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端倪（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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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舒芙蕾看了会儿综艺节目，不知不觉就已经快零点了。舒桉楠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来自己回来就被花椒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都忘了提交工作简报。
正好有些事情要用电脑来处理，于是她从床头的桌上摸过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二十多秒后，电脑进入了开机状态，舒桉楠输入了密码然后按下了启动键。
她电脑的主界面是一张照片，一家四口人在草坪上野外烧烤，一旁的欧式白色小桌子上还摆着一个三层的翻糖蛋糕。照片中的小女孩和小男孩头上戴着同样的生日帽比着剪刀手。他们的妈妈，一位颇有气质的夫人正在一旁拍着手唱着生日歌。两个孩子的爸爸则在笨手笨脚地点蛋糕上星星形状的蜡烛。
舒桉楠看了那照片几秒。随后鼠标上移，她点开了合作社系统的电脑端入口。
提交完工作简报刚打算退出系统，突然间她的手机开始震动带警报疯狂地响了起来，同时还没来得及退出的电脑端系统弹出了一条带着醒目红色感叹号标志，占据了整个屏幕。
舒桉楠被吓了一跳，回过神，目光落回到屏幕上，一瞬间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警报——预测威胁等级癸级——郑明炳——所在位置：岳川瑞程集团”
“不会吧……”
这得是多低的概率，接连两次惹上邪祟。
清秽师执行任务的时候所以参考的威胁等级一共有四级。按甲、乙、壬、癸由低到高划分。甲级最低，相对应的，癸级为最高。舒桉楠入行五年，也是从两年前才开始渐渐接触癸级任务。
舒桉楠又确认了一遍手机上的信息，确认是癸级没错。她无端感到心中空落落的，因为不管是妖是鬼，以何种方式对人类造成伤害，只要是它是癸级，那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的后果。
那个她白天只远远瞥见过一眼、还吐槽过名字的上班族，很可能这个时候已经......
舒桉楠叹了口气，飞快地换好了鞋拎上了头盔跑下楼。等她到大厅时，除了还在外面进行任务的，合作社内值班的清秽师都已经集合到一楼了。
“欧阳老师。”
欧阳秋见她来了，把站在自己身旁的柯纳往她那边轻轻推了推，道：“这次柯纳也去现场学习，你们都盯着他点，不能让他乱跑。”
“放心吧社长，我肯定听小舒姐的话。”
“放心吧老师，他不敢不听我的话。”
常年在合作社进行工作的清秽师，全职和兼职都算上也只有不到三十个人，其中还有一部分在外出执行任务。每次还必须留人在合作社守着以防别的突发情况。
偏偏最近还有一个交易阴邪之物的拍卖会死灰复燃，因此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之下，算上勉强凑数的柯纳，这次能去到现场的只有五个。
“我们怎么走啊小舒姐？”柯纳语气里暗暗含着兴奋，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目光快粘在舒桉楠手中的头盔上了。
“别瞟了，你跟我骑车过去。”
“哇真的吗？我老早就想体验一把风驰电掣的小白虎了！”
“行了你，话那么多。”舒桉楠把备用头盔扔给他：“事先说好，你要是在现场热血上头到处乱窜，回来我就直接让撑着呼啦圈倒立三小时，说得出做得来，听懂没？”
柯纳嘿嘿一笑：“懂了懂了。”
几分钟后，瑞程集团大楼附近绿化区。
骑摩托车的舒桉楠和柯纳要早到一会儿。舒桉楠把自己的车停在不容易被发现的灌木丛后面，然后向柯纳问道：“任务什么情况？”
一般他们都是在来的路上听取任务的相关细节。但是舒桉楠骑摩托没法听，只好让坐在后座的柯纳先了解。
柯纳一向个人情感十分丰富，无论是开心还是悲伤还是别的什么情绪都极容易摆在脸上。他神情格外凝重，道：“上面说瑞程的大楼里看不到邪祟......”
“啊？看不见邪祟？合着今天这货还有隐身功能？”舒桉楠说着给车熄了火。
柯纳连忙摆摆手，道“不……不是，简报上说，在这个地方出现了降灵。”
出现降灵，却没有看到邪祟在活动。光是听到这两个信息点，舒桉楠的嘴角立刻便绷紧了，脸上除去些微的震惊，更多的是凝重。
柯纳看到她瞬间的表情变化，重重叹了口气，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在他们的圈子里，降灵是一种普遍为大家所知的术式。字面意思，施展降灵术式，会得到一个独立的灵体。
但这只建立在成功的前提下。
降灵术式本身并不像它的名字那么好理解。这是一种极其“不公平”的术式，它不看人的努力，只看人的天分，故而很多人即便灵力丰沛，却花上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光阴后仍旧掌握不了降灵。哪怕会了点皮毛，在施术的时候也很会出现很多偏差。而其中一种情况，就是所降下的东西只有灵，没有体。
成功的降灵术式，所得到的是能为被人类用肉眼看到的灵体。只要施术人不召回它，就会一直存在。降灵的来源是与施术人建立契约的、已经死亡的动物或者植物。通常会呈现为一种半透明的形态。但施术不完全就会导致灵没有能够长时间留存身体。
这是一种错误的降灵术式，但却有不怀好意的人发现可以把灵引渡到具有灵魂的生物身上操控他们，渐渐地就成了一种害人的手段。
明明任务和降灵术式有关，却在瑞程的大楼里看不到完整的灵体，再结合警报响起时上面提示这次的威胁是郑明炳，如此看来……无论是无心的过错还是有心的陷害，某个人出于某种目的，对郑明炳施展了一个错误的降灵术式，使降下来的灵附到了他的身体上。
虽然不是人人都会，但只要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对于降灵术式人们也多少了解一些，自然知道如果降灵到活人身上会是个什么结果。但柯纳还是不死心地想问问：“小舒姐，你也没挽救的办法了吗？他们都说你降灵术式很厉害。”
舒桉楠摇了摇头：“没有用。对于错误的降灵术式，除非在施术的过程中就拦住，否则就只能过后从人的身体里抽出来。”
“那这种情况我们会怎么处理？”
“你平时清秽师的工作是怎么做的，现在我们就会怎么做。”舒桉楠掂了掂自己兜里揣的铜钱，抬头想对柯纳说走吧，却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后把话又咽了回去。
那不甘的神情跟几年前她刚入行时见到无辜民众被牵连，而自己却只能把他们当做任务简报中所标注的“威胁”二字去处理时差不了多少。
舒桉楠很想说些什么开解他，但转念一想，他们这些清秽师，谁都会经历这个过程，有些疑惑和困扰并不是别人对他们一番鸡汤就能开解得了的。
“尽你所能。”
她只给柯纳留下了这简短的四个字，并让他先不要分心。
这时前方黑暗中有车灯的光亮闪过，是欧阳秋他们来了。
“我们走吧。”
“好......”
现在将近零点，这一点还算值得庆幸，因为这个时间，就算是加班，人也没几个。在场的普通民众，肯定是越少越好。
可有一件奇怪的事：从发现癸级威胁到他们赶到现场的这五分多钟，并没有出现有人伤亡的报告。
好事倒是好事，但癸级出现却不伤人，未免看起来不太正常。
“倒也不是说完全没有这种情况。”舒桉楠对欧阳秋说道。“通常不完全的降灵和人体的融合只需要二十秒左右。但从现有的数据来看，确实也存在少数融合延迟的情况。”
“不过最多没有超过九分钟的啦。”她又补充道。
“郑明炳目前位于瑞程办公楼的九楼他自己的办公室内。相邻八楼和十楼分别都还有人。”同行的清秽师邵达边把手里的烟掐灭边说。
邵达比舒桉楠大个七八岁，当年舒桉楠进合作社的时候，就是邵达作为前辈带的她。现在两人也经常同出任务。
“尽量在完全融合之前先由小舒把灵从受害人的身体里引出来。”欧阳秋看向舒桉楠：“可以吗？”
舒桉楠点了点头。
最后定下三个人一同行动，舒桉楠和邵达，以及医疗专员伍好。
舒桉楠看了眼柯纳，道：“你不用上去？”
柯纳嘿嘿一笑，指着自己腰间别着的一个烟盒般大小的小盒子，道：“小杨姐研究出了三代保命盒，传音的基础上还加了共享视角的功能，让我这次拿过来试试。”
所谓保命盒，其实是一个附加了特定术式的小盒子。是合作社后方支援总指挥......简称后勤专员的杨佳纯研发出来的。如今他们使用的保命盒是改版过的，简称二代。功能包括日常防护术式、隐匿术式以及传声。
“很可以。”舒桉楠扬了扬手，“我们先上去了。”
行动正式开始，三人首先从上锁的后门摸进了瑞程集团的大楼，坐着货梯往九楼上去。
“每次都偷偷摸摸的，唉。”邵达环顾货梯，大约是因为偶尔也会有清理卫生的人偷懒用这间货梯运垃圾，所以这里的味道并不是那么清新。他拿出自己的烟盒，抖了抖，看了眼里面还剩几根烟。
传声里突然闯进来了另一个女声，极其自然地加入了舒桉楠和邵达的闲聊。
“瑞程是岳川的大企业吧，这个点儿都还有人在上班。而且我查了，他们这的电梯是员工刷卡模式的，就算用了隐匿术式也上不去楼。”
声音的主人正是保命盒和拓展包的亲妈杨佳纯，她平时不太会跟着去到任务现场。但是从来不会在任何一个频道里缺席。
“我赌一分钱瑞程老板是电视剧里那种超会压榨员工的......”杨佳纯的声音又响起。她思考了几秒措辞，道：“老大爷！”
舒桉楠：“要是不是老大爷怎么办？”
“哇小舒桉楠你真是的，一分钱你要我到哪里给你找哦。”
“转账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过分了。”
合作社内虽然不乏怪人聚集，但社员的性格都很是欢脱，平日经常互相说笑打闹成一团，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会说点轻松的话题打趣，慢慢地还成了合作社的“社魂”。
倒是伍好一般都不习惯参与这样的玩笑打闹，他天生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
货梯到达九层的时候，邵达首先下了电梯。郑明炳目前还在走廊尽头他那间单独的办公室里，他还需要在最靠近的隐蔽位置，也就是九楼的步梯间内守着。而舒桉楠则会进到办公室里去，两个人一内一外，以保证癸级威胁只会被拦在九楼。伍好则在一旁等待随时将郑明炳带出去。
舒桉楠回身向楼梯间内藏着的两个人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深吸一口气站在郑明炳的办公室门口，尽量放轻动作推开了门。
屋内传出一声又一声沉重的呼吸，听上去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极度令人不适的痛觉。她目光扫视四周，发现郑明炳正伏着身子跪在办公桌旁。他一手用力地抓着桌沿，用力到指甲内都挤压出了鲜血。另一只手则是拼命地按住了自己的头。
听到似乎有脚步声接近，郑明炳猛地抬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盯着舒桉楠。后者伸手做出往下压的动作，同时说道：“别担心，我是来帮你的。”
“6分26秒。”传声里，柯纳提示道。
舒桉楠慢慢靠近了郑明炳。越是靠近，她越能感觉到对方身体里的灵在蠢蠢欲动，想要压制这身体主人的意识，夺得控制权。
舒桉楠从兜里摸出一把铜钱。铜钱被她抛向半空，却并没落到地上，而是在空中稳稳停住，并分散开来环绕在了舒桉楠周围。
郑明炳的双眉开始拧起，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些铜钱，似乎格外抗拒它们的存在。
“成功上钩。”舒桉楠心想。
突然间郑明炳感到什么东西缠住了他。那是一根根枯绿色的藤条，却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己动了起来，它们迅速地爬满郑明炳的全身，使他动弹不得。而在那些枯藤中，有一根格外不同。它通体呈淡青色，移动起来的速度并没有其他的藤条那么快。
这根淡青色的藤没有缠住郑明炳的身体，而是摇晃到了他的眉心处，奇迹般地一节又一节穿过了他的皮肤。
下一秒，一个哀嚎着的丑陋恶灵被从郑明炳的身体里大力拽出，抛向了空中。舒桉楠见状及时收回藤条，打算施术降其他的灵体教育眼前这个丑东西。
刚刚施放的藤条正是刚刚她和柯纳提起过的那种、将灵从人体里抽出来的反向降灵术式。是舒桉楠跟师父学会了降灵之后，自己琢磨出来的。在面对这类情况时会优先采用，因为灵在人体内停留的时间越久，对人的灵魂和各类神经造成的创伤就越是严重。
不过反向降灵术式并不具备极强的攻击力。再说同时维系越多的灵体，对术士本人的负担就越大。所以在拽出郑明炳身体里的灵之后，舒桉楠选择收回藤条，换个更加能打的来。
那恶灵有点让人看不出它生前是个什么动物。藤条解除后，它一瞬间就锁定了舒桉楠，随后直冲她俯冲下来。
“叮——当啷——”
丑东西狠狠地撞在舒桉楠用作防护的铜钱所构筑的小型结界上，然后直接把自己给撞没了，铜钱和铜钱的主人甚至没损也没伤。
舒桉楠的双手还维持着施展降灵术的手势。她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就这么结束了？不是癸级吗？怎么她一把铜钱直接就把对方带走了？要知道连基础的清秽媒介都扛不住的邪祟，甚至都不配拥有评级的好吗！
舒桉楠将信将疑地收回了降灵术的手势，喃喃道：“我的天，好奇怪啊。”
杨佳纯：“我去是真的好奇怪啊！”
扫视了一圈郑明炳的办公室，确认没什么异样后，舒桉楠又蹲下身看了看郑明炳。
他暂时晕了过去。虽然处理及时并没有对他造成更坏的影响，但有些伤害的痕迹却已经没法消除了。
“这就完啦？”杨佳纯的大嗓门持续输出:“这就是癸级？逗我呢？”
“该不会是监测系统出问题了？”邵达站到九楼楼梯间的缓步台上，抬头看向一个监控摄像头。
几乎所有城市对异常术式波动进行检测的方法都一样：直接对监控摄像头进行一些改造。这种做法堪称现代科技为清秽师提供便利的最优例。
“我检查一下。”邵达又道。
舒桉楠起身转向了门外：“其实也不一定，也有降下的灵本身不强 ，但和人体融合了之后被判定为癸级的情况。伍好，可以过来......”
一股独属于恶灵的怪异气息突然从她身后传了出来，而且越发的浓烈。
“别过来！”
“小舒姐！右边！右边！”
舒桉楠发紧的大声警示和传声中柯纳突兀的喊叫在那一瞬重叠在了一起。但接下来的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舒桉楠即便听到了柯纳的提醒，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就被身后突然站起的什么人结结实实地一脚给踹了出去。半路还撞飞了一块门板。幸好有保命盒，加上她自己出于小心行事，一直没有解除铜钱的防御结界。不然就这一下足够她在医院从秋分躺到春分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被摔得大脑空白了好几秒，缓过神来之后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利用痛觉神经向她抗议。舒桉楠胳膊肘撑着地面慢慢支起身体，首先看到的是身下这块门板。这是一扇对开的实木办公室用门，看上去格外有分量。如今却连着墙上的合页一起掉了下来，弄得墙灰被震得到处都是，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等等！灯光？
舒桉楠猛地回头看去。满屋的灰尘中，有一处冷白色的光源忽隐忽现，是落地灯在发亮。
一点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这间屋子。
借着这点光她扫视了一圈，随后松了口气：“没人开什么灯啊……”
仿佛是为了回应舒桉楠的吐槽，话音刚落，那盏落地灯垂死挣扎般地闪了几下，而后“啪”地熄灭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端倪（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