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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与下下签 ...

  •   “小姐掉入狼渊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小姐的家仆利用了她的善良。主仆血契最大的弱点就是其中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回归自由身。”画珩说,“那个人的背叛造成了雁家和左家的嫌隙。这些裂痕看似被时间修复,但我们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雁家再也不会像以往那样信任我们。”
      “那你还这么做……这不让我舅舅心里更别扭,看你更不顺眼?”我问他,他是左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孩子,被选中的可能性很大。
      “我想要离开这里,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容不得一丝差错。”画珩说着娇憨地笑了一下。
      “唉。说到底你还是不放心我,觉得我不会选你……”我冲画珩哼了一声。
      画珩做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说:“你知道就好,说出来还怪尴尬的。”
      我被他这话逗笑,给他递了杯热水,喂他喝了点。
      随后我问他:“你还知道我母亲什么事情,讲给我听听。”
      他知道的比我想像还要多,他甚至知道我母亲穿几号大小的鞋。
      那本传记上的故事不准确的地方很多,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今天是大年三十,画珩为了方便照顾我,搬到侧屋住下了。
      他这人看起来懒洋洋的,却出乎意料地保持着规律作息,晚上早早就睡,白天早早就起。
      我为什么知道呢?因为他就现在站在我门外大声地喊我起床。
      这个人真可怕,受伤了也不赖床。
      我不想起床,对他说让他过一会儿叫我他也不听,被他烦的实在是受不了只好把他放进屋里来。
      缓了一天后,画珩面色看起来好多了,不过身上还是有些伤口,是教规矩的先生打的,他自己对这些伤不以为然,念叨着什么严师出高徒。
      也不知道那个先生教他什么了。
      我困得睁不开眼,他很熟练地拿毛巾给我擦脸、洗漱、换衣服,最后将我按在梳妆台上。
      “这是要梳妆吗?”我边打哈欠边问他,这人是不是兴致来了拿我当玩偶打扮,算了,随他去吧,他开心就好。
      “是。”画珩拿出一副很专业的架子来,“按例来说,吃完团圆饭后,熬过十二点给老爷请安,少爷都要出去拜年,原本都是小姐陪着少爷,既然你回来了,你自然要接过小姐的担子,陪少爷去拜年。而且你来雁家过年,少爷自然要带着你露个脸。所以必须给你打扮的用心些。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我对这种事只觉得繁复,并不觉得需要刻意打扮,于是对他说:“你看着怎么合适怎么来吧。”
      刚开始我还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怎么捯饬,只不过他动作太轻柔了,我忍不住眼睛又闭了起来。过了有半个时辰他轻轻拍了拍我,示意我看看满不满意,不满意可以再改。
      他的手巧极了,把我的头发绾得非常精致,配饰颜色与样式和衣服搭配的非常和谐,我忍不住开始对着镜子开始臭美。
      稍微动一下,头上簪子流苏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非常好听。
      今天穿的衣服是太太们给我做的,说是雁家过年时大家都要穿的族服。
      形制上有些像明朝衣服,衣服偏宽大,这衣服是一年四季通穿,隆冬腊月在室内穿这个还行,穿出去拜年肯定能把魂儿都冻没。
      画珩像是看出我的忧虑,不知道从哪个箱子里找出一件貂裘披风来,他把衣服给我披上。
      这披风沉甸甸压在我肩膀上,将我整个人包裹住,他给我把带子系上,“行了,这样就不冷了。”
      我穿着衣服转了两圈,感觉非常暖和,忍不住穿着它跑了出去。
      家中早已经布置得当,到处都是红灯笼,犄角旮旯也都贴了平安符。
      今天院子里几乎都见不到什么佣人,一部分被借到青枫酒馆帮忙去了,另一部分是回家过年了。
      没有那么多人,我反而感到更自在一些。
      这些天来雁愁水有时间就会来陪着我,说什么增进一下感情,虽然他很努力在我身边保持着很有劲头的样子但是眉宇间疲态尽显,酒馆家里两头跑一定十分疲劳。
      往常,他会同我一起吃早饭,今天他却没有露脸。
      听他说雁家也会在青枫酒馆吃团圆饭。
      我在外面疯跑了一圈,路上没有碰到什么能说话的人,今天不知为何我格外地想念父母,他们知道我长高了吗?我想告诉别人我有多想他们,我有多想回家。
      他们不会回这里过年。
      这个院子中不会有人愿意听我说这些话。
      这些让人无法忍受的思念搅得我心烦意乱,像是吃了又酸又苦的梅子,喉咙发紧。又像是心被谁狠狠攥了两下。
      我喘着粗气停下来,扶着膝盖半蹲着休息。幸亏现在家里没什么仆人,不然倒叫我不好意思抹眼泪了。
      我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推开屋门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画珩的身影。
      我想让他帮我再整理一下头发,刚才跑得太急,头发松了。
      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顿时有些丧气,重重叹了口气,打算自己随便收拾一下算了。
      “我在这里。”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我一直跟着你。”
      他这话顿时让我有些尴尬,“那……你是不是看到……”
      “看到了。”他上前把我拉进屋内,一边关门一边说,“即便我今天不跟着你,我也能感受到。这个,它让我感同身受。”说完,他指了指额前不知何时又浮现出来的暗红色纹路。
      “那我疼你也会疼吗?”我问。
      “我能感觉到你的疼,但它不是让我的□□感觉痛楚,它是情绪上的波动。”他伸出手帮我解开了披风,“坐下吧,我帮你重新收拾一下头发。”
      “有没有解开的方法?”我不想让我那些消极的情绪影响到他。快乐可以共享,难过还是算了。
      “没有。”镜子中他拿梳子一板一眼的给我梳着头发,“所以你以后要多开心一些。”
      我用力点了点头。
      “等下我陪你解闷。”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好!!”

      傍晚时分有人来喊我们,说收拾好了就可以准备出发了。我早就收拾好了,就等他们来叫。
      来家里这么多天难得出一次门,我有些迫不及待,拉上画珩就准备往外走,他却让我等等。
      “我衣服都还没换呢。”他到侧屋换衣服去了。
      等了片刻,他也穿着族服出来了。整体是藏青色,和我的衣服看起来像是配套的。
      “走了!!走了!!好想出去玩!”我拉上他的手。

      又是瞬移阵。我的反应比上次好点了,没有那么晕。
      这次我们去的是真正的青枫酒馆,穿过极其不起眼的秋阁,转过两三道暗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扶梯,从这里可以去到青枫酒馆底层。
      从这里看下去,许多桌子上已经坐有人了。但是我们并没有在这里多停留。有专门的暗门连接第三层,我们从那里直接去第三层。
      画珩说底层的座位接受预定,三层的是为固定的顾客预留的,不管他们来不来都会提前布置上。
      这些厢间布置得千差万别,门口的贝母牌子上写着预定人的名字。
      一路上走过看到了八大世家中的顾、李、陈三家族徽,虽然人没来但房间里早已站有小厮候着。原来青枫酒馆生意做的这样大。
      雁家的厢间在西南拐角处。
      “因为白公子和小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雁白两家关系紧张。白家已经许多年都没有人来了。”画珩给我指了指对面白家的房间。
      我望过去,那间房间仍旧是被精心布置过的样子。不过今年大概率还是不会有人来。
      我随着姥爷坐进了房间里,和太太们寒暄着,过了片刻舅舅进来,叮嘱了我两句,无外乎还是画珩告诉我的那些事情。
      “还有不要再叫他的道号了。人家有自己的名字。”雁愁水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说完,他又忙去了。我在座位上待不住,屋内熏香把我烤的晕乎乎的,我到外面扒着栏杆透气。
      人们陆陆续续从外面进来,脸上都挂着笑容,或碰上熟人微笑示意互相恭维两句,或和家人相谈甚欢,楼下坐着的几个女孩子在兴高采烈地谈论发饰和衣服。
      我支着脑袋觉得观察大家很有趣。要到九点才会开席,所以还能在外面玩上一会儿。
      我正入神地听着楼下那些女孩的对话,忽然听到一阵喧闹,人群熙熙攘攘,仔细分辨了一下人们在喧闹什么,原来是沈家来了。
      “他们从来不从暗门来三楼。”画珩也从屋里出来,趴在我身边,“沈家最爱张扬。”
      “你说沈家也经商,怎么就能和白家并列八大世家,白家怎么就看不上雁家呢?”我问左江廷(画珩本名),听说白家原本想让我父亲和沈家的一位千金联姻,怎么同是经商,白家对待两家人的态度差别就这么大。
      “一个官商一个私商。”画珩轻轻摇了摇头。
      “你说这些人怎么都这么热情?”我使劲扒着栏杆看热闹。
      沈家家主走在最前面,和一个长得很是娇媚的女子牵着手,他前面迎面许多人堆着笑给他打招呼。
      “只要见到就会有彩头。沈家出手阔绰。”画珩说,“我也想下去体验一下。”
      “发红包的感觉吗?”
      “不是,是笑一笑就有钱拿的感觉。”
      “哈哈哈哈那我也想。”我忽然注意到沈家队伍中站在最前面的少年分明就是画似。
      他额前戴着黑色丝绒抹额,上面点缀着一块红色的玛瑙,配一身暗红色有黑色祥云纹的骑马服,腰间配短剑一把,人看起来非常洒落。
      楼下的少男少女都在偷偷注意格外引人注目的他。不过我和画珩不一样,我们是光明正大地看,一边看一边谈论他今天的搭配。
      平时画似看起来不修边幅,没想到仔细打扮起来也是极为出挑打眼的少年郎。
      我们两个讨论着讨论着有点忘乎所以,说到他平时在学校做的那些昏事没忍住笑得有点大声。
      他耳朵尖,视线一下子往我们这边看过来。
      对着他惊喜的神情,我们两个在楼上给他招了招手。
      他用唇语说他要来找我,随后他挤到沈家家主身侧,同他耳语几句,得了应许之后便朝我们这边飞过来。
      好了不得的轻功。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来的?”他人还没到我们这边,话先到了。
      我和左江廷对视一眼,随后说道:“唉,可别提了都在这里打了好几天的工了。今天这里人又这么多,腰酸背痛的。”
      他一瞬间就换了一种同情地眼神看我,“唉,我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和我们联系。你是不是学费还没着落,如果是的话,你不用急,这些我先替你出了。你本不必这样辛苦的。”
      他说完就摸身上的钱袋子,叫我急忙把他拉住。这个人又犯混,也不看看我穿的什么衣服,哪个小帮工穿这么一身,衣服这么宽大,身上首饰又这么多,擦个桌子都不利索。
      他一脸不忍心,反抓住我的手说:“我都知道,你不要不好意思。实在不愿凭空受我的灵石,等你往后手头宽裕了再给我。我们都这么熟了,这些钱你拿着用不着有心理负担。”
      “她哪里是不好意思,青枫酒馆今天怎么会有能站着和我闲聊的小厮。”
      左江廷看他实在是一根筋,不想看他再说胡话。
      画似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随后伸手锤了我一下:“好啊你!!有长进了,竟然还学会糊弄我了。”
      我实实挨了他这一拳,疼得呼吸一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们两个今天怎么碰到一起了?”画似问我们两个。
      “我和左江廷……”
      左江廷接过我的话,他说:“我不过是随她来凑个热闹罢了。”
      “原来你姓左啊。雁家左家是世交这件事我略有耳闻。怪不得你们关系这般好,上个学期看你们突然变得熟络我还觉得有点奇怪。”画似说道。
      随后他开始说起年夜饭的事情,我感到一阵庆幸。不过心里纳闷:左雁两族世交的关系怎么在私底下就变成了主仆关系?
      我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连忙问他:“你知道画念今天来不来嘛?”
      画似说:“我早已经问过了。他还是跟往年一样。怎么求着都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我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好久没见他了,加上之前无缘无故失约不知道他生没生气,或许他那天下午找不到我去问师父,师父会告诉他我被舅舅接走了……但愿吧……
      算了,现在才想到这些早就晚了,管他的呢,到时候再说吧,又不是回到学校见不到了。

      临近九点,酒馆内所有人都已落座,姥爷差小厮将我和左江廷叫了回去,我和左江廷落座之后开宴鼓声就敲响了。
      各色的菜品呈上,我最期待的还是画似念叨的忘忧酒。
      喝过酒的人会忘记一切烦恼,只能记起那些最快乐的事情,但愿长醉不愿醒。
      我一直以来心里都有一个疑问,这酒真的对人良益吗?
      不过我看大家端着杯子饮得尽兴,也抄起杯子喝了一口。

      喉咙一阵辛辣,鼻子被酒气熏得发痒,我连打了两个喷嚏。
      两杯酒下肚,别的感觉没有,倒是身上暖洋洋的。
      这酒度数不低还有点上头。我住了杯,开始吃饭。
      舅舅坐在姥爷身边,直到刚才还没卸下易容术,几杯酒下肚,酒气泛上来,他就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脸颊微红,眼神温柔。
      一反常态,他开始和身边的人攀谈,坐得远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反正看起来特别开心。
      太太们没了平日里的绷着的那股劲,也少了一些暮气,三三两两在做着小游戏。
      我侧头看了一眼左江廷,他滴酒未沾。
      “你给我夹点菜。”我拿手碰碰他,“我这衣服袖子太大了,不好夹东西。”
      “行。”他拿过我的盘子,听着我的指挥给我夹了个遍。
      “你怎么不喝酒啊?”我问他。
      他把装得非常满的盘子稳稳放在我面前,“只是不想罢了。”
      我冲他点点头,“我喝了,这酒也没多好喝。酒都是闻着香,喝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看来你没什么烦恼……”他耸了耸眉毛,低着头乖乖的吃着盘子里的菜。
      我看了看手边的酒杯,觉得这酒被吹过头了,刚吃了两口盘子里的菜,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周围的人自得其乐,没人在乎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忽然坐不住了,本着有热闹就要去凑的心态我拉上左江廷往外走去。
      一出门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画似这小子靠坐在栏杆上,一只手提着酒壶,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灵石往下撒。
      他似笑非笑地低头瞧着底下贪婪的人群,喝一口酒撒上一把灵石,一会儿酒便喝完了,但是我看他却没有停止往楼下撒灵石的动作,侧身问左江廷:“他这是什么意思?”
      左江庭对这种场面表现得习以为常,他说:“不过是醉了。”
      我拉着他的手从楼梯上往下跑去,他在身后问我:“你去做什么?”
      “捡钱!!”我扭头冲他说。
      我们一到楼下一大把灵石从天而降,我将上衣下摆往前抻,拿衣服去接。
      左江廷站在我旁边颇为无奈地看着我:“你怎么还在乎这点钱?”
      “钱不钱的,凑个热闹呗。”我示意他帮我把衣服上的灵石收集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随后拉住他,“反正现在没人注意,也没到时间,你陪我出去逛逛!”
      我不等他回答,抓着他往外走,穿过相邻的酒桌,两旁的人举杯畅饮,人声喧哗,我和左江廷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再转一个角便是出口,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没想到转角有人进来,一下撞上,幸好左江廷拽着我才勉强站住没有摔倒。
      我揉着被撞痛的肩膀抬头看来,来的人居然是峦安师父,我侧身往他身后一看,果然发现了画念。
      我又惊又喜,急忙冲画念小幅度招手,他冷着一张脸,看到我不仅不打招呼,还把头扭向另一边。
      我知道他哪里不对劲,撇了撇嘴。峦安对我这个行为很不满,轻轻咳嗽了两声。
      “师父过年好。”我连忙向师父行礼,左江廷也跟着鞠躬。
      “还是这么毛毛躁躁,”峦安掸掸衣服。
      “师父你来吃酒吗?”我问道。
      峦安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问我:“你舅舅现在在哪里?”
      我给他说:“在楼上吃酒呢,师父你要我带你去吗?”
      峦安摆摆手:“不必麻烦。”
      “师父我想问问您带画念来是不是有事要忙……若是没有忙要帮的话可不可以让他和我们两个一起玩,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我很想他。”我满脸期待地看着画念。
      峦安回头看了一眼画念,对我说:“这你需要自己问他。”
      画念眼神冷漠,整个人绷得板直,用一种非常骄矜地动作冲我小幅度摇摇头,“我跟着师父。”
      “那我们走吧。”左江廷抢了话茬,拉着我往外走去,刚才也没见他这么积极想出去玩啊,我看他这欢快地样子顿时察觉出一点异样来,左江廷只在我面前表现得老成。
      我经过画念身侧,他朝我冷冷看了一眼,似乎很是不开心。

      正值阖家团圆的时刻,街道上虽然张灯结彩但是鲜少有行人,我和左江廷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脚下是石砖铺成的路,这些石砖经年累月被磨得无比光滑,加上积雪覆盖其上,走一步滑两步。
      我和左江廷一开始本来牵着手,我滑一跤拽的他也得摔倒,他趔趄我也跟着倒霉,到最后两个人干脆离得远远的谁也不挨着谁。
      “你这要是去哪里?”左江廷问我。
      这已经是第三遍,可是我不想告诉他,于是便重复之前的话:“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也是一时兴起,想起我在武当还有一个未完成的心愿。
      除夕当晚,武当最古老的桂花树下会出现一座小庙,叫月官庙,如若觅得,可求签也可祈愿,找到过的人都说是很灵验。
      只不过没人知道武当哪一棵桂花树最老,若是早早告诉他,只怕他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出来浪费这个时间的。
      前几年,我每年除夕夜都会出来找月官庙,找到听见有人开始放鞭炮为止,鞭炮声响了,除夕夜就算是过完了,是新的一年了。
      此次去的地方便是武当最后一处有桂花树的地方,但愿不是白来一趟。
      这一路走下来手都冻得有些僵,外面不比酒馆内,出来又忘了拿披风,走着走着牙关开始打颤。
      左江廷“啧”了一声,我打着哆嗦以为他有话要说,他捏了一指灵力注入到我的手链上,手链上的珠子发出荧荧红光,瞬时间周围一下子暖和干躁起来,左江廷向我走近过来取暖,他声音低低地:“白家可有雁家对你这般上心?”
      我低下头看着手链不说话,父亲已经不是白家的人了,我自然也不能算白家的人,从何说起白家对我上不上心,能说的不过就是父母对我上不上心罢了。
      左江廷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并非是要我不痛快,只不过他想让我不要再对雁家那么警备。

      “到了。”我说。
      往前,一棵树静静的立在那里,远远并看不出与其他树有什么不同,树下更没有出现一座庙。
      “这棵树有什么不同吗?”左江廷也跟着我一同看着那颗树。
      心中抱着希望,但也清楚故事存在是假的可能性,所以希望落空也并没有多么难受的感觉。就像是意料之中的坏结果。
      “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回去吧。”我转身就要离开。
      左江廷像是被我气笑了,他抓住我说:“你不会真的只是出来逛逛吧。”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把那个传言告诉了他。
      他拉着我往树下走去:“来都来了,还不仔细看看。就算没有,找不到那劳什子的月官庙,对着这桂花树也要拜上一拜,心诚总归也是灵的。”
      我说不过他,只得跟着他往树下走去。
      走近了,和远看没什么区别,左江廷又拉着我不甘心地转到树背面。
      “你看!!”他话一出,我立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桂花树背后竟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庙,用小都不恰当,微缩比较合适。从上往下能将里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这里面全是毛茸茸的兔子。
      月官,月官。总算知道为何叫月官庙,并且还要再桂花树下找了。
      只不过这庙找到是找到了,可怎么拜啊?
      ??
      我和左江廷两个人蹲下,他伸手轻轻敲了一下门。然后我们看到院落中一只兔子抬头,看到我们两个后从庙里面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签筒。
      “你们是来求签的吗?”兔子问。
      我看了左江廷一眼,他没有说话,我说:“我是来祈愿的。”
      “那我求签好了。”左江廷接过兔子递来的签筒,跪在地上虔诚的摇签。
      我跪在他身边闭上眼睛想了许久,来之前心中有无数个愿望,现在脑子却空空如也,最后只许了希望身边的人都平安的愿望。
      我睁开眼的时候小兔子歪着脑袋看着我,月官开口说:“你要求签吗?来都来了,顺便求一个吧。”
      我想也是,接过签筒,心中想着求一个流年运势的签,摇了一下便从签筒中出来一根签来,是个下下签:
      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
      动身无所托,百事不亨通。
      我皱着眉头把签从地上捡起来,月官看我神情不对,对我说了一句稍等,转身回了庙中。左江廷侧身看了一眼我的签文,说:“等下我也要许个愿,我要许希望你这个签文是反着说的愿望。”
      我说:“你现在把愿望说出来就不准了。再说,只不过是做事不顺利,这个签也不是很坏。”
      “就是要说出来才行,我说出来月官在庙里肯定就能听见,听见了就灵验了。你也该把愿望说出来。”左江廷非常笃定地说。
      月官拿着一个符纸出来,说道:“这是我刚写的转运贴,你把它带着。本来过年图的就是开心,签筒里应该都是好签,连续好多年没人来月官庙求签了,看到你们来我急着出来一时间就忘了换签。”
      她说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我收下转运贴,觉得出来时间久了,该回去了,便和左江廷同她告别。
      临走她还送了我们两盏兔子花灯。

      “你求了什么签?”我问他,刚才没见他的签,估计是放起来了。
      “等实现了告诉你。”左江廷说。
      我开始套近乎:“那你这多见外啊,咱俩啥关系啊。”
      “啥关系啊?”他开始装作听不懂。
      我忍不住说:“那你不用全部告诉我,就透漏一下。”
      他拿肩膀撞我一下,“到时候告诉你,别问啦。”
      这一下撞得不轻,地上又滑,我直接被撞倒在地上。
      “你…你给我等着!!”
      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

      “您这是去哪里了?在店里找了您好半天了。”店里的伙计看见我们回来迎上前来,“少爷在楼上等您。”
      我看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知道舅舅估计是等急了,三步并两步开始上楼。
      画念在厢间外站着,他的视线冲着画似刚才撒灵石的方向,这小子现在正在栏杆上呼呼大睡,旁边的家仆既不敢叫醒他,又担心他不小心从高处坠落。
      我总觉得画念的眼神里有些羡慕的意味在。
      他看得过于专注,连我和左江廷两个人冲他招手他都没反应,看他这样子像是有些心事。我推开门进去,这里还保持着我刚离开时的热络气氛,峦安和舅舅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窃窃私语着什么,我朝他们二人走去。
      “舅舅,我回来了。”我小声地说。
      雁愁水看了我一眼,伸手将我拉到身前,他和峦安似乎并不想在我面前继续他们刚才的话题,于是草草结束了对话。
      不过我在走近的时候还是听到了一点东西。
      惨案…江氏一族……卷土重来……看护好画念……

      峦安从怀里摸出红包,分给我和左江廷:“给。你们在家里也要好好温习功课,尤其是你画白。”
      “她根基确实是……”雁愁水摇摇头,随后说道:“也不知道你怎么要亲自收她为徒。”
      “还当年欠下的人情罢了。”峦安说。
      雁愁水笑了一声:“还不了本人,就还给他们孩子,你可是真够可以的。不过我可告诉你,他们两个可没打算让孩子修仙,你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峦安脸色一黑,瞪了雁愁水一眼,“大过年的,就知道给我添堵。”
      雁愁水赶紧拍拍峦安肩膀,“唉呀,你还不知道他们。要是他们真的不想让孩子修仙,早就暗中阻止你了,他俩也就是图个嘴皮子上的痛快。”
      “行了,事情说完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峦安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今年你要不就和我们一起吃顿团圆饭。”雁愁水对他说,“人多热闹,也别叫画念跟着你跑来跑去了。”
      峦安连忙拒绝:“不行,我不像你,我家里有老婆等着我回去呢。”
      雁愁水一脸吃瘪的表情,随后冲着峦安说:“赶紧走,赶紧走。”
      即便语气非常不友善,他仍旧把峦安送到门外,还送了他好些东西。
      这东西转手就被峦安递给画念拿着,我一脸同情地看着画念,画念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我,看到我手里提着的花灯神情一滞,很快脸色比刚才见到我的时候还冷漠。
      我知道他肯定还是非常介怀我的失约,雁愁水带我回家那天画念说要带我去买花灯,我是答应了的,我也是很想和他一起去的,还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跨年的约定。
      可后来我跟雁愁水回家既没通知他,后来也没给他写信解释这件事。怪不得他看到我就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峦安带着画念向我们告别,我想冲过去拦住画念,给他解释清楚,肩膀却被雁愁水死死按住,硬生生把我拦下。

      等人走了,我转过身去问雁愁水:“舅舅,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去找画念。”
      “你以后离那个孩子远点。省的惹祸上身。”雁愁水神情格外严肃。
      我有些不解:“可是你刚才还说要留下他和师父一起吃年夜饭。”
      “不过是一句客套话罢了。”
      我又问:“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离他远点?”
      雁愁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十二点的钟声同外界震天响的鞭炮声一同响起。
      辈分最小的我开始挨个给家中长辈拜年,这一圈磕下来,头都要晕了。
      还不等喘口气歇上一歇,点点收了多少红包,雁愁水拉上我就开始用瞬移阵天南海北地拜年,刚开始我还觉得新鲜好玩,连续用了七八次瞬移阵之后人就开始双腿发软头昏脑胀。
      幸好雁愁水还是有点良心的,他看我的样子委实可怜,也觉得带着我拜年会拖累他的速度,于是叫左江廷先带着我回去了。
      左江廷挽着如同喝了二斤白酒一样腿上一点也使不上力气的我,摇摇晃晃半天也没走到我住的院子里,于是他干脆让我靠到墙边,然后在我面前蹲下,他说:“别自己走了,上来我背你。”
      我乖乖趴到他背上。
      我头靠在他肩膀上,手上晃悠着那盏兔子花灯,回想舅舅告诫我的话。
      我问左江廷:“你听到舅舅给我说的话了吗?他让我离画念远一点。”
      “嗯,听到了。少爷总不会害你。他让你离他远一点,你就离他远一点。”左江廷说道。
      我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朝周围看了一眼,加快了脚步,“回去再说。”
      我头上的簪子的流苏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玉石撞击,音声细微清脆,衣服下摆摩擦,面料发出沙沙的声响。
      夜晚如此安宁祥和,以至于我想起那支下下签心情依旧格外好,有这么多人对我好,就算是诸事不顺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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