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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棉花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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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松白韶不知道这些,就算亲口跟她说怕也是难相信。
这姑娘的死脑筋料定江延知是个纸糊的少爷,真要跟人起肢体冲突了只剩下呜呜抱头的命——
不然每回扳手腕赢不过她就算了,哨刚响就往一边栽是怎么回事?
她接收到的信息只是江延知那句“以后不会了”,算是在这些没必要的小事上有诚信。
经数日再见庾豪已是后话。
他脸上缝了挺深的一道口子,竟是破相了。白纱包扎住半张脸,跟颗掉进了糖霜的咖啡豆似的。
浮滑的贫腔终于也无处施展,嘴角结了层厚厚的青痂。
特别磕碜。
架子还不小,撞见松白韶就躲,好奇怪。一瘸一拐地靠着走廊边走,眼睛只差挂在天花板上了,不知道的以为是有帮虎吃食的豺狼后边追着。
往后更是面都少见。
她近视度数不低,但走路不习惯戴眼镜。
远远看都是模棱两可的,三米之外人畜不分,不贴着脸都不敢确认是谁,更不必说庾豪躲她跟逃命一般。
玩闹时柴晓槐顺手帮她占了个卜。
牌阵一摆,翻查御用《塔罗葵花宝典》,连说她低迷期快过完了。
等时间走向四月,就是运势顶呱呱的开心小豆子一颗——额外提及,收尾阶段需要静候佳音,担心的事情最终都会有一个好结果;喜欢和她作对的人,会迎来一个水逆期。
很准!
平常信奉的巴纳姆效应“啪叽”一声成了哑炮,悄咪咪的,松白韶在心底给木杈竖了个大拇指。
想不到她初遁玄学之门,技术可以嘛。
松向明的胃痛治好了,诊所里医生说没事,之前反复发作时还怕孙女担心闭口不谈,搞得她还置了点点点的气。
她自己的流感也康复了,肺痨鬼的昵称终于从苍旗的狗嘴里摘出去,能跑能跳,吃嘛嘛香。
喜欢和松白韶作对的江延知,很不幸地,迎来了一个水逆期。
当然,她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
毕竟江延知帮自己忙前忙后过,不必说这百分之两百是被自己传染的。于是她包圆了江延知的感冒药和小晚餐,没得菜单点,有啥吃啥。
灌汤包因地域饮食因素变成辣汤包,某人啜一口惨烈地迎来刀剌喉咙、心脏骤停等并发症时,松白韶没管;带餐的三菜一汤全是发物,受某人目光洗礼时,松白韶瞥头看窗外纸灰机,装心机小白莲没管。
但在遭逢江延知猫在墙根数耗子药时,松白韶投降了。
社会主义接班人,再恼怒一位同志,也不会忍心看他就此香消玉损。
她不得不尔:“以后少爷用餐,我一定严格把关行吗。”
江延知被她牵过的手抵在胸口,咳嗽时微颤的身子像枝经不得风的弱柳。松白韶暗暗道太过了吧,就算你真是位少爷,也没这么虚的。
他低着眉,倒是好脾气。春风冻红了耳朵尖,“不用的…咳咳。松同学肯照顾我这些,已经很满足了。”
等会,等会?松白韶浑然打愣,好好说话行吗!文明交流!
她又不是个招妓的。
江延知看她眼底空空的,出声道。
“别叫我这个。”
“那叫什么?”他问。
“随你便。”
她抱臂先迈开步子。
后者跟上来,“松同……”
“别叫我这个。”
“……”
这事估计他一直琢磨到晚上,教松白韶做题时接了个电话,先低声讲完,“是易错题,正反馈的调节结果是加强并且偏离静息水平。负反馈则是纠正它回到静息水平,像排尿的反射,血液凝固这种,都属于前者,酸碱度的调节属于后者。”
苍旗:“这桌子咋呜呜叫呢?”
“喂。”江延知接了电话,“妈。”
这货私藏手机!苍旗后仰,直吸气,还敢掏出来使?也太大逆不道了吧。
“喂,宝宝。”
松白韶都没发现自己侧耳附身。她在题干的“感受器效应器”上标了四五个圈,显然是漫不经心。江延知笑着看她一眼,曲指点到,“再选一次。”
不声不响的,俩人的空隙窄了,像包围住半个光圈。
徐晨曦的嗓门清亮,跟江延知交代了不少琐事,以照顾家里的幼妹为主。
阿姨抖包袱怪有趣的,松白韶只觉得有一条小蛇往自己耳窝中钻,不留神地乱答了个D,还神色自若地听江延知回着话。
江老师骤然抬起眸来,刚才说的都白讲了?
松白韶抿唇,半是掩饰地画了个斜杠消掉。他捂着听筒,解析了一遍D的选项,便见她排除了三个选项后“角逐”出最后的答案。
不由莞尔笑道,“很棒。”
红勾。
……松白韶呵呵。
她当然要给自己找补,虽然讲不明白为什么。大概是些阴暗的小心思。她可不希望江延知觉察她喜欢他妈妈。
便用稍许希罕的声气,“她怎么还喊你宝宝啊。”
这么大的人了。
“哐。”
突然间,整栋楼漆黑了,二教的电路老化积弊已久,早该修。终于吃到个大教训。
“我去?”班里瞬时炸开了锅,沸腾得如同迁移到一家动物园,松白韶不害怕鬼更害怕人,腰身往内侧动了动,给夹道上沸反盈天的同学们一个造反的舞台。
喊习惯了吧,江延知答道。
松白韶哦了一声,心理作用,还怕自己洗得不够白,于是说,“我不是好奇。只是从没人这么叫过我,听着挺陌生的。”
江延知好像得到了某种信号,望过来。
“宝宝?”
如遭雷劈,他还锲而不舍,“那我喊松同学宝宝…可以吗?”
“!”
松白韶惹上愠怒的薄粉腮颊冒出火来!
左右观望,确定没人在混乱中注意到这边。
堪称是反应强烈地摁住江延知的手,“当、然、不、可、以!”
从齿缝间蹦出的词。
昏暗到只有轮廓,她带点刺儿的怒音抟在胸口,生怕引人注意,两只交叠的手一齐压在他的腿上。江延知喉咙微动,睫毛乱颤地住在她眼睛里,“为什么……不、可以?”
好近。抬臂捞过来……都可以。
大脑宕机,这个称呼也不好吗?
他也想这么叫她,听起来可爱又亲切,还是个叠词呢。徐晨曦从小这样喊他到大,之前他竟从未觉得这个词可爱。怎么回事?
一定是她的原因。
“为什么可以!”
松白韶几乎要气炸,果然最荒谬的答案最让人无处反驳,实在是想骂都不知道哪里下口的好。
她压着眉正呼吸不畅着,掌心痒了痒,这货居然将手从她虎爪下抽出来,赧然地别至身后去,装什么娘家妇女?
四周乱麻麻的,分辨率低到额前的人像是块凝固的颗粒。江延知的脸微微发烫,眨眼迟滞地看着她张合的唇,在青灰的世界中,一点潋滟的水色。
完蛋,病症好像更严重了,像发烧。
松白韶的威慑成了融水的棉花糖,他连个字眼都摸不到了,只知道最后她鼓了鼓腮帮子,愤然地咬唇道,“所以,别喊我……”
“宝宝。”
磁性厚润的声音,江延知的眸光痴痴地移下来,“对吗,宝宝?”
“对,但也……不、”她摇摇头。
软,想亲。江延知出神地喃喃自语。
鬼使神差地,将额头抵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