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与辛德瑞拉》六老板

75、想象力与救赎

　　瞿清蝉不满意这个回答，产业园区那里有父亲的一部分遗骨，但不是完整的，少了肋骨和脑中的蝶骨。

　　“秦印呢？”

　　郑和平皱眉，“哪个秦印？二十年前秦家的那个白化病的小少爷？我也只见过一次，还是因为他和你父亲母亲站在一起，当时公司的人说，秦家小公子有病，早就被家族放弃了。”

　　瞿清蝉怔然，秦印竟然是被秦家放弃的人，他和父亲母亲的关系不错，那为什么要杀害他们？

　　又为什么几次三番想置她于死地。

　　这说不通。

　　“你对秦印了解多少？”

　　“有病的弃子，你母亲和他一起长大，只知道这些，”

　　郑和平茫然摇着头，瞿清蝉可以暂且放弃思考秦印这脑子不正常的人的脑回路。

　　而除了父亲遗骨的下落，她还有一件事想问。

　　“B-A-N，差不多就是在你们入住精神病院之后有了名字，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真菌提取物这种东西，恐怕是沈老师的专业领域。”

　　瞿清蝉问她，“你曾供职于秦家的研究室，有机会接触到原料，所以，是你发现了那样有机物能延缓细胞衰老，从而达到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的特效是么？”

　　“不是。”

　　沈青荷可不敢把这么大的事往自己身上揽，她没那么大本事，有本事的是瞿大小姐的母亲。

　　“发现违禁药的是你母亲，后来的缺点副作用很明显的万能药配方才是我的拙作，而且，各家联合的研究的万能药不仅仅是延年益寿，还有提高智力的用途。也许，人类能因此迈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当然也有可能是进入末日。

　　信息量有点大，与瞿清蝉想的恰相反。

　　母亲的杀身之祸只能来源于万能药，所有人都在说那是配方不完善的药物，却又散发着无比诱人的诱惑。

　　瞿清蝉原以为，配方才是父亲母亲悲剧的根源。

　　她低垂着眼睫，没有看女巫小姐。

　　原料和配方，她终于分清楚了，最关键的问题是，完整的万能药配方已经有了吗？

　　否则没办法解释，人们对女巫小姐掌握的原料去向趋之若鹜的原因。

　　“完整的配方是真的有长生的功效还是说，足以改变时代的人类智力进化？”

　　沈青荷：“就算是真的，也没办法确认功效和副作用。”

　　“据说有配方，至于真假临床试验恐怕也很难测定，也许等个两百年，看看哪个吃过药老头乌发童颜，依然活得好好的，脑瓜子聪明得很，配方八成就是对的了。”

　　不是个好笑的笑话，尤其事关生死大事。

　　“要真是万能药，顾名思义，应该也能治疗精神疾病吧，最起码用了药之后能心里开心点？”

　　从前经常和器械打交道的刘成玉老师突兀出声说道，他有病没病，其实他心里也没谱。

　　不是第一次听到“万能药”这个词，刘成玉当时在想，这药起码要能治疗感冒咳嗽便秘，眼疼头疼痢疾，最后应该要能治疗癌症和精神病，再加上白化病也行。

　　不是什么提高智力，长生不老的虚诞之物。

　　旁的不说，万能药，首先要使癌症患者免于疼痛，避免“疼死”，再者，要能治好。

　　治不好的呢，就是希望病人死时幸福快乐地合上眼，这也算是万能药。

　　刘成玉不是很懂，如果万能药延年益寿是被人哄抢的理由之一，那这个药物最起码的功效要能麻痹痛觉，使人免于疼痛感受到愉快。否则，把一位癌症病人治好了，使他免于死亡，要他长长久久活着，却仍然要时刻忍受疼痛折磨，这人他还愿意长生吗？

　　刘成玉不是沈青荷与郑和平这样的专业人才，他学的是数学，半道上改行学机械，一台机器老化，并不代表它不能继续使用，但讲究效率的工厂和企业大都会换新的。

　　换成人的话，不健康、不自由、没有金钱财富、只是活着，也许有天人类都能长生不死的时代，残疾人、病人、穷人、笨蛋、疯子也永永远远活着，世界会变成什么样的？

　　可见长生是个什么东西，他从来就没搞明白。

　　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它趋之若鹜。

　　如果万能药治愈不了躯壳，治愈的是心，是精神，是能满足欲望，满足一切情绪需求的东西，得到它之后就能不坠地狱，不堕轮回，享福万万年……

　　光是听着这种描述，会不会觉得，和什么东西很像？

　　□□还是说……毒品？

　　万能药或许等同于毒品这个认知，让刘成玉觉得，他也许不止有强迫症一种精神病。

　　这种东西从诞生之初就应该埋葬在坟墓里，永不见天日，它能诞生于世真得是恶魔本人亲自保驾护航。

　　或可说，正常人类的世界总是超乎非正常人类的想象。

　　女巫小姐在人类的想象力范畴之内，还是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呢？

　　死去的韩秋曾对大小姐说，女巫小姐是她的幻想、妄想。

　　瞿大小姐还发现，她一家人的命运和女巫小姐纠缠在一起。

　　“如果真的有疗愈一切的万能药，你们想要吗？”

　　术遐迩看向在场四位病患，发觉她们可能陷入了误区。

　　瞿大小姐的家世，秦家的影响力，还有传闻中贵族出身的萨维尔，无一不在显示，万能药的角逐关乎权势金钱和地位，他们会改变世界的格局。

　　人世间沉沦苦海地狱的人数不胜数，偏执的人就是将万能药视为解救一切的救苦救难药，不择手段也不意外。

　　女巫小姐的疑问刚落下，三剑客齐齐沉默，这个问题，他们答不上来，同样，瞿清蝉也答不上来。

　　术遐迩痛心疾首吼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当然想要啊，但凡有一丝犹豫都是对人类的不尊重，必须想要！”

　　瞿清蝉淡淡瞥向她，眼神仿佛在说：“虽然知道你不打算说什么正经话，但我大发慈悲给你个机会，快说。”

　　“世上很多创作能力很强的艺术家，会使用些药物来提高想象力，还有古今中外的诗人、画家、音乐家、文学家都会经历像是……酒精、性、重大挫折、人生喜事等提供的情绪价值作用重大的事，再有就是精神类疾病，这个也很难说。”

　　“贞德能听到圣天使神谕，梵高患了梅毒精神不大正常，伦勃朗丧子后画了《夜巡》，还有什么，有了酒方能做诗……”

　　“这些人，于自身而言是需要万能药的，但对世界而言他们不一定需要。而抛开长生不老这有虚无缥缈的功效不谈，能作万能药疗愈一切的不是非要是实质存在的东西。药物作用于躯体，情绪受此影响无可奈何，但世界上还有更多直接作用于精神和心灵的非实质存在，被命名为——‘救赎’。”

　　所以万能之药源于心，而非脑。

　　三剑客面面相觑，道理都知道，到他们这个年纪，听够了，看够了自己和别人的故事，早已不信这样酸里酸气的话。

　　千人有千种活法，“救赎”这个词说得太奇怪，人首先要自救才能救得了别人……到也不一定。沈青荷想起瞿大小姐的双亲，又看向了瞿清蝉和术遐迩，不由觉得，上天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公平的。

　　瞿清蝉抿了抿下唇，几欲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可在女巫小姐泠泠目光的注视下，她问不出来。

　　沉寂之中，女巫小姐由方才的正经变幻模样，缓缓笑着耸耸肩，玩笑说：“我胡说的，要是这么类比，岂不是说，爱变成了令人上瘾的毒药嘛！只能是我胡说的。”

　　她继续道：“我只是想说，拿走大小姐父亲的遗骨的人想要的也许是传说中的万能之药。他大概有什么难以忍受的疾病，听闻有万能药，想以此来交换得到配方。”

　　“如果秦印确实不曾刻意藏匿大小姐父亲遗骨的话，只能是他认识的人，想要万能药。”

　　这个魔法失效的女巫莫名其妙言中某些真实，简直毫无道理，但她是萨维尔口中的神裔，掌握某种神启。

　　世界的真相需要灵感，命运需要神启。

　　瞿清蝉拥有的太少，想要的太多，没有神的祝愿是不行的。

　　“秦印我们见不到，去找叶黎。”

　　瞿清蝉刚从精神卫生中心离开，就让吴伯带她们去叶黎家。

　　吴伯提醒她，“叶黎小姐和小乔同志暂时休假了。”

　　“她会想着自己调查的，秦印在轮渡上，一定跟她说过什么，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停职在家。”

　　瞿大小姐手里有很多条散乱无章法的消息，过去十年间，所有和她双亲有关的消息，现在她见不到秦印，也没必要去见秦印。

　　她们到叶黎家的时候，抬手正要敲门，门自己开了。

　　叶黎穿了件米色的毛衣，嘴上叼了根烟，头发乱糟糟，邋里邋遢踩着拖鞋，提着垃圾袋，一抬眼见到了三个人，愣神片刻，把烟头摁灭丢到垃圾袋里，先放到门口。

　　回到家里把窗户和窗帘打开，桌旁边的酒瓶酒箱收拾了才对三人说：“进来啊，愣着干什么，我去扔个垃圾。”

　　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室内的烟味散不干净，酒味和泡面味也很重，可想而知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难为叶黎还知道收拾收拾扔掉会烂的湿垃圾。

　　叶黎回来后眼皮向下吊，没精打采，估摸着这几天也没怎么洗漱，喝多了就睡，饿了就吃，蓬头垢面。

　　她自觉这样不妥，支支吾吾说：“呃……你们怎么突然来也不说一声，我这儿还乱七八糟的……”

　　瞿清蝉也不说话，就这么任由她局促着，直到叶黎自己受不了，说：“我去洗个澡，你们坐会儿，自便吧。”

　　吴伯去找抹布，首先是帮她打扫一下房子，术遐迩叹气，拿起垃圾袋收桌上和地上的瓶子，扫地拖地。

　　瞿大小姐没干过家务活，她去厨房，找到叶黎家的锅和米，打开火，煮上粥。

　　吃饭是一项活下去必须要会的生存技能，哪怕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要活着。

　　叶黎顶着湿哒哒的头发出来的时候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瞿大小姐淡声问：“你把你家糟蹋成这样，不怕叔叔阿姨突然回来？”

　　看起来叶警官宕机的脑子刚刚重启没多久，看了眼日历，腊月份，又看了看窗外，下雪了。

　　“不用担心，他们今年过年都不会回来，就是你这粥……有糊味儿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