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端倪（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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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不怪她被一脚踢成如此惨状都还是先惦记着这间开了灯的屋里有没有人。清秽师一旦在执行任务中意外被普通人撞见，过后要提交的材料之繁琐和处罚之重可哪个都够要命的。
不过还好，这间屋子里看来，就她一个人。
而且担心了大半天，舒桉楠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怕不是脑子也让踢坏了，竟然忘了保命盒上还附着隐匿术式呢。
隐匿术式。顾名思义，可以在行动中遁去清秽师们的身形，便于行动。
保命盒的传声空间里各种声音混杂。有人在叫舒桉楠的名字，但听不太真切，而且还带着点滋哇滋哇的声音。似乎是刚才摔进来的时候受了冲击，不过勉强还能用。
纷乱的杂音里突然透进来一道听上去格外清冽的男声：“小舒，你还好吗？”
“我没事老师……是我疏忽了。”她从门板上爬了起来，看着自己面前：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正在慢慢向她逼近，看身形正是刚刚还在昏睡的郑明炳。
“这是怎么回事？”柯纳在耳麦中问道。
“有人连着对郑明炳施展了两次降灵术式，用第一次的小杂碎掩饰了后面这个真正的癸级威胁。”舒桉楠的语气听上去格外严肃，和平时嬉皮笑脸不正经的她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耳麦中柯纳倒吸了一口气，随后狠狠地问候了始作俑者一句。
“小舒，你最好先撤回来。”欧阳秋又道。
舒桉楠闻言，瞬间换掉了前一秒脸上那副严肃的神情，语调轻松地打趣道：“放心吧，有分寸有分寸，我又不是小孩了。”说着还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拍了拍胸口以做保证。
欧阳秋思索了一下，还是同意了，随即又对她说道：“安全为上。”
舒桉楠应下，而后低头开始检查腰间的保命盒。桃木的盒身上刻着一道符文。不过此刻，她的那道符文的颜色，已经从原本应有的金黄色，变成了奶油一般的颜色。
这说明刚刚癸级造成的冲击，几乎抵消掉了保命盒上一大半的防护术式效果。
这东西就像个充电宝一样，本身载着足够发动上面术式的“电”，但是随着遇到各种情况，保命盒的“电量”也会慢慢消耗。快没了，就得拿回杨佳纯那里“充电”。
“真够狠的......不过还好、还能顶一会儿。”她顺着自己那不太灵光的传声空间问道：“邵哥，你能听清吗？”
“勉勉强强啊。”
“行，就一个事儿，等下先帮我绑了他。”
“好嘞。”
郑明炳，或者应该说是恶灵，看上去似乎格外对她有兴趣。或许是因为在场的三个人类里，就负了伤的舒桉楠看起来最好对付。
舒桉楠朝他伸出手，手心向上，朝自己的方向勾了两下，还不忘撩闲似的对恶灵挑了挑眉。
被她挑衅地恶灵用郑明炳的身体发出一声怒吼，随后迈开步子直直地冲向了舒桉楠。
就在他刚刚动作起来的时候，周围的空气中响起了仿佛是被利刃快速划过时的声音，紧接着，还待往前的恶灵就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牵制在原地无法动弹。
定睛一看，他的四肢和身体，都被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红线给扯住了。
“谢了邵哥！”舒桉楠朝看似无人的黑暗处道了声谢，同时发动降灵术式，刚刚那些枯藤复又从她脚边的地上凭空生出，同样缠绕住了郑明炳的身体，并开始试图从他的身体里把恶灵拉出来。
那恶灵死命地用郑明炳的身体开始挣扎，邵达的那些红线虽然是线，但因为上面带有术式，关键时刻甚至能起到削平混凝土桥柱的效果。为了减小对郑明炳的伤害他已经尽力把红线上的术式作用降低到能保证制住他不动的最小值，但无奈恶灵在接着他的身体挣扎，还是难免割进了皮肉里。
“小舒你快点！”
舒桉楠也是紧张得额角直流汗。
“再快点，先拉出来一小部分也好......”她看着郑明炳痛苦得近乎扭曲的表情，心中默念道。
心中的声音刚落，她便眼尖地看到枯藤把那恶灵从郑明炳的身体里拽出了一点。
下一瞬，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虎突然从她身后窜出。那白虎通体泛着莹白色，在离郑明炳还有几步的时候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准而狠的咬住了枯藤扯出的恶灵，紧接着身子一转方向，同枯藤一起把恶灵彻底拽了出来。
舒桉楠暂时松了口气：反向降灵术式的媒介只有枯藤，但因为这次的恶灵是癸级威胁，光靠枯藤拽出恶灵，这个过程势必会因为时间过长而对郑明炳的大脑造成更大的损伤。
枯藤在拽出恶灵之后便被舒桉楠收了回去，余下那只威风凛凛的白虎一直死死地咬着恶灵不松口。那恶灵看外形应该一种飞禽，但双方正在空中开始缠斗着，黑白两道影子速度快得近乎让人看不清它们的动作，自然也没法分辨具体是什么动物。
一旁的伍好上前把郑明炳拖出了房间，这回郑明炳算是晕的很彻底了。他回过头想叮嘱一下舒桉楠注意安全，却被什么东西砸在墙上的闷响给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舒桉楠的白虎咬着那恶灵的脖子把它抵到了墙上。
正是借着这一下，三人都看清了这恶灵的样子。
“这是......老鹰？”舒桉楠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谁家的鹰长这么大个头？这是秃鹫！”邵达回道。
“秃鹫不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吗！”传声里满是杨佳纯的震惊，震惊过后她又极其认真地抛出一个问题：“那我们逮着这个施术的人之后是不是还得转交给警察处理？”
“不用，咱们不是也有关人的地方吗，包吃包住包水电，听说最近还要配医疗设备，到时候往那一送就行了。”
舒桉楠听邵达那边还传来了打火机点火的声音，似乎是准备就地点根烟。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打断了这两人逐渐跑偏的对话：“不是吧？你们俩个直接聊起来了不打算管我的死活是不是？”
“不不不那倒不至于，虽然每次我买的零食你吃的最多，但我还没有记恨你到这种程度。”杨佳纯欠扁的声音传了出来。
舒桉楠白眼快要翻上了天。
白虎死咬着那秃鹫的脖子不松口，而秃鹫也不甘示弱。一双铁钩一样的爪子发狠般地在那白虎身上乱抓。双方都使了极大的力气想要压制对方。
那秃鹫不知怎么的，蛮力虽大但却不得章法。自然比不过同是猛兽且跟着舒桉楠执行过多次癸级任务的白虎。最后一个不留神卸了力气。被白虎拖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秃鹫刚要再弹起身，便被白虎有力的前爪按了个动弹不得，以至于地面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米米！地！地！”
被叫做米米的白虎听到舒桉楠在叫它，于是松了一点爪子上的力气。
那恶灵嗷一声，作势又要起来。
“别了别了，你还是按着吧。”舒桉楠皱了皱眉道。
米米闻言，一下子又使了老大的劲。经它这么一按，舒桉楠简直怀疑地面上会不会出现细细的裂纹……
邵达踱步从屋外进来，站到了舒桉楠身边。
“这程度，看样子不像癸级啊。癸级哪有这么好解决的。”
“大概是检测系统预判了融合之后才达到癸级的级别，只能说还好拽出来的及时吧。”舒桉楠应道。
邵达点点头。他的目光移向了地上还待挣扎却渐渐失了力气的秃鹫。
“你来还是我来？”他问道。
“先等等邵哥。”舒桉楠单膝蹲下，看着那只秃鹫化成的恶灵。她仔仔细细地把这只秃鹫的身上都看过了一遍，一时间屋内只有秃鹫挣扎时拍打翅膀的声音。就在邵达觉得舒桉楠沉默得过分，打算出声提醒她时，她终于说话了。
“其实它也……不想这样。”
“这怎么说？”邵达问道。
“你看它的身上。”舒桉楠指了几处，邵达稍微睁大眼睛看去。虽然眼前的秃鹫已经是一个灵体，但从它身上仍能看清，它的翅膀、脖颈、双脚以及一些其他细小的位置，都有着很深的伤痕。
那伤痕附近的羽毛已经没有了，仔细看的话，很像是羽毛和伤口糊在了一起。
“我猜是很多根麻绳绑的，并且用了相当大的力气，所以伤口附近的羽毛都被从根部折断，血肉和它身上勒出的伤口糊在了一起......”
“行了，别说了。”杨佳纯几乎一点也听不下去了。
舒桉楠看着大猫一样的白虎，道:“米米的灵魂是在死去没多久自愿和我达成契约，成为我的降灵的。但这只秃鹫并非自愿，施术人抓了它，通过长时间的......”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虐待。并且采取了极其强硬的法术，让动物被迫遵从他的意志。这种降灵通常怨气极大，因此也很凶很难对付。”
邵达蹙着眉把目光从还在挣扎的秃鹫上挪开，骂了句畜生。
捏了捏眉心，舒桉楠摸出几枚铜钱扔在了那秃鹫的身上，随后发动术式，顷刻间铜钱和秃鹫都化成了一缕白烟，从三人的眼前消失了。米米也收回了自己的爪子，习惯性地伸到嘴边舔了两下。神奇的是因为它是正常降灵术式得到的灵体，所以竟然真的能舔到自己的爪子。
“走好吧。”
两人互相看了下对方，最后邵达点了根烟，和传声里的人打了声招呼，说楼上结束了，他们这就准备下去。
结果刚要走出这间办公室。杨佳纯的声音又在耳边炸开了：“等等！”
这声高喊在别人的耳朵里顶多就是吵，但是放在舒桉楠这本就受了波及的传声空间里，硬是拉出来了一连串活像在拿几根铁丝磨铁栏杆的声音，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的耳朵啊杨佳纯！”
“嗨呀抱歉！说正事啊，你刚摔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是不是开着灯的？确定没人吗？”
“确实没有，我当时……”说话间舒桉楠复又打量了一圈这间办公室，当目光落在角落的一扇门上时，原本理直气壮的她就跟漏了气的气球一样，慢慢没声了……
邵达很明显也注意到了那扇门。两人对视一眼，几乎秒懂了对方在想什么。
清秽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一条铁律，就是要确保自己不能被普通民众目击到。
其实这不难，因为保命盒自带防护术式，生效后就会使清秽师周身都被一层盾一般的术式包围着，而隐匿术式就是依据这一点发动的。它可以覆盖在盾所在的地方，进而可以让清秽师的身形隐藏起来。
但刚刚舒桉楠被郑明炳踢进这间屋子时，周身的盾被严重削弱，这种情况会导致她本应被完全掩盖的身形若隐若现，再加上如果这间亮过灯的屋子当时其实就有人的话——
那么对方眼里，所看到的就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不知为何一会儿对着空气喊叫，一会儿又不明所以地跑来跑去的怪诞场景。
人在合作社的杨佳纯扶额:“你忘了保命盒上隐匿术式的运转原理？”
人在任务现场的舒桉楠斟酌了一下，道:“如果我说我当时被踢傻了你信吗？”
邵达环伺四周。这间办公室很大，但死角却不多，陈设也相对少些，几乎没什么能够完全藏住人的地方。唯一有可能有人在的，就是舒桉楠没有发现的侧边配套的临时休息室。
舒桉楠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邵达，后者点点头，在确认桃木盒的隐匿术式还处于生效状态后。走过去指尖并拢轻轻抵了一下休息室的门，让它看上去好像是被风吹开的一样。
贴着门缝，邵达走近了那间休息室，几秒后退了出来。
“你不用被处罚了。”他说道。
舒桉楠提着的那口气总算呼了出来。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探头看了一眼休息室。这间房干脆比外面的办公室还空，三十多平的房间里除了床就只有一个单人沙发、两个床头柜。很明显是藏不住人的。
她翻了个白眼，对没人却开灯的行为评价道：“浪费电！”
两人出了瑞程的办公大楼，来到了一开始清秽师们集合的地方。见他们下来，柯纳第一个跑上前。
“小舒姐你没事吧？”
“不能再好了。”舒桉楠两手叉腰，：“可以的嘛柯纳，真癸级站起来踢我那会儿，你反应还挺快的。”
提到被隐藏起来的那个癸级威胁，柯纳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那个......郑明炳他......”
“伍好应该已经把他送去医院了吧。”柯纳向来藏不住心思的表情尽数落到了舒桉楠眼里。
她一眼就看出来柯纳还没死心，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郑明炳依然有救的答案。
舒桉楠开始认真思考这小子究竟适不适合做清秽师了......
“你知道世界上为什么有‘绝路’这个词吗？虽然这么说可能很消极，可有些事情只要发生了，结局就是注定的。不过‘绝路’虽然避无可避，但是也分什么样的‘绝路’，而像今天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中途尽力挽救，把损害降到最低。”
舒桉楠越过柯纳的肩头，看到欧阳秋正往她这边看。她收回视线，最后又对柯纳说道：“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了，不要钻牛角尖。”
柯纳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自己想了两秒，又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我知道了，小舒姐。”
“别太逼着自己了。”她拍拍柯纳的肩膀，正好越过他的肩头，她看到欧阳秋正看向她这个方向。
“欧阳老师在叫我，我先过去了。”
“好。”
舒桉楠小跑向了欧阳秋那边。见她过来，欧阳秋打量了她一番，道：“小舒，你还好吧？”
回想起自己被郑明炳踢进办公室的惨状，舒桉楠心里暗想我身上没什么事，面子上觉得有点过不去……
“没事儿没事儿。”她原地给欧阳秋转了一圈：“毫发无损。”
“那就好。”欧阳秋收回落在舒桉楠身上的目光。“关于这次降灵术式的事情，回去咱们得详细说一下……”
等到跟欧阳秋研究完今天郑明炳这件事情，确定了接下来初步怎么去找到这个用降灵术式害人的罪魁祸首之后。舒桉楠从欧阳秋的房里出来，下到了合作社的二楼。
楼梯口旁有一扇半掩着的门，冷冷的灯光随着舒桉楠开门又关门的动作，在地上晃了一下。
她进了门，见门口有个大塑料袋，里面装着好多零食，她蹲下身，精准捏住一包番茄薯片的袋子角，把它拎了出来。
塑料袋响动的声音引得屋子深处那个埋首在工作台旁的人抬起了头。那工作台约摸有七八米长，从左边到右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锤子斧子电锯，也有一摞又一摞的符咒，还有热水壶和超大号泡面碗。
工作台旁的杨佳纯抬起头，手中笔头对准舒桉楠:“舒桉楠你放下我的薯片！”
嗤啦一声，舒桉楠扯开包装袋，很是欠揍地歪头对杨佳纯回以一笑，道:“晚啦纯纯！”
杨佳纯彻底从工作台旁直起身，把那根笔往桌上一撂，道：“大半夜不睡觉，来干嘛？”
舒桉楠走近了工作台，把薯片递给杨佳纯。后者似乎是非常习惯和舒桉楠分享好吃的，看到递过来的东西，先前还因为舒桉楠抢她零食的而没好气的人，现在却欣然把手伸向了包装袋。
“听柯纳说，你研究出了第三代保命盒，还拿了一个给他试用？”
杨佳纯一拍脑门，像是才想起来还有那么回事，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没有问他试用体验呢！”
“看上去好像不错，新保命盒都多了什么功能？”
杨佳纯伸出手，开始一边扳手指一边数起来：“除去原有的传声、防护术式、隐匿术式之外。新加了视角共享，这个你已经知道了。还有结界，以及......”
杨佳纯歪头一笑，似乎颇为满意地道：“现在它真的可以给手机无线充电啦！”
“......哦。”
杨佳纯自己思索了一下，表情又从喜悦转成惆怅：“只不过结界还不是很完善，隔三差五就不太灵光。”
舒桉楠倒是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她朝杨佳纯伸出手，很明显的要东西的姿势：“没事，你这还有多的试用品没，给我也来一个。”
对于有人愿意替自己试验三代保命盒这件事，杨佳纯表示很是欣慰。她手脚麻利地蹲下身在工作台旁码的那一排纸壳箱里翻翻找找，最后拿出来一个目前最满意的作品，递给舒桉楠道：“主要试视角共享和结界，充电宝功能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
舒桉楠举起那个递到她手上的小盒子，打量了一下，上面刻下的符咒确实是更加复杂了一些。
“好。”她收好了三代保命盒，而后又想起了什么，对杨佳纯道：“前半夜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弄乱的瑞程那个办公室，处理得怎么样了？”
杨佳纯正欲往嘴里递薯片，闻言瞪起眼睛，惊道：“你管那种叫单纯的‘弄乱’？”
“那要不呢？”
杨佳纯擦了下手，撇了撇嘴，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份文件，拍到舒桉楠的眼前：“你自己看看。”
低头只瞄了一眼纸上“岳川清秽师合作社 任务现场善后处理明细”的标题，舒桉楠就心叫不好。她放下薯片，在杨佳纯即将给她仔细掰扯合作社要赔多少钱、善后又有多麻烦之前，拔腿一溜烟跑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端倪（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