常意外，本以为你看起来愤世嫉俗，是不会对人好的，突然就有点儿想多了解一下你。渐渐地，我发现你是非常公正的，我犯蠢时你就会骂我，我偷懒时你就会凶我，当我真正把一件事做好时，你也会毫无保留地夸奖我，虽然次数很少吧……因为你太聪明了，做事很快，因而总感觉周围的人很懒很笨，让你感到失望。那时我就爱上了你，感觉自己发现了别人都没注意到的宝藏，我不是很会掩藏感情的人，几乎想要变身成为恶龙……还好你并不讨厌我。”
“如果我讨厌你，你会怎么做？”蒙葛特突然有些好奇。
“吃牢饭呗，还能怎样，”褪色者随意地回答道，“和那个鲜血君王的下场一样。不过我是A，应该会比他多判几年吧……”
这个答案暴露出一点危险的气息，蒙葛特的眼皮猛地一跳。停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既是知道其中的风险，为何没有一开始就打消这样的想法？”
“因为情难自禁，情非得已。”
褪色者又往跟前靠了靠，枕上蒙葛特的肩头。这次他的动作慢了些，没有方才那么急切了。他们在一点一点地熟悉彼此，身体渐渐合拍。高潮时蒙葛特闭上了眼睛，感觉后颈突然麻了一下。
“你做了什么？！！！”
一刻钟后，蒙葛特沮丧地关掉花洒，向后拨拢头发，挡住了颈部。没有用，热水冲洗根本没有用，椰子的味道顽固地留在身上，宛如藤蔓缠绕着树木。只是一个浅标记，褪色者再三保证说，一天之后就自动消除，不会留下任何印记。但是，黄金树在上，明天就是这一季度的董事大会，届时所有分公司的经理都会到场，他们会注意到执行总裁带着明显不属于他的陌生气味……老树开花。想到他们的异样眼光和窃窃私语，蒙葛特感觉尴尬极了。
推开门看到褪色者坐在地板上，穿上了睡衣，但还保持着刚被掀下来的姿势，一脸的讨好小样儿。他绷着脸，从对方身边绕了过去，来到床头拿起衣服。
“玛尔基特，你要现在回去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开门的声音，似是来自隔壁的空房间。褪色者踮起脚跑出去看，门又猛地合上，并且“咔哒”一声，锁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番外】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