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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香糟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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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怀家中有事请了几日的假,十十便没空出去找人,这两天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关了门几乎也是倒头就睡。如此高强度的工作量导致她本就旺盛的食欲越来越可怕,花五娘看着十十身边摆了一摞的碗,心里默默的思索莫非她有个沦落成鲩鱼的胞妹?
此时还早,店里没客人,十十抱着第不知道多少碗面正吸溜,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唢呐声响,那声音高亢又悲戚,十分凄凉如泣如诉。十十好奇的放下碗依着门往外看。
只见门外微亮的晨光中缓缓走来一队人,随着唢呐声渐大他们越走越近,领头的是一年轻妇人,她身上穿着白黄的粗布孝衫,头上带着白色的包头,红肿着眼睛面无表情,手里捧着漆黑的牌位,上面用写着什么十十却是看不懂,后面跟着两位年轻男人,他们一人挎着一个竹篮,边走边将里面的纸钱抛洒出去,再后面就是四个吹着唢呐紧跟其后,队伍的最后是四个壮劳力,他们分站四角,每人肩膀上搭着根竹竿,上面抬着一口黑黝黝的棺材。
一阵凉风裹挟这白色的纸钱吹过,十十只觉着莫名有股凉意,她搓搓手臂,问花五娘他们这是做什么
花五娘也不看她,只是看着走过店门前又往远处山里走去的棺材道:“这是在办丧事”
“丧事?”十十并不明白
“就是有人死去后,他们的家人会把死去的人装入棺材,埋进地里,还要请人做法事,请亲朋好友一起吃饭,祭奠死者。”
“这样做死去的人能活过来吗”
“不能,不过这样做能使活着的人心安。”
“哦……”十十其实还不太能理解,也不多问。等那行人消失在街道转角,五记也迎来今天第一位客人 ,花五娘换上了招牌微笑,上前去招呼客人了,只有那如泣如诉的唢呐声似乎还隐约可闻。
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店里也是,花五娘去后厨帮忙了,大堂里单留下十十一人招呼,刚给一桌上完菜外头又进来一人,十十没有抬头招呼对方坐,自己学着陈怀之前的样子麻利的擦擦桌子,待对方坐下才抬头问客官要吃点什么?只是这一抬头,眼睛骤然瞪大。如果十十再人间生活的再久一些,她肯定会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是她只是一条刚上岸没多久的小鲩鱼精,她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愣神 。眼前男子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手指修长,眼下有颗红痣看起来像滴将落未落的眼泪,使他本就俊秀的脸又添几分魅气,用魅这个字形容男人是不恰当的,但是眼前男人却是担得起这个字,就是这张脸!救了十十一命又无数次害得十十几乎走火入魔的脸。十十绝不会认错,苦苦寻找多时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十十却呆住了,只是一味盯着男子看。那男子被眼前小跑堂盯的有些发毛,不自在的环顾自身,心想我穿好衣裳了啊,这小跑堂的看什么。
“小二,小二……”隔壁桌叫了好几声十十都没反应,那男子就轻轻伸手戳了戳十十胳膊,眼神示意她有人叫她。
“阿……?”十十这下回过神来,顺着男子眼神看了看隔壁桌,马上又转头盯着男子看,露出她最诚恳的眼神“我找了你好久”
“阿?”轮到男子吃惊,仔细看眼前的小跑堂,虽然一身男装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子,她眼睛亮亮的,说话时嘴唇像风中轻轻摆动的小粉花娇软可爱,长相也不是寻常女子,到有些像是书中画着的异域美人显得十分特别。看着看着男子脸就微微红了,轻声问我们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你,,,“十十想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随即想到花五娘和她说的人类都是胆小鬼,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会被活活吓死,她才不想他死,所以话到嘴边改了口 ”你,,你经常来这吃饭我记得你,我一直也在这你肯定也记得我,可不就是认识“
”可是我今天是第一次来这……“
两人都沉默了。
这时花五娘从后厨款款而来,原来是十十只顾着眼前自己的救命恩人,完全听不见隔壁桌一声声的叫小二,隔壁桌客人越来越暴躁,后来直接进来后厨找掌柜的。心里十分不爽,这算什么?就因为刚进来那小白脸好看,,自己长得不过是略凶了些就连吃个饭都要被不公平对待吗,可是长相都是爹娘给的自己若是能做主谁不想长那样一张小白脸,越想越憋屈直到花五娘说免费送道香糟鱼这才算哄好。
十十见花五娘出急忙使眼色向她求助,花五娘何其聪明,一眼就看出事情大概,笑着上前一步道”这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伙计别看长得还行但是生的蠢笨,她许是将您与之前常来的一位客官搞混了,惊扰到您了真是抱歉,十十,你这么失礼快给客官赔个不是,等会去端盘香糟鱼给这位客官,从你工钱里扣!“
“不打紧的”男子摆摆手“认错人而已并不是大事”语气里有一丝微微的失落。
花五娘敏锐的捕捉到他语气中的失落,知道现在已经不需要她插手了,就嘱咐十十好好照顾客人,自己后厨做香糟鱼去了,说是做,也只是热一热再摆个盘,这香糟鱼要吃的话得提前一天开始做,当日做定时来不及吃的。
做香糟鱼得挑个好天气,花五娘昨日一大早就去买了好些五六寸的小鲫鱼回来,给小黑猫挑了两条最肥的留起来,剩下的只开膛挖干净内脏与肚子里的黑膜,不需刮鳞去腮。洗净后放大箩筐里在阳光下晾干水分,这就得大半个白日,等鱼水分晾晒干了鱼身变硬时就可以进行下个步骤。
起油锅,油烧至七成热将鱼下锅,这时千万不能翻搅,不然鱼鳞易掉,形状就不好看了,等到鱼再油锅里浮起立即捞出,另起一口大锅,锅里放少许底油加入桂皮香叶青花椒炒香,然后下如豆酱,一齐炒香后盛出备用,大白车削掉绿叶只留白色的菜帮,平平的再锅底铺上一层,把炸好的小鲫鱼整齐码放再上边,依次倒入炒好的香料,两大勺高度白酒,一勺子白糖,盐,酱油,五香粉适量,最后倒入没过鱼的开水,大火烧开,烧开后沿着锅边倒一圈米醋,随后盖上锅盖,灶里改小火炖上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到后熄火,用余温闷上一整夜,期间不得掀开锅盖,直到第二天这香糟鱼才算是成了。
香糟鱼成功与否首先看其形状,完整无破损,甚至鱼鳍鱼尾都完好这才算好,再品其味,鲜香酥烂却不软绵,鱼头连着骨头都能一抿即化,上到古稀老人下至无齿小儿都能吃,这才能算是糟成功的鱼。
花五娘的香糟鱼自更是不必说的,每每做出一大盆半日就能卖光。
鱼端上桌时,那男子不知正说着什么,把十十逗的咯咯笑,花五娘也不打扰,放下鱼就离开,刚转身,后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唤住了她“老板娘”
回头一看,正是上次来过,胡县令家仆妇,王妈妈。
跟随一起的还有徐耀宗。徐耀宗这是刚刚去胡府送完菜,不知为何和王妈妈一起回来。徐耀宗只是给花五娘打了声招呼就自己回后厨去,花五娘疑惑“王妈妈怎么亲自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少奶奶觉着菜不合口味?”
“不是不是,我们少奶奶吃老板娘的菜吃的很香,只是,我家老夫人说,如今少奶奶也不吐了,什么都能吃得下,这以后就不麻烦老板娘一日三趟的跑了。”王妈妈其实并不想领了这差事,只是老夫人说了,谁请的神谁就给请走,这才来了,总不能让夫人亲自来不是。
“哦,这样啊,少奶奶不害口了是好事,打发送饭的小伙计告诉我就行了,何必辛苦王妈妈亲自跑一趟”
花五娘面不改色依旧笑的很温和。
最难的话说出口王妈妈送了一大口气,接着说"这不是我家太太感念老板娘辛苦这些日子,就让我务必过来一趟,把这个送来“
说完王妈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花五娘笑着说客气的话,接过荷包只觉得压手,比之前那个几乎重了一倍。
其实胡家老夫人为什么不乐意她继续送菜,花五娘心里自是清楚的很,只因胡老太嘱咐的厚厚油花的老母鸡汤,大肘子,等一系列老太太认为大补的吃食,花五娘一样也没送过,胡老太定是一方面怕亏着她宝贝大孙子,一方面又觉得花五娘怎么如此不上道,自己这老佛爷的话都不当回事。所以让王妈妈来撤了这差事,至于胡太太肯定也是了解自己婆婆的想法,所以才给了这压手的荷包,即是饭钱也是赔礼钱。
两人又客气一番王妈妈就说府里还有差事就先回去了,花五娘送她到门口还是嘱咐一句”少奶奶现在虽然都能吃下,但是饮食最好还是以清淡新鲜为主,大荤重油终究是不好。“
王妈妈自然知道花五娘的意思,郑重道谢后回府去了。
那男子此时也吃完正要离开,经过门口的时候停下,又再次谢过花五娘的鱼才离去,花五娘却注意道男子腰间系着的腰带款式别致,看着还在傻笑的十十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现在孩子正欢喜着呢。
夜晚,五记。
最后一桌喝酒的客人终于走了,十十收拾好就打着哈切准备拴上大门睡觉了,花五娘拦住她,只让她自己先去睡,自己想再等会。
十十又大了个大大的哈切,嘟囔句”这么晚那还有人“就自去睡了,后厨里的伙计们也早早的歇息,白日喧闹嘈杂的五记现在却显得格外安静,花五娘走到门口看向外面,月亮大半被云层挡住,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黑沉沉静悄悄的。突然,街道漆黑的尽头走出一个身影,他走路缓慢,身体随着蹒跚脚步微微左右摇摆,就这样慢慢走近才看清那人正是前几天来过五记,被陈怀称作夏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