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小白鞋》周公瑾的猫

24、在溜冰场

　　晚饭后，我终于逮到了九九。
　　“其实是这么回事。”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呢，放假后坐车回校的时候，在车上遇见他了。然后就聊起来了，说起来也真巧，你知道他住哪儿吗？邮电路一号，我家住邮电路三百二十九号！竟然是一个住街头一个住街尾，也真是奇怪，这么多年竟然没碰到过……”
　　“就这么巧妙地相遇啦？那药的事呢？他怎么说？”
　　“唉呀，过去了就不要提了。你真是，别那么较真嘛。”
　　“我只是感觉这剧情也变化太快了一些……”
　　“什么快不快的。”她抢着说，“就是好朋友而已，不过我发现我和他还挺聊得来的。”
　　这个我倒感觉到了，九九跟任何人都能很聊得来。“那你们聊些什么呢？”
　　“就学校里的人啊事啊，街上的一些新闻八卦之类的。”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我说，“你知道校花王智美姐姐现在在哪儿吗？”
　　我摇摇头。
　　“她高考专业没过关，现在去当空姐了！”
　　一听到空姐二字，在我脑海里首先出现的就是那个飘柔的广告。一个空姐脖子上系着小丝巾，穿着蓝色的制服，拖个小箱子，温婉美丽，气质出众。我开始脑补王智美穿上制服拖个小箱子的样子……
　　“她那么漂亮，不做空姐才可惜。”我有些感慨。
　　“是啊，听说竞争可激烈呢。真正的百里挑一。”九九表情很严肃。
　　“你怎么知道的？”
　　“赵硕说的呀。”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小声嘀咕。
　　九九凑到我耳边：“你不知道吧，赵硕追求过王智美，被拒绝后才跟徐菲在一起的。”
　　“他自己说的？”
　　“当然不是！”
　　“你真八卦。”我笑着去拍她的头，她灵活地跳开了。
　　突然，她很认真地盯着我，盯了半天后说：“你以后也可以当空姐。”
　　“说什么呀，我哪当得了空姐。”我无聊地转过头，看着路上匆匆忙忙的人流。
　　“别动，对，就这个角度……”她神神叨叨的，我被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真的，有人说你长得有点像王智美，以前我还不信，今天仔细一看，还真是挺像！”
　　我被她逗笑了。“谁说的呀，这么没眼光……”
　　“我们班有几个男生老这么说——对了，赵硕也说过。”
　　我突然有种冲动，想立刻拿面镜子照一照自己，看看到底哪里像王智美。我当然知道自己长得不差——这是从别人的眼神中得到的结论。但要说我长得像王智美，我还真没这个自信。不过外在的美与丑我并不是很在乎，将军已老美人迟暮，我早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并没把这个看得有多重要。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暗喜，毕竟没有人会拒绝自己长得好看。
　　“你看看你，有时挺聪明有时挺迟钝，也不想想咱杰克看中的人能不好看嘛。”她笑着在我额头弹了一下，“下个周末街上有家旱冰场开张，一起去吧！”
　　说到旱冰场我就想到我家旁边的那家旱冰场，我偷偷去过一次，但又灰溜溜地回来。呛人的香烟，粗鄙的叫骂，砸了一地的啤酒瓶……那地方我感觉极度地不适应。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乖孩子，我只是不适应，这是被母亲管教得太严的结果，而这结果恰恰是她想要的。
　　旱冰场对我的吸引力并不大，但学校枯燥无味的生活总让人有逃离的冲动。就想走出校门，哪怕吸一口外面的空气都好。这就是为什么镇上那条逛了几十遍的街仍对我们充满了诱惑的缘由。
　　“好吧，一起去。”我说。
　　她哈哈一笑。“好，到时候我叫你。你可别告诉杰克，要不然他要怪我把你带坏了。”
　　“怎么可能，我本来就坏。”我狡黠一笑。
　　她扑哧一声笑了，像长辈一样拍拍我说：“放心吧，里面几乎都是我们学校的，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很安全。”
　　旱冰场开在街尾靠近国道的地方，这里曾是一排废弃的厂房。厂房的铁窗户被换成了黑色的铝合金推拉窗，裸露着红砖的外墙喷上了一层白色涂料，另有一番特别的味道。
　　推开一扇沉重的木门，一片热闹的喧哗扑面而来。摇滚音乐、叫声、口哨声、笑声，混成一片。
　　高大的穹顶下是一个椭圆形的用铁栏杆围起来的溜冰场地，地面是水泥的。靠东面是一个吧台，吧台后面有高高的柜台，里面陈列着烟、酒、口香糖和一些零食。吧台下面堆了几十双四个轮子的旱冰鞋，一个瘦瘦的蓄着小胡子的年轻人站在旁边，嘴里叼着烟，手里抓着一把零钞。
　　九九拉着我走到那堆鞋子前，她开始挑鞋子。
　　“挑一双啊，愣着干嘛。”她回头发现我在那傻站着，一把拉过我蹲下。“快快！你穿多大的，这双行不？”她递给了我一双蓝色的溜冰鞋，她自己开始试穿一双桔红的。音乐很嘈杂，她说话几乎要用喊的。
　　其实我不会溜旱冰。我想不好要不要告诉她实情，害怕会引来她心里的嘲笑。
　　“你应该会溜的吧？”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我。
　　既然她都这么问了，我干脆摇头。
　　她哈哈一笑说：“真是个乖孩子！没关系，跟着我，慢慢就会了，很简单！”
　　铁围栏旁边有扇小门，九九扶着站立不稳的我小心地穿过小门来到场地里面。我紧抓着围栏不敢动，九九拉了我好几次，我仍然不敢松手。我看着这些在我面前飘来闪去的人，人很多，男生远多于女生，他们动作娴熟，用身轻如燕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相比之下，我就像一只不敢下水的笨鸭子！我开始有些后悔进来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没关系！”九九又是一声大笑，然后抓住我胳膊说，“要不你就先在这里熟悉一下穿上溜冰鞋的感觉，先站稳，然后扶着栏杆慢慢地走，我去那边看看再过来。”
　　老是要她陪着也让我挺不好意思，我说：“你快去吧，我先自己尝试一下。走的时候叫我。”
　　“那你小心点！”她膝盖一弯，整个人滑出去好远，又一个转身，她就混到对面那堆人群里，不见了。
　　我扶着栏杆，慢慢去感觉身体惯性与重心的较量。
　　一个人冲到我面前后突然刹住，身穿一件明黄色的夹克，又是这小子！他一看到我便捂着嘴笑，笑过后大声说：“真不是一般的蠢，你扶着栏杆永远都学不会！”
　　我照例给他一个翻上天的白眼：“要你管，玩你的去！”
　　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在我前面示范。“你看，你要往前走的时候身体也要向前倾，重心往前，往后退的话恰好相反——算了，往前你还不会呢，先不说往后。”
　　按照他说的我慢慢稳住了重心，站直了腰，心里那股要强的劲悄悄爬了上来，我慢慢松开了抓栏杆的手。
　　他在我前面两步远的地方，伸着手慢慢地往后退。“对，对……慢点，向我走过来……”
　　我努力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往前迈了一步，稳稳的，又迈另一只脚时前面那只脚打滑了，我一个趔趄，一头往前栽去！
　　脑袋轰地一声，我想完了！幸运的是，我没栽到地上，他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我！我的头撞在他的肩膀上，两只脚还在原地不停地打滑！他一只手用力抓紧我的胳膊，这样我才慢慢地站稳。
　　这种窘迫让我急红了脸，他却笑得很开心。“你没事吧？放心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摔着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我用力抓住他衣服的那只手，“哎哟哟，你看，求生欲倒挺强。来，你扶着我的手慢慢往前走，身体要放松，不要绷那么紧，别走直线，走八字形……”
　　我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扶着他的手腕按他说的去做，竟然也可以慢慢往前走了，虽然我知道自己走起来可能像只八爪鱼。
　　他像是一个称职的教练，慢慢松开他的手，离我两步远，慢慢地三步、四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能往前走七八步了，心里一阵喜悦。
　　“不错，进步很快！不愧是肉丝，悟性很高……”
　　我想跑上去打他，却一下忘了脚上穿的是溜冰鞋，“啪”地一声，我双手撑地，一只膝盖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
　　疼痛总是要来得慢一些，刚开始还想站起来，当疼痛袭来时，我咬着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又捂着嘴笑弯了腰，看我半天没起来，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旁边问：“怎么啦，没摔很严重吧？”他并不敢跟我靠太近，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跑的距离，他怕我偷袭他。
　　我哪有这个心思，我垂着头捂着膝盖，我在等这阵疼痛快点过去，过了我就能站起来，这样半跪在这里很快会引来关注的目光，我不希望那样。
　　“你果然在这，怎么了！”有人在我面前蹲下，我突然觉得这声音特别熟悉，抬头一看，是沈逸尘。
　　“我没事，刚摔了一跤。”我笑着说。
　　“疼不疼，能站起来吗？”
　　“应该能。”我抓着沈逸尘的手慢慢站起来，又轻轻活动了一下膝盖，感觉没有大碍。
　　“哈，杰克你什么时候来的呀！”他大声跟沈逸尘打招呼。
　　沈逸尘没说话，侧眼看着他，沈逸尘从来不昂头看人，他喜欢半低着头，抬眼或侧眼看人。他眉头微微一皱，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怎么？我不能来？
　　“咳！我的意思是你来了更好，那个……肉丝她不会溜冰，你是高手你来了刚好教她。”左枫摊摊手一脸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