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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蒲公英(43) ...

  •   妈妈还是没有答应黎叔叔的求婚,虽然她对黎叔叔更加温柔体贴,还特别尊敬黎叔叔的爸妈,尽管我费尽口舌,甚至说出冲喜这一本不该出现在现代人口中的话。手术后,妈妈恢复得很快,这本是一件喜事,值得高兴,但是她的脸上越来越多的是忧愁,不爱和人说话,还常常闪躲。我以为这是术后病人的正常反应,也许就是获得重生后没有回过神来,就请求黎叔叔多照顾她。可是黎叔叔提醒我,她不敢与我多说话,是生怕我因为我的身世关系与她产生什么矛盾或隔阂,她是觉得对不起我,心里有愧。真的是这样吗?我的亲身母亲已经辞世,妈妈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会计较一个这么多年来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的妈妈?我没有那个资本啊!她有什么好惭愧担忧的?他抚抚我的头,感慨:“不知道你是幼稚还是成熟!这种痛苦这份矛盾只有母亲这类付出一整颗心的人才会有。”
      我趁黎叔叔没在的时候,走进妈妈的病房,想要和她好好聊聊。她没直视我,遥望天空,说:“律庄,你可以准备准备大学的东西了,洗发露、沐浴露、毛巾、梳子……”我坐在她面前:“妈,我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少唠叨吗?”她吸了一下鼻子,像是委屈得要哭的样子:“有哪个妈妈喜欢唠叨?你要是样样都想全啰,我能说一句话吗?再说啦,这还指不定哪一天你就走了呢,到时候我唠叨谁去?”我扑哧一声笑开:“妈,你是我妈,我不会走远的,就在杭州啊,每个月回来让你唠叨唠叨,唉,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谁让你是我妈呢。”妈妈再次吸了一下鼻子,低声说:“律庄,过几天回去看看你亲妈,在学校好好读书,将来挣了钱,把她的坟给修一修……如果有可能,找到你的爸爸,就算他该死,他缺德,但也是你的亲爸爸,应该负起责任照顾你。”我没有答应,如果世界上还存在这么个人,如果真的让我给撞到了,那我不会叫他一声爸爸,取而代之的是,将他臭骂一顿。假若不是他,妈妈也许就会有个男人照顾,也许就不会痛失孩子,并且我的亲生母亲也许就不会死,后面的一切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他是罪魁祸首!
      这次谈话不但没有消除妈妈的顾虑,还加重了她的心理负担,因为我恨我的亲生父亲,恨之入骨。
      我垂头丧气地把事情经过告诉竟禹圣,失败,太失败,本来想宽慰妈妈,结果弄得她更难受。竟禹圣劝我慢慢来,心病当由心药医。也只能这样了。做人真累,这个要顾及那个要想到,还不一定就会成功。他问我和我妈的结在哪儿,我迟疑着不说,难道要我坦坦荡荡地告诉他,结就是我素未谋面的亲身父亲吗?我做不到。我不能勇敢地坦言我其实是个孤儿,这比接受父母离婚要难一百倍,更可笑的是,我的养父(也许可以这样称养育了我多年的爸爸)因为我的身世和我的妈妈离婚,我的亲身父亲身在何处都是个迷。他替我擦去我额上的冷汗,问怎么了,我摇摇头。这个事实太可怕,我宁可继续妈妈过去的谎言,也不要接受这种残酷的真相。我不要恨那个没有良心的人,他没资格被人想起,更没有资格让人家为他伤神!
      我把想法告诉黎叔叔,请求他助我一臂之力,嘿,别说,他就用了一个晚上,妈妈的心病去除了一大半。我向他请教,他吐出短短的三个字:攻心计。我再问,他又吐出五个字:爱情的力量。我依旧不信,他没辙,说;“你要始终相信你和你妈的感情,我告诉她,要你放弃过去健康生活,首先她得做个榜样。”他劝我好好和妈妈再谈一次,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能说什么?我无非是给她一个承诺,保证不再记恨素未谋面的父亲,将来碰巧遇见的话,也不会给他难看的脸色。
      “疏夏,妈妈赢了,她比你先醒过来。你怎么能这样?你从来都不甘落后的……还记得公园里的美好时光吗?我把你们的声音录了下来,我放给你听。”
      贼猴的笑话,众人的喝彩声从手机中传出,紧接着,还有疏夏的歌声,大伙的掌声……我不知道疏夏听着这些逝去的快乐是什么感想,我想好好地为她解说,可是我不争气,没办法让自己面对一个之前还是活泼可爱、能说会道现在却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朋友时,不掉一滴眼泪。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从第一次我们见面我傻傻地望着她开始,到我们渐渐相知,她的每一张笑脸,每一滴眼泪,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精灵一般跳跃着。过去,她就是一个精灵。
      疏夏的情况,她的朋友都了解一些,于是,我们集体开会,商定轮流到医院看望她,争取在大学开学前将她唤醒。可事实是,几乎每一次都是几个人一起去给她讲过去、现在、未来,给她听迈克尔•杰克逊的歌,给她听莫扎特的曲儿。然而,她的脸上再没出现过眼泪,手指再没动弹一下。
      有一次,我看见邱元啸哭着对竟禹圣说什么,远远地,听不清楚。我知道现在上前会显得很不识时务,于是装作没看见,悄然转身要回病房。“庄子,”邱元啸冲我叫了一声。我驻足,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人,装傻:“哎,你们在这里啊!”邱元啸直视着竟禹圣,过了一会儿,十分不悦地离开,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轻声要我好好劝劝竟禹圣。我问竟禹圣怎么了,他不答,只是看着我,说:“大吉要在读大学之前和你聊聊,我帮你应了。”我疑惑地看着他,没说话。廉城吉就在医院的小树林里,看上去比从前要更黑了,也成熟很多。他说:“我就要走了,搬家到北方一个城市,那里离我的大学近。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我愣了一会儿,说:“什么时候走?我送你。”他背对我,半天才说:“不要,离别的一幕,我再也不要看见。律庄,你给我听着,禹圣他不会辜负你,不会让你不开心,你必须要好好珍惜!另外,有空改改脾气。”我望着他的背影,爽快地答应,问他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他去吃餐饭。很久,他都没有说话,最后,他转过身,拥抱我,在我耳畔轻轻地说:“如果禹圣欺负你,告诉我,我会帮你教训他的,不管是你错还是他错。饭就算了,太伤感的场面我不要参与。保重。”他,走了,我,哭了。
      我想送送他,可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于是试探性地问竟禹圣:“廉城吉要走了,你去送他吗?”他道:“不去,知道他后天早上九点去车站也不去,他去天津关我什么事?”我会心一笑,看看他,嘴角似乎也是往上的。好,那我们就心照不宣吧。廉城吉走的那一天,我远远地看着他,煽情的话和离别时挥挥手洒洒泪的场景且都留在心中吧,只愿他一路顺风,以后可以快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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