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与夫人》小河边舟

39、（勿买）

　　将近日落，她与那人分离，回到讲经殿时，少女如桃花般的面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叔母看着她，好似早有预料似的，调笑道：“宁宁可是遇见了什么人，这样开心。”

　　妹妹站在叔母身侧，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似乎也在好奇。

　　江映宁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姑娘，内心也是害羞居多，哪里察觉地出来叔母的不对，她抿了抿唇，推开妹妹好奇探过来的身子，说道：“没有，寺庙哪里能遇到什么人。”

　　叔母笑得极为有深意。用过晚饭后，便命车夫驱着马车带她们离开了。

　　仲夏已过，始觉秋深。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都台夫人的宴会上。那一次，江映宁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还有他的经历和过往。
　　那天阳光正好，园子里开满了明媚的海棠花，都知夫人有心为这些年轻的孩子前桥搭线，便放了她们去园子里玩儿。

　　他跟都知夫人的长子站在一处，刚好坐在长廊靠里的方向，阳光透过廊上的花藤，在那个年轻男子身上投出细碎的影，他安静地坐着，江映宁在花厅的窗子里，一眼便瞧见了他。

　　这场宴来的人很多，还有许多穿的活泼俏丽的女孩儿，害羞地从他们身侧经过，

　　齐容不常见到这种场景，面对姑娘们小心翼翼地打量，他显得极为淡然，当然也保持着距离。江映宁坐在窗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忽然在想，他会不会看见她，看见了又会是什么反应。

　　春日宴每年都办，都知夫人喜欢热闹，更喜欢青春明媚的年轻人不时在身边聚一聚，一来自己看着开心，二来也算是给这春心初动的孩子们一个机会，好好相看一番。

　　面对众多女孩子的打量，都知夫人的长子坐在一侧，脖颈浮起一丝淡淡的红。跟那个年轻男子想比，齐容倒显得羞涩许多。

　　江映宁见过的男子不多，她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人，只觉得那人格外从容，比羞涩的都知夫人的儿子大方多了。

　　后来成亲之后，她偶尔想起这次遇见，只觉格外讽刺。

　　欲尽千帆，当然从容。

　　女孩子们大胆许多，有的上前故作问路，他一一给那些姑娘们见礼，又细心地指了路，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个贵公子的和气与修养。其他青年子弟看见了，也都纷纷上前，一时间，这两拨无意间凑到一起的人，倒是说起话来。

　　齐容在一众贵公子里边儿，非常打眼。

　　他长得好，仅仅是一身宝蓝长衫，便撑起一种淡然华贵的气质。再加上身姿挺拔，温和有礼，更是引起了一众小娘子的注意，不自觉地与他搭起话来。

　　江映宁看了他许久。

　　一时间，春意涌动，情意乍泄。

　　长廊聚集的人多了起来。

　　都知夫人的儿子无力招架，一一婉拒着，却又是在敌不过小姑娘们的热情，只好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齐容。他家世显赫，人也长得俊俏，自然也引得许多小娘子的青睐，可他应对起来，却比都知府的公子郑衍从容多了。

　　郑衍从小在书院长大，身边都是同窗，也很少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直在内心叫苦，觉得母亲对于自己的亲事操之过急了。后来是齐容见机将他带了出去。江映宁就见那人问了郑衍几句什么，郑衍张了张嘴，好像明白了什么，带他往花厅这边走来。

　　“这里是不安全了，我带你去后边儿花厅，我母亲在那里，我们去躲躲。”

　　就这样，江映宁透过窗棂，瞧着他往这里一步一步走来，自己的心跳也一点一点地快了起来。她偏过头去，不愿再看，想抑制住自己这样的异常情绪。

　　.

　　“你不用拘谨，我母亲并不看重那些礼数，她最喜欢小辈了，家里的女孩儿们都喜欢粘着她。”

　　齐容笑笑，目光确是有目的地看向了窗边，他看见一个美丽的侧影，小巧的耳朵有一点点红，非常坚决地没有往他这边看。

　　鱼儿太过年轻，终究容易咬钩。

　　进了门，侍女躬身行礼，又见是郑衍，更是眼睛发亮，连忙进去通传：“夫人，是公子。”

　　郑衍不等回音，自掀了珠帘进去，齐容跟在他身后，隐约听见里边儿传来一声压低了的年轻的笑声，如清泉淌过脆石一般，温柔好听。

　　只一声，他便知道是她。

　　花厅坐的都是权贵夫人，不过人也不多，只有三两位，其中还有两位姑娘，一个是郑衍的妹妹，一个便是首辅大人的长女，那个他在大音寺见过的女孩儿。

　　许是见到有人进来，那个姑娘一下子便不笑了，整个人端坐着，就在郑衍妹妹身边。

　　齐容望了她一眼。

　　不过一瞬，另一道女声传出，“让我看看是谁，一来便让我们都知夫人连茶盏都放下了。”

　　说话的便是江映宁的叔母，齐容姑母的闺中友人。

　　都知夫人笑着看过来，她含笑团着一串玛瑙珠子，不时转动着，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年轻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郑衍拱手，对着在座的几位喊了一声夫人，又缓缓转过身去，躬身道：“母亲。”

　　齐容也行礼，他身为宣侯府的继承人，年纪轻轻的侯爷，众人身为长辈，却也都自觉地微微偏过身，不敢受他的全礼。

　　都知夫人看了江映宁叔母一眼，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女儿身旁的女孩儿，笑指着堂上站着的男子道：“阿宁，这里恐怕就只有你不认识这位兄长了。”

　　夫人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江映宁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就不自然起来。叔母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扯着她的衣袖，让她过去。

　　“宁宁，快去，不要这样小家子气，别人都看着呢。”叔母好像很着急，一直催着她。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没有人告诉她今天这场宴会，会有这样尴尬的事情。

　　叔母怎么能越过她的母亲，为她给一个陌生男子前桥搭线。她皱着眉，忽而想起前几日大音寺的事情来，脑中有叔母一闪而过，她一下子愤怒起来。

　　良好的教养让她压抑住了自己怒气。

　　她走上前，行了礼。都知夫人见她过来，一下子松了口气，也不敢做得太过，把她拉到身边，与她介绍起堂上之人来。

　　“这位是宣侯爷。”

　　江映宁顺着都知夫人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这人长得倒是好看，只是她忍不了有人骗她，她勉强地笑了笑，行了个礼。

　　按理来说，她的身份比是很不低的，至少面对这位年轻的侯爵，她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惹上麻烦。

　　所以见过礼后，她坐了一会，没正眼瞧他。

　　齐容坐在了另一侧的圈椅上，他观察她神色，便知她好像猜到了什么。那女孩儿安静地坐在一旁，雕刻精致红木椅子上，一片绣着点点山梅的裙角迤在地，白皙如玉的指尖轻轻拂动着藏青色的茶盖，她望向自己那一刻，就像太阳一样，那眸光很温和，却隐隐带刺。

　　他知道她是针对他的。

　　这女孩儿实在漂亮

　　若非要一个词来形容

　　那应该便是

　　瑰姿艳逸。

　　他带着目的接近的她，却难以自制地喜欢上了。

　　江映宁不看他，也不愿意去听他与旁人说话，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淡淡地望向窗外，很显然她的情绪并不高。叔母若是想为她牵线，应该先经过她的母亲才是，怎么能直接越过她的父母直接把人带到她面前呢。

　　那样一场相遇，她一直以为是缘分。

　　殊不知，那只是旁人的别有用心。

　　说话间，侍女已经搬来了软凳，依次上起茶来。郑衍却坐不住，他跟好有此番又不是真的来喝什么茶的，他怕晚了那些女孩儿过来请安，撞上了可不好。

　　他走近了些，一撩袍子，半坐在他母亲身边，一只手拉着她的臂弯，低声说了句什么，引得都知夫人笑的开怀。

　　郑衍在说笑，那笑话不算高明，却有几分意思。江映宁也笑了笑。

　　美人展颜，如寒雪中梅，在冰冷中绽放，比春日盛放的娇妍，不知美了多少去。

　　齐容一直观望着这边，见她开怀，忽然觉得，一股热气直往脸上冲，这个姑娘的笑颜便一直在脑海中。

　　“好好好，你们去吧，我替你看着。”她佯装嫌弃地拍开郑衍的手。齐容跟着好友一块儿行了礼，因着不想与院中的姑娘们撞上，很快便穿过花厅往后院去。

　　出门前，他状似无意地往窗边瞥了一眼。

　　姑娘没有看他，眉梢微微上扬，应是非常生气。

　　.

　　第三次见面，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依然是大音寺。

　　那天都知夫人宴后，她没跟叔母回去，而是自己让人套了马车回府，回去后她也并不高兴，家里人和外人一起联手骗了她，这让那场相遇变得十分不堪。

　　不堪也好，她便不会再记着。听着窗外鸟儿清脆的鸣叫，她烦躁起来，这几日都打不起精神。

　　再就是这日，母亲说妹妹生辰的日子不好，她要去庙里请尊菩萨回来供着，江映宁也得去。

　　因着是为了妹妹，她便没推脱，一道跟着去了。

　　谁知上京路窄，她再次遇见了他。

　　大音寺高高的石阶上，她站在最高处，他站在下面，江映宁高傲地凝望着他，眉梢间尽是冷意。

　　他看着她的脸，忽然失笑，缓步走了上来。

　　江映宁抿了抿唇，就要与他擦肩而过。

　　“姑娘。”他叫住她，挡在她身前，“生气了？”

　　江映宁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只是石阶实在高了些，她走得急切，未曾注意脚下，身体忽然失重，眼看着就要摔下，却恍然被一道轻巧的力道拉住了。

　　“你还敢来见我？”她吓了一跳，站定后立马推开了他的手，说道，“骗我好玩儿么？”

　　“我如何骗你了，那日在大音寺，我确不知晓有人安排你我见面。”他连忙解释，神情很是无辜。

　　江映宁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神过于清明，她一时分辨不出来这人说的到底是对是错。

　　她被保护得太好，她跟妹妹身边出现的人，都是由父母亲自筛选过的，自己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唯一的意外便是这个人。

　　这场有预谋的接近，到底是他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