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木棉与橡树》鸡毛小毽子

15、救人？

　　小丸子身体素质果然很好，没几日感冒已好了大半。
　　关于这次发烧晕倒流川枫帮助我之事，很幸运，纵使有旁人瞥见流川枫抱着一位女生进了医务室，但由于他脚步匆匆，且当时在走廊的同学不多，因此没有一个人看清了女生的脸。
　　虽然前两天又有人议论这个女生，但因为无人知晓女生姓甚名谁，且之后流川枫专注练球，未再发现与哪位女生交往过密，总之该事件很快又归于平静。

　　小玉生日在即，我决定今日放学后去影像馆采购她最喜爱的歌手—坂井泉水的音乐磁带作为礼物。
　　80、90年代的日语歌手排行榜中基本被solo歌手占领，而坂井泉水作为乐队主唱则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出。
　　她在1992年日本金唱片大赏获得年度“最佳新人歌手奖”，后首张专辑《HOLD ME》销量就突破百万张。
　　在现实世界中，她于1996年发行了灌篮高手主题曲《マイフレンド、スラムダンク（我的朋友）》，很多国人都是通过这首歌熟识这位唱功了得饱含激情的歌手。

　　辗转电车后我终于来到了神奈川最大的影像馆。
　　门口摆放着时下流行歌手的专辑宣传海报，其中就有坂井泉水的最新专辑—《HOLD ME》。
　　果然来对了。
　　从门店进入，我环顾四周，里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歌手磁带，不仅分了曲风，还囊括了不同国家。
　　向店员询问后，我顺利找到了泉水姐姐的新专辑。
　　我正打算往收银处，突然发现店门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还是高高耸立的黑发，漫不经心的笑容。
　　是仙道！
　　我赶紧背过身去，看来男生也有追赶潮流听歌的兴趣。
　　见他向深处游走后，我立即将专辑付费离开。

　　门口不知怎么围了一大群人。

　　“这个人刚刚突然晕倒了，看样子已经人事不省了……”
　　“他家里人呢？他一个人怎么办啊？”
　　“他不会已经死了吧？”

　　听见这些，我心里一惊。
　　有人晕倒了？！
　　前世作为医生的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理的。
　　不顾围观群众的诧异，我扒开人群，终于看清：街边有一个中年男性倒地，他双眼紧闭，四肢不动，真的晕倒了。

　　我立即跪倒在患者旁边，用力拍打他的左右肩膀，并在耳边大声呼唤，
　　“先生，你还好吗，先生你还好吗？”
　　患者无意识。

　　然后我将并拢的食指中指划过他的喉结往右侧平移2cm，心里默数10秒，同时侧身观察他的胸廓有无起伏。
　　患者无脉搏无呼吸。

　　“患者无意识，无脉搏，无呼吸，开始心肺复苏，请大家帮我呼叫120、呼叫除颤仪！”
　　我大喊。
　　周围怔住的群众这才纷纷开始打电话求助。

　　病人已经置于平地上。我立即将病人外套解开，体恤撩起，露出胸膛，然后在两乳之间靠左的位置进行胸外按压。
　　所有一切都很熟练顺利，但我忘记了重要一点。
　　我只是一个15岁的女孩，虽然我使出全力，仍无法完成标准的下压，这样下去救治是无效的，病人岌岌可危。

　　“谁会胸外按压，我力气不够！”
　　我一边用力按压着，一边望向周围的成人，额头也渗出了汗水，但他们都后退且摇摇头。
　　“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教！”
　　仍无人回应，我感到深深地绝望。

　　“我来吧，但是之前没做过，请你教我。”
　　我回头，居然是仙道，他表情很认真。

　　来不及做过多交流，我立即指导仙道。他动作很标准，不愧是篮球运动员，这个病人有救了。
　　然后我跪在病人头前，将他的头偏向一侧，快速清理呼吸道，然后仰头举颏。
　　在仙道完成30个按压后，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我捏住病人的鼻子，果断进行了人工呼吸。完成2次后，我再次示意仙道胸外按压。
　　完成5个循环后，我再次进行评估，生命体征还是没有恢复。

　　围观群众开始失望。
　　“果然只是小孩子而已，他们哪会救什么人啊？”
　　“就是，不会就别逞能了。”

　　仙道也无措地望着我，我坚定地说，“请照刚才的动作，再来一遍。”

　　接下来我们继续配合着。
　　终于在正准备进行第3个循环时，我注意到病人的手动了一下。
　　我示意仙道暂停，然后快速探查患者颈动脉，并观察呼吸运动。
　　然后我长吁一口气，因为我感受到脉搏有力的搏动和患者的自主呼吸。

　　“仙道，他有脉搏了！”
　　我望向一旁已经汗流浃背的仙道，难以抑制地向他大声宣布这一喜讯。
　　“是吗？那还需要再按吗？”
　　这位给予我无限信任的少年此刻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不用，”我摇摇头，“现在就等救护车。”

　　我继续蹲着探查颈动脉，确保生命体征稳定，直到救护车到来。仙道也陪在一旁。医生下车后判断患者心肺复苏成功，迅速将其运送上救护车。众人纷纷散去。
　　临走时，医生对我俩赞赏不已，我很高兴，仙道也直望着我笑。
　　生命之重。
　　我想医务工作者的价值在这一刻得以体现，医海耕耘十载在此时得以印证。
　　前世对我寄予厚望且恨铁不成钢的导师，如今我也不算辱没了您的门楣。

　　街道很快恢复了秩序。我收拾好后，准备离开。仙道一直站在一旁望着我，那探究的眼神让我发毛。
　　“今天多亏仙道学长，不然这个病人就危险了。我一直对医学感兴趣，心肺复苏是基本技能，所以自学了，没想到还真有用，哈哈。”
　　“嗯，我只是没想到桃子同学出人意料的冷静……”
　　“那个，其实真实情况是……”我故意将双手摊在他面前，“你看，我手都是抖的。所以，刚刚都是装的。”
　　“呵呵，桃子同学你怎么这么可爱。”仙道突然笑了，他又说，“但之前的样子，很严肃很认真，像是接受过系统的培训。桃子同学，我想你有点特别……”
　　我一惊，“仙道学长，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再见啊！”
　　“好吧，桃子同学，再见。”仙道又露出了微笑。

　　电车到站，我在靠门的位置找寻了个坐位。

　　“不好意思。”
　　在即将关门前，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跃上了车。
　　是仙道。
　　他左右张望后径直朝我走来，然后在我面前扶住栏杆站定。
　　我抬头，“咦？仙道学长也是坐这班电车吗？”
　　“其实不是，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仙道微笑着。
　　“啊？”
　　然后他从挎包里拿出磁带递给我，是坂井泉水的《HOLD ME》。
　　“桃子同学，你东西落下了。”
　　一定是刚刚太匆忙掉落了，原本我还沾沾自喜医技娴熟行事冷静，老天爷就不能让我风光一把。
　　“真是谢谢仙道学长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接过磁带。
　　“其实……桃子同学，既然我已经上了电车，天也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一脸震惊。
　　“呵呵……”

　　下了电车，仙道和我并肩行走着。
　　夜色降临。
　　今日是满月，月光皎洁，街灯稀疏，路上行人影影绰绰。

　　我心里想着仙道不会又问什么医学问题吧，不敢贸然出声。
　　而他也似乎陷入了沉思。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相顾无言。

　　昏黄的灯光将我俩的身形投射在漫长的道路上，高高低低且错落着，逐渐变短又拉长，直到下一个照明设施到来。
　　两个黑影平行又时有相交，不断拉扯变幻，提醒我们旅程已经进行很久了。

　　“桃子同学？”
　　“欸？”
　　“你今天怎么不像上次那样能言善辩？”
　　“啊？”
　　“呵呵，今日是安静的桃子。”仙道突然停下来，微笑着看着我，“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被我发现了?”
　　“秘密嘛……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倘若秘密本身没有对旁人造成危害，我想持有一些隐秘的角落是每个人的权利。”
　　“那请问该如何判断这些秘密对社会的利弊呢？如果只依靠持有秘密者本身的好恶，是否会过于主观？”仙道的眸子很清亮。
　　“如果因为秘密本身构成某些威胁，而对还未发生的事情去妄做判断，判定秘密的好坏，我想也是有失公允的。探究别人的秘密是无意义的，还是应当从客观呈现的言行去审度。”
　　“对不起，我无意冒犯。”
　　“没有，仙道学长。”

　　然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旅途仍在继续。

　　“桃子同学，你对于哪种程度的接触是可以接受且不反感的？”仙道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应该是顺其自然，不要太过冷漠，也不要太过热情，但要真诚且发自肺腑。”
　　“如果有时为了达成某种真诚的目的而采取某些非真诚的手段，但绝没有违法乱纪，可以原谅吗？”
　　“如果这个非真诚的手段没有伤害他人的话，应该是可以适当接受的，我想，但每个人看法不一样。”
　　“那就好。”
　　我发现他很奇怪地长舒了一口气，而且他的话题也透着那么一种游离与古怪。

　　不知不觉，熟悉的街景已出现。
　　“仙道学长，不如在这里留步吧……我家就在前面了……今天谢谢你哈。”我微笑着看向他。
　　“桃子家这么快就到了吗？好吧，那下次练习赛见！”仙道也回以微笑，“桃子同学，晚安。”
　　“仙道学长，晚安……”

　　回到家，书桌上熟悉字体的信件已摆放在正中央。
　　是海夕，换句话说是仙道的信。

　　小毽子：
　　最近安好？
　　上周发生了一件让我心神不宁却又雀跃的事，很想告诉你。
　　周末我在海边遇见了一个女孩。她跟你一样会排球，会中国古诗，而且在神奈川念书。最重要的一点，她说话的语气，没来由地跟你很像。我想，物有相似，人却应该大不相同的。
　　她叫樱桃子，你叫小毽子，也许这个世界很小。
　　我想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海夕

　　他果然认出我了。
　　我突然想到，邮寄的地址一直是真实的。所以他送我回家也就……而我一直在担心医学背景被撞破，完全忘了这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