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小白鞋》周公瑾的猫

38、月球漫步

　　我与教室最角落的一个男生调换了座位，尽量让别人不会注意到我。学习还是不能落下，我逼迫自己深吸了两口气，打开了课本。
　　打开课本才知道什么叫力不从心，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失望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朦胧中我看到一个脑袋凑过来，我悄悄抬起头，看到一双黑亮的眼睛正关切地看着我。
　　左枫这小子像是阴魂不散，他也换到后面来了。
　　“喂，肉丝，怎么这么不开心的样子，我前面只是开个玩笑，对不起啦。”他小声地笑着喊我。
　　“走开，别惹我。”经他这么一说，我气倒消了大半。但我不敢看他，怕他看到我红红的眼睛。
　　“偏不走。”他捂着嘴嘿嘿地笑着说，“看看你那蠢样子，哭起来真丑。”
　　我懒得理他，干脆把头伏在桌子上。
　　“喂喂喂！你别趴下啊，一揉，眼睛就更丑了。”他递过一张纸巾，然后把桌椅往前移了移，移完后他弯腰小声地说，“你看，我刚学会了迈克的‘月球漫步’，来来，我跳给你看，看清楚哈，我可不跳第二遍。”说完他一抖衣服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两只眼看着他的表演。他的肢体语言还真有点迈克的味道，模仿得也有模有样，嘴里唱个不停，他说迈克的歌和舞是不能分家的，缺一便少了灵魂。
　　我又看了眼子君的位子，暗自有些庆幸，她不在。
　　他穿了双新鞋子，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心里竟有些羡慕，这些家境好的孩子应该是从来不知愁字啥滋味吧。
　　他见我在看他的鞋，竟有些害羞，一害羞他乱了脚步，在跳那个双脚脚尖立起来的动作时，他一下没立稳往前一扑撞到了前面的桌角。我忍不住扑哧一笑。他疼得一个劲地吸气还不忘指着我笑道：“肉丝，你这没良心的，居然还笑”。
　　前面一本书飞了过来，跟书一起飞过来的还有崔乐乐的大嗓门。“你这个疯子在跳大神还是发羊癫疯啊，别人还要不要学习啦。”
　　他第一次没跟她斗嘴，朝她挥着食指捂着嘴坏笑：“就她那个猪脑子，上升空间全班就属她第一了，还好意思说要学习。”
　　有人在轻笑，很快班上一片寂静。我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数学老师来了。
　　数学老师在窗外一路盯着左枫走进教室。
　　他把第二天要学的知识点帮我们圈定了一下后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路过陆羽旁边时他把腋下夹着的几本小册子丢到他桌上。动作一气呵成，从头到尾没停下脚步也没看陆羽一眼。陆羽不紧不慢地打开，粗略看了一下后拿起笔开始答题。
　　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公然的开小灶，陆羽也早已与他达成了这项默契。
　　没有人嫉妒，也没有人敢嫉妒。大家都心知肚明，高手华山论剑，前提是得上得了华山。
　　数学老师出教室时朝左枫招了招手。
　　左枫一甩头“嗨！”了一声，像一个赌徒与对手较量后很久终于甩牌认输，他跳过几张椅子打开后门出去，数学老师站在走廊上等他。
　　我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数学老师跟他了说什么我在里面听不见，只见他站在数学老师对面，把手插在裤兜里摇晃着身体。数学老师想把他手拉出来，尝试了一下没成功，又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他还是没拔出来。两人似乎在手能不能插裤兜里这事上较上了劲。后来数学老师终于放弃，指着他的脑袋不知说了句什么就走了。
　　老师刚转身他便精神抖擞地回到教室，欢快地跳过几把椅子回到座位上。

　　沈逸尘又托人送来了信，这是第四封了。这半个月里他来找我，我躲着不见；他给我写信，我也没回。他在信里一次次问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肯说，为什么不回复，为什么不见他……他快要抓狂了。
　　可是我能怎么说，难道要我说看见你跟其他女生调情我醋意大发了？这绝对不行！这是每个女生都不愿意承认的事，这关乎着女生的骄傲与脸面。
　　但他的抓狂反让我一点点平静下来。有时我也在反思，会不会是我太小题大做了？如果说对他不理不睬算是一种惩罚的话，那惩罚是不是也够了？
　　子君又凑上来问我：“说说嘛，你和我们的校草大帅哥到底闹啥别扭了？”
　　她已经问了很多次，一看就是受人之托来打听情报的。我不理她，她又坏笑着说：“杰克这样对你已经很不错啦，你可要小心哦，有多少女生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虎视眈眈我倒不怕，只是也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功课落下了不少不说，沈逸尘一天比一天忧郁，好久没听见他的笑声了。
　　我有些报复过后的快感，快感过后又有些……不忍。
　　或许真的是我太过于固执了？
　　一翻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逮准了一个机会跟子君抱怨，“我知道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不过我相信他不会轻易动心的，这个我了解他。怕就怕那些手段高明的……我亲眼看见他跟易安安打情骂俏，真是让我失望！”
　　子君激动地一拍我后背说：“我就猜肯定跟别的女生有关！其实我早就不喜欢她了。以前说到她时你总是不吭声，现在明白了吧！”她按着我的脑袋数落过后又幽幽地说，“以前我总以为枫哥是与众不同的，没想到也过不了她那一关，两把媚眼抛过去，枫哥就像打了鸡血似的，陪说陪笑的……可能人家真的有那个魅力吧……”
　　她的失落与失望全都写在脸上，如秋风扫落叶般。
　　我很快收到了他的第五封信。他大呼冤枉，说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过。要求见面跟我说。
　　我没有回信，我等他来找我。果然，晚自习后，他在宿舍门口等我。他像个守门员似的站在门口，笑着跟每个路过的女生打招呼，那些暗恋他的女生则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在他注视下走过。
　　看到我他把我拉到一旁，一脸轻松地看着我笑，他的自信让我松了口气。那个元气满满的沈逸尘又回来了。
　　“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敏感。”他瞪大眼笑着看我，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正要争辩，他突然一脸认真轻声地说：“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欢她的话我明天去找老杨去，要求换个搭档……还有那天你看到我跟她打闹，其实是——”
　　“别。”我脸上一阵羞赧，连忙制止了他。“但愿只是误会就好，搭档还是不要换了，到时还怪我误了你的比赛。”
　　他的态度已表明了一切，过多的解释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只会让场面难堪，让我们之间产生隔阂。
　　他耸了耸肩手说：“无所谓，这次拿名次估计没戏，这个节目我自己一开始就不满意。上面已经定了我也没办法。”
　　熄灯铃响，我连忙跑回了寝室，我只有十分钟时间洗漱了。
　　矛盾化解后，内心阴霾尽扫，一下变得无比开阔起来。走路时双腿注满了能量，脚步似乎都带着飒飒的风声。
　　三天后，子君说艺术节参赛的节目今天最后彩排，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这个提议正中我下怀。
　　我们晚饭后绕道音乐室。一个高一的女生唱完《青藏高原》后就是沈逸尘和易安安的双人舞。
　　他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配合默契，许美玲说得对，易安安确实是沈逸尘最完美的搭档，两人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到最后一个动作时，我心里竟有些紧张和期待。
　　舞蹈的设计动作没作任何改变，沈逸尘依然单膝跪地，易安安甜笑如初身轻如燕地站在他腿上，不过沈逸尘却没有按设计动作那样一脸幸福憧憬地仰望着她，而是面无表情地把头扭到了一边，身体也跟她拉开了一定距离。他们就保持着这种怪异的造型直到音乐结束。
　　我凌厉地指着子君问：“是不是你跟沈逸尘串通好了说我今天要过来看，他才改了舞蹈动作？”
　　子君气愤地说：“串通不是人！小人之心！”
　　我有些羞愧，对沈逸尘也对子君。我抱歉一笑，捶了捶她的肩膀，她假装生气地甩着胳膊。
　　甩着甩着，她突然紧紧搂住我胳膊，神秘地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得答应我，死也不能说！”
　　对于别人的秘密我向来兴趣不大，她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可以倾吐秘密的树洞吧。可既然是闺蜜，我这个树洞是非当不可了，而既然当了这个树洞，就得承相应的责任，那就是永远为她保守秘密。
　　“说吧。”我轻声说道。
　　“切。”她用力拍了一下我，又甩着白眼凑了过来，我知道，她最不喜欢我这波澜不惊的样子，听到别人的秘密了也激动不起来，这与她的预期相差甚远。
　　不过她还是决定告诉我，因为她能说的只有我。
　　“我又申请了一个□□账号，网名叫‘幽暗森林’，我用这个账号加了左枫。”
　　我一惊。这倒是我怎么也没料到的。
　　近来学校里掀起一股上网热潮。很多人都有了自己的上网账号。我利用业余时间学会了打字和办公软件的应用，当然，我也有了自己的□□账号，只是我的账号里没有一个好友。有不少人想加我好友，我都说我还没有申请账号，而真正的原因是我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网吧上网。
　　“以陌生人的身份加了他？”我问。
　　“嗯。”
　　“你想干嘛？”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好奇吧，想多了解一下他。”
　　一说起他，她的眼里总是闪着星光。
　　“结果呢？了解了多少？”其实我也有点好奇了。这种别人在明处自己在暗处的游戏我还从没玩过。
　　“不好怎么说，在网上我和他反而好像更聊得来一些。”她又露出一脸幸福的痴相，“有时候我说心情不好要他陪我聊聊天他也从来不拒绝，我想聊多晚他就陪多晚。”
　　“你是说用‘幽暗森林’这个账号？”
　　“是的。”
　　“那是他和‘幽暗森林’聊得来。”
　　“有区别吗，那也是我呀。”
　　“那是另一个你，也许他也是用另一个‘他’跟你聊天。”
　　“什么跟什么呀，被你搞糊涂了。”她有些抓狂。
　　“反正你得留意着，别让他感觉出来是你就行。”
　　“这我知道。”
　　我们一路小声聊着这个话题径直去了教室。
　　晚自习班主任没来，班上出奇地热闹，仔细一听，原来在讨论什么足球赛。
　　我问左枫是什么足球赛？他说：“你不知道吗？昨天定下来了，下周礼拜天我们班和杰克他们班踢一场足球赛！”
　　“等等！我们是文化班，他们是体育班，跟他们踢？”我伸手制止他。
　　他挥着他那标志性的食指故作失望地摇头：“你看看你真不是一般的蠢，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文化生又怎么啦，体育生又怎么啦，这次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文化生让他们敬佩的不仅是成绩！”
　　最后这话说得正气浩然，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一手指天，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气势。子君喊了声“好！”随即全班男生开始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