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曲》沈云初

3、第 3 章

　　霍辛望了一眼那边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问旁边的下属：“你相信世界上有纯良的人吗？”
　　下属一愣，老实回答：“不相信。”
　　“是啊，要是世界上真的有那么纯良的人，那教主和老教主又何至于落入此等境地啊……”霍辛长叹一口气，目光悠远，似是想到了多年前的一些往事，“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死在路上算是他运气好，倘若或者到通天道，恐怕等到他的将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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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江舟无端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疑惑自己是不是又着凉了，会不会拖累行程？
　　“老爷，你没事吧？”江武拉着江舟的袖子一角，很是担忧的问他。
　　“都说别叫老爷了，听着怪不舒服的，叫哥哥就好。”
　　“没关系，老毛病了，不用太在意。”江舟摆摆手，坐在树干下示意他过来，“今晚我们一起睡吧，晚上天寒，一起睡多少能互相暖暖，起码不至于第二天就起不来了。”
　　江武还在犹豫，“可是这衣服……”
　　“反正都是要做杂役的，脏活累活苦活什么都干，这身衣裳早就保不住了，又何必在意那些细节？”江舟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
　　江武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亦步亦趋的坐了过去，被江舟一把扯过连同他整个人一起包裹起来，暖洋洋的。
　　“暖和吗？”江舟眼里划过一丝狡黠，他可没错过刚才小孩眼底的错愕。
　　小孩耳朵变得通红，将头埋在江舟怀里良久，才发出一声如蚊子一般细弱的声音：“嗯……”
　　江舟满意了，“睡吧。”
　　“老……哥哥，你既然知道你要做杂役，那么为什么还穿这么好的衣服来啊？”
　　“……说来惭愧，其实我是刚赎完身就走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了五六百里路，才发现衣服也没有换回来。”
　　“那这貂裘……”
　　“貂裘算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当时我们没有多少钱，我身体又弱，我师父就用银子给我买了件最好的裘衣，我当时还添了不少进去。”想到这里，江舟微微一笑，“然后我不管走到哪儿都带着它，兜兜转转已经十几年了……一进通天道我就把它取下来。”
　　江武似懂非懂地点头，他没想到一件衣服都还有这么大的来头。被裹在白裘衣下面的皮肤很敏感的感知到裘衣的柔软，指尖默不作声勾了一下白裘。
　　软软的，暖暖的，完全不像是已经用了十多年的老物件。
　　想必主人平日里一定很爱惜它吧……
　　思考者思考者，意识渐渐陷入朦胧，也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
　　当然，此时还在睡觉的江舟自然不知道，此时远在通天道的“恩人”，此刻正闹起了失踪，搞得整个通天道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
　　而某位任性的罪魁祸首，正因为那封来信，半夜突然来了兴致想要亲自去瞧瞧所谓的“仵作”。
　　第二天——
　　本来预定行程三天走完，可谁知道出发的第一天就发生了意外……
　　“什么？！失踪了？！！一群人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给我去找！！！那女人呢，她就没看着点吗！要是出了事她担罪得起吗？废物，饭桶！一群酒囊饭袋！！！”
　　一大早上刚准备要出发的霍辛忽然接到消息说教主失踪了，去过所有地方都找不到，整个人瞬间就炸了。
　　所有人战战兢兢跪在下面，生怕上司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有人试图从中缓解：
　　“大人您消消气、消消气……这杂役……”
　　“什么杂役，狗屁杂役！教主都失踪了我还有心思管什么杂役！呸！”
　　结果好心提心被呸了一脸。
　　“不行，不行不行，交给那群废物我不放心，我得亲自回去找人！”说着霍辛就推开窗，一只脚踩在窗沿上作势就要往外跳。
　　吓得那群人赶紧阻拦，“大人不可啊！”
　　“不行啊大人！”
　　“您还有要事在身啊大人！”
　　霍辛：“什么样的事比得上找教主？！！”
　　“大人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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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而言之，不管如何，属下们好说歹说才劝得霍辛终于放弃了立马回通天道找人的想法，但也不免加快了前进速度，恨不能两天当成一天用。
　　通天道是在沙漠深处的绿洲中，因此在沙漠中行走，骆驼是必备的，不然很有可能经历过一场沙暴之后就找不到方向了。
　　沙漠中的天气向来反复无常，炎热的天气，燥热的空气，五一不拷打人们的耐性。江舟靠着骆驼坐下，从怀中取出干粮掰下一块扔进嘴里。
　　江武晕乎乎地靠过来，整个人差点栽倒在江舟怀里。江舟将他扶正坐好，把自己的水袋递给他，江武立马接过大口大口喝起来。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江舟适时拍着他的背，让他喝慢点。
　　江武正喝着水，又想说话，刚开口就被呛到了，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江舟。
　　“哥哥……”
　　江舟应了一声，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白皙的皮肤在沙漠中这么长时间了一点都没被晒黑，依旧那样洁白如玉，在太阳的映照下晃了江武的眼。
　　江武揉揉眼睛，“哥哥在太阳底下发着光，跟仙人一样。”
　　江舟却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看他一闪而过的失落就知道他此时并不开心，“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江武疑惑道：“哥哥怎么了？”
　　江舟勉强一笑：“早些年，师父有想过教我点防身的功夫，但因为我体虚怎么练都练不好，当时也没少因为我这黑不了的体质被人嘲笑。”
　　琴师说实在的算不上什么高尚的职业，弹琴为悦己，而琴师弹琴却是为了取悦他人，因此在众人眼里也属于三教九流之一。
　　更有甚者，觉得琴师那一类人不配弹琴，甚至连碰都不配碰。
　　当然，琴师也分三六九等，江舟因为本身性格不愿出风头，自然也不是什么高等的琴师。毕竟高等琴师都在皇宫内为达官贵人弹琴，而江舟的师父就是当初被人陷害从宫中赶出来的。
　　在师父的耳濡目染之下，江舟自然对那种地方没好感，还不如就做一个最小最小的在风月之地弹琴的琴师。
　　江舟紧了紧怀中的琴，指尖不经意间拨弄着琴弦，低沉的弦音轻轻传来。
　　江武颇为好奇的凑过来看，这是他第一次见江舟弹琴，也是他第一次听到，或者说看到琴。
　　“这就是琴吗？我还是第一次见诶。”
　　江舟笑道：“你要是喜欢，改天我教你弹。”
　　“真哒！”
　　“千真万确。”
　　“那我们拉钩！”
　　江舟依言，跟江武约定好之后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又该出发了。
　　又过了一天，按照预订行程今天就能到通天道，然而一路上天空灰蒙蒙的，视线内不断的扬起风沙。
　　霍辛眯起双眼，从早上开始天气就有些不对劲，本来想着速度快一点应该可以赶在那之前回到通天道，看来这是赶不上了……
　　“传我命令，原地休息，所有人围在一起谁都不要出去。”
　　江舟自幼生活在江南，对沙漠中的事情一概不知，看着眼前除他外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紧紧扒着骆驼不放很是疑惑。
　　还不等他问出来，一整个人就被江武拉到一旁强行蹲下。
　　“哥哥别说话，就躲在这里，抓紧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抬头不要起身，也不要睁开双眼。”
　　江武满脸凝重的对江舟说道。
　　江舟不解：“为何？”
　　“沙尘暴要来了！”
　　沙尘暴？
　　见江舟依旧不解，江武不得不开口解释道：“沙尘暴就是沙漠之神发怒了降下来的神罚，很可怕，风沙吹的到处都是要是不抓住骆驼的话整个人都会被吹飞，会死的！”
　　江舟一听，立马俯下身紧紧抓牢骆驼缰绳和江武，一动不敢动。
　　索性这次风沙只持续了三个时辰，并没有吹一天一夜或者几天几夜都没停下来。即便如此当风沙停下之时所有人也已经被埋在了沙子底下。
　　平滑的沙地上一只手颤颤巍巍钻出，旋即冒出来一颗脑袋，甩了甩发丝中的沙子，一整个人钻出来。
　　正是江舟。
　　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之前的从容，一整个人狼狈至极，嘴里也不免进了些沙子，涩涩的。他出来后又开始往旁边挖，把江武挖出来之后才松了口气。
　　“哥哥，你没事吧……”
　　双眼紧闭的江武感受到有人在轻轻拍着他的脸，当即呸了一口沙子，挣扎着起来抓住江舟将他上下检查了个遍。
　　江舟刚要说没事就顿住了，四周找了找，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了？”
　　“我的琴不见了……”
　　江舟抿着唇，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江武一愣，见江舟那一副自责又痛苦的模样，忙伸手去安慰他，“应该是被风沙吹跑了，可能没跑远，我陪哥哥在旁边找找吧？”
　　江舟点点头，二人开始在周围寻找起来。
　　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江舟看到被沙子淹没得只剩一角的东西，江舟走进了看才发现这不是琴，而是……一片衣角？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招呼江武过来救人。
　　“阿武，快来！这里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