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记》笔名名

3、投河

　　等下晌的饭点差不多结束时，小妞妞提着一只小小的竹篮子蹦蹦跳跳来了五记。
　　“五娘子我来啦”花五娘此时正在算着一日的流水，算盘珠子哔哩啪啦的响，听见小妞妞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活，领着小妞妞去到后厨。端出提前留下的青团，小妞妞也是不客气的抓起来就往嘴里塞，两腮一鼓一鼓的十分可爱。
　　“五娘子，这是奶奶叫我带给你的”边吃着，小妞妞把随身带着的篮子放在桌子上。篮子里是几枚鸡蛋，每只都小小的颜色也是发绿，一看便知是精心挑好的送了来。
　　“这蛋看着真是不错，你奶奶也太客气了，回家记得替我道声谢”花五娘看 篮子里还有几株白色的小花，圆润的花瓣浅黄的花蕊十分娇嫩可爱的样子“这花也是你奶奶叫你带给我的吗？”
　　小妞妞嘴里塞满了，只是摇摇头，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才笑嘻嘻的开口“来的路上我看河边新开了这种小白花十分漂亮我觉得五娘子肯定也喜欢就摘来给你”
　　花五娘捏了捏小妞妞的脸蛋笑道“就你机灵，怪不得我这么喜欢你呢”
　　“嘻嘻，我也喜欢五娘子 ”
　　“怕是更喜欢我做的吃食吧”
　　“五娘子不管做什么吃食都是天下第一的好吃”小妞妞咬了口青团“特别是着青团，比我奶奶做的好吃多了，我奶奶今天也做了青团，吃着都粘牙，糊在嘴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那你就再吃些，不过不许吃撑了，这青团里有糯米，吃多了晚上不克化该难受了”
　　“好”小妞妞应着却也没停下，继续吃着，突然又好奇起来“五娘子，为什么只有在清明的时候才有青团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平日里也能吃到就好了。可是有什么典故在里面，我爹说端午吃粽子是为了纪念屈原，那清明吃青团是为了纪念谁”
　　“小妞妞真聪明，里面确实有典故，不过准确的来说，青团可不是清明的吃食，而是寒食节”
　　“寒食节，那是什么？”
　　花五娘摸摸小妞妞的脑袋缓声娓娓道来
　　“相传很久之前，有位君主晋文公重耳，在他还不是君主的时候曾逃亡在外，生活艰苦，跟随他的介子推不惜从自己腿上割下一块肉让他充饥。后来，重耳做了君主，封赏有功之臣。唯独介子推拒绝接受封赏。他带着母亲隐居棉山，不肯出来。晋文公无计可施，只好防火烧山，逼其下山。谁知介子推母子宁愿被烧死也不肯出来。后来为了纪念介子推，晋文公下令将绵山改成介山，并修庙立碑。同时，还下令再介子推遇难的这一日食寒禁火，举国上下不许烧火煮食，只能吃干粮和冷食，于是那时候人们记忆提前用艾草糯米等提前包好青团，等寒食节来了便可以不开火。清明和寒食节相邻，慢慢的人们也用青团祭奠先祖。现在寒食节已经慢慢被人们遗忘，清明食青团的传统却流传了下来。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连我都快忘了呢”
　　小妞妞听完显得十分不解“那个晋文公，明明知道介子推不愿意做官，为什么还要放火逼他，害得他和她娘一起被活活烧死。”
　　“位高者，总是认为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们会给你安排他们认为好的结局，并且固执的认为是为了你好，而你到底想要什么并不重要。”
　　“五娘子，我听不懂。”小妞妞满眼的困惑“那介子推呢，，为什么宁愿被活活烧死都不愿意当官，我听爹和伯伯们聊天时常说当官多有钱多风光，可以天天吃肉喝酒，还不用下地干活，家里有大堆的丫鬟婆子伺候，就连出门逛逛都有人抬着呢，为什么有人会不愿意”
　　“你还小呢，不论你，好多人活了一辈子也不懂得人各有志，也许介子推见过更为广阔的海，更高的山，更广阔的天，他并不愿一世拘于小小的官位，哪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或，他只盼一世悠哉远离尘嚣纷扰。”
　　小妞妞眼里不解更甚。花五娘也不再多说，待小妞妞吃完后。包好剩下的两个青团仔细的放进小竹篮里说带给李婆婆尝尝，再将小妞妞送出门嘱咐她快回家路上别贪玩。小妞妞道过谢，如来时一样蹦蹦跳跳的回去了。花五娘看天色渐晚，便急急去了卖鱼的摊子挑了条小鲫鱼，回家熬了汤又细细的挑了刺，拌了些粥端回房喂猫去。
　　屋子里小猫崽才离了母猫不习惯，想是白日里叫了许久，如今见到花五娘进来，喵喵的声音都带了沙哑，花五娘听着可是心疼“饿坏了吧，今个白天忙倒没顾上你 ”说着把拌了鱼汤的粥放到桌子上，再把猫崽子放到碗边“快吃吧。”
　　小猫崽子一白天没吃食也是饿坏了，先靠近闻了闻，马上就把头埋进碗里吃了起来，边吃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声，想是对来这的第一顿颇为满意。花五娘蹲着看了会，自己就挪了凳子坐下，歪头趴在桌上细细的看，越看越觉得可爱的紧，也顾不得打扰人家吃饭，把猫崽一把捞起，脸埋在它毛绒绒的小肚皮上来回蹭然后深深的吸一口气感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生物。
　　猫崽被打扰了晚饭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喵喵的叫，隔空挥舞那毫无杀伤力软乎乎的小爪子颇为不满。花五娘感受到小家伙的怒气感觉更是可爱，却也还是把他放了回去，猫崽被从魔爪释放又吭哧吭哧的跑去吃饭，花五娘看着又禁不住想捞过来揉捏一番。
　　此时窗外一阵夜风吹来，一人一猫不约而同抬头看着窗外，猫崽只是看一眼就又低头努力干饭，花五娘定定的看着，眼神带着些悲悯，想起方才讲与小妞妞听的故事，心里轻轻一声探，随即起身关上了窗户。
　　一夜无话。
　　张大丫死了。
　　最先发现的常在河边洗衣的那群妇人，她们正如平常一样边洗衣服边谈论着家常理短，突然有人发现离他们不远的河岸边似乎漂浮着一件衣服，那人以为是谁家洗的衣裳杯被水冲了过去，等走进一看才看清分明是个趴浮在水面上的女孩子，随着水波身体一晃一晃。“啊——”
　　正在洗衣裳的妇人和周边的周边几家人都被这声尖叫吸引过来，有个胆子大的少年拿根树枝将尸体翻过来，人群里有人惊呼，“这是，，，张大丫？”
　　很快，张大丫的死讯，随着风传遍了大街小巷。许是今个清明，大家都忙着祭祀上香的缘故，五记的食客并不如往常多。店里零星几个客人，谈论的也都是张大丫
　　“真是可惜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死了，啧啧啧”
　　“你说，她好好的干嘛投河”
　　“你怎么知道就是投河，说不准是，，，”
　　“是什么呀，快别卖关子了”
　　“前些时不都在传那张大丫和一男人半夜厮混吗，我看怕不是被王家听到什么消息，嫌弃她不守妇道，派人给。。。”说话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能够吧，大不了退婚就行，王家是有点小钱，可也就是个杂货铺子老板，杀人这种事做不出来的。”
　　“怎么做不出来，这定了亲的还未过门，就和野男人勾勾搭搭的事已经人尽皆知，那个男人还愿意娶回去，这不是上赶着当王八吗。那王家又一向好面子，这事，还真不好说”
　　说话 的男人把杯子里酒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又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说话时飞溅出不少碎沫“这下，盛寡妇的如意算盘落空咯”
　　“嗨，可不是嘛，我听说那盛寡妇去认尸的时候，一滴泪没掉。就打滚撒泼的骂那张大丫，那话难听的哟喂，我个大男人都听不下去，张大丫也是可怜，死了都没个人心疼心疼”
　　“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盛寡妇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死了算是王家逃过一劫”
　　“这话怎么说的”
　　“害，你不是这个镇子的不知道，那盛寡妇早年死了相公，仗着皮相好，做过几年皮肉生意，专门勾搭有钱男人，也不管对方是麻子，坨子，有钱就不挑，，后来不知怎么勾搭上一个秀才，那秀才的娘子当时已经有好几个月的身孕，听说这事气的落了胎，命几乎都搭进去，，，秀才娘子的娘家兄弟为了给她出气，不能打秀才姥爷还不能打那盛寡妇吗，一群男人冲进盛寡妇家，把她狠狠打了顿。本以为那盛寡妇会收敛些，谁知那寡妇身上伤一好，转头就开门迎客，直到这几年才不做这行营生”
　　“这，，，她一个女人家，也没有赚钱的门路，听说她还有两个儿子，想必这般也是为了养活孩子”
　　“那你就错了，张家那几个孩子，连着张大丫 ，都瘦的和什么似的，衣服也是补丁上打补丁，面黄肌瘦和街上小要饭的也没区别，听说盛寡妇经常进出黄白铺子，赚的银子怕不是都给自己打首饰去咯”
　　“啊，就这种家的孩子，王家还敢娶？？？”
　　“这不是算命的说，娶张大丫能生三儿子吗，王家就一个独苗苗，那根苗还总是病歪歪的样子，为了不绝后，咋不能娶，不过这张大丫不守妇道，就算娶进门，怀上的也未必就是王家的种。哎你说，这盛寡妇就在家里接客，那张大丫，会不会早就接了她娘的班，，，，”
　　那男人说着，笑的很是龌龊
　　“客官，今个小菜还和胃口吧”花五娘本是静静地听着，后面听着越说越不堪，便笑盈盈的走上前打断两人聊天。
　　“花娘的菜自然是没话说，这不，我一得空就带着朋友过来”男人说话间眼睛不老实的对着花五娘身上来回扫着。
　　花五娘只当没看见，依旧笑道“可是多谢了，这么照顾小店生意，今个新了青团，我便送 两枚给客官们尝尝，若觉得还好，可以带些回给家里妻小也尝尝鲜”
　　“你做的自是不必说，先给我上五个”见花五娘笑的灿烂。男人口水都快淌下来“花娘几天不见越发年轻好看了”
　　“瞧客官真会哄人开心，两位先吃着，我去后厨招呼。有事喊我声就成”
　　待花五娘离开，两人被这么一打岔，也不在谈论张大丫的死，话题一转聊起了其他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