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端倪(四) ...
-
“你......你这些事不要跟我说,你去找我......丈夫的律师说吧,行不行?”
舒桉楠背靠客厅而坐,手里环住自己的小怪兽暖水杯,听着身后不远处陌生人和妈妈的争吵。
那干脆都不能叫争吵,说是对方单方面的混不讲理和母亲的软弱且不谙世事还差不多。
“你管老子找谁呢?我就找你,怎么的,你不是舒敏德他老婆是不是?你不要告诉我现在你住着这别墅,然后连赔给我们的钱都没有?”
“不......不是的......”
“这房子是我和孩子最后的......我......”
然而对方根本不愿意听完她说的话,正想开口狠狠地吓唬这个女人让她掏出赔偿金,就见从饭厅走出来一个小女孩。那孩子手里抱着个水杯,路过那几个上门找茬的人时,还抬眼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闹剧因为突然冒出来的舒桉楠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时间客厅里的人都看着这小丫头板着个脸,穿过客厅,走到玄关处,开了门。
门外正站着个本想抬手按门铃的警/察,见有人过来开门,警/察便放下了手,还没等说话,就听舒桉楠道:“你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占理吗,那我叫警/察叔叔来,让他听听你有多占理,怎么样啊?”
上门闹事的一帮人以为一个死了丈夫的单身女人带着两个小屁孩能掀起什么风浪,于是打定主意今天不逼着舒敏德他老婆交点钱出来就不会轻易了事。却没成想妈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女儿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小孩子虽然不顶什么大用,但光是把警/察叫来这点就够麻烦的了。
最后结果可想而知,虽然舒桉楠他们家确实是需要赔钱,但也不是这种让人堵上门在家里胡乱嚷嚷的这种赔法,最后警/察劝走了那几个人。
门一关,别墅一下就陷入了死寂。
舒桉楠把小怪兽暖水杯又抱紧了一点,她走到垂首瘫坐在沙发上的妈妈面前,愣住半晌,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想了想,又换了个位置,坐去了妈妈身旁,拧开了小怪兽暖水杯的杯盖,“咔哒”一声,吸管弹了出来。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一连串的怪声响起。把陷在浅眠中,混淆了过往回忆和梦境的舒桉楠吵醒了。她坐起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几乎是一下子就清醒了。
偷油猫花椒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把她房间的门板底部嗑了个足以钻进来的大洞,此时正端坐在门口的地垫上,用一双看似写满“报复”二字的深橘色猫眼盯着舒桉楠。
“你......你你你你你!你干嘛啊!”
舒桉楠边叫边要扑过去逮它,花椒见状,转过身顺着来时的洞,溜了......
只留下满头问号的舒桉楠,和门上那个漏风的大窟窿。
舒桉楠心下无语,想着时间还早,于是洗漱过后去杨佳纯那屋里借了几样工具。其实她也没弄明白花椒为什么要嗑了门板钻进来,只觉得为了以防万一,自己干脆直接动手把那个洞改成双向进出门吧。
花椒专用的。
借工具的时候,杨佳纯还打趣道:“看看,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一定是瑞程集团那扇被你撞坏的门心有不甘,于是冥冥之中......”
她不说,舒桉楠还想不起来。说不定就是因为昨天看了“岳川清秽师合作社 任务现场善后处理明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梦见小时候别人来家里要债的事情。
改造完门板,想想时间也差不多,于是舒桉楠便下楼准备去忙今天的事情。
柯纳已经在大厅里等她了。舒桉楠走过去把头盔扔给他:“走了,动作快点,今天不是还有挺多事情要办来着。”
柯纳笨手笨脚地接住头盔,而后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单子,递到舒桉楠面前:“小舒姐,你看下,上面要买的东西没有漏掉的吧。”
舒桉楠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没有漏的,就是这些。”
“OK。”
单子上列了整整一排,有“拉花、彩球、小挂件、心形气球套装”之类的字眼。
舒桉楠满脸写着“不对劲”,抬手用指甲在“心形”二字上划了个深深的印子。
“哪个货加的这俩字?”
“人多手杂啊小舒姐,我也不知道。”
今天其实是欧阳秋的生日,昨天晚上任务结束之后,他们还在岳川的所有社员“密谋”了晚上怎么给社长庆祝生日。集体商量出来的结果是正巧今天社长会晚归,干脆先瞒着他布置一个生日会。
于是全程的采买和布置就交给半闲人舒桉楠和真闲人柯纳。
打从昨晚之后,舒桉楠就成了暂时无事一身轻的状态。原因无他,是欧阳秋看昨天她毕竟被恶灵踢得挺惨,所以想让她休息几天。
至于柯纳,则是被舒桉楠天选来跑腿的。
但在这之前,他们两个还要去个别的地方。
摩托车稳稳地停在了岳川市医院的前面,舒桉楠和柯纳进了住院部,直上到了八楼。
“郑明炳的病房是812。”
柯纳在他身侧点了点头。
几步之后,舒桉楠敲响了812的门,前来开门的是一位女士,似乎是郑明炳的妻子。
看得出来她平日应该也是保养得蛮精致的,只不过家中突然遭到这样的变故,估计也无心打理,能保证基本的整洁已经是很难得了。
“你们是......”
“您好,我们两个是曾经受过郑先生照顾的实习生。听说郑先生病了,特意过来探望一下。”柯纳解释道,并把带来的礼品和花放到了一旁。
郑夫人脸上带上了点谢意,她把两人请进了病房坐下,道:“谢谢,谢谢你们有心了。只不过现在老郑还没醒,等他好了,知道你们来看望他,肯定可高兴了。”
柯纳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舒桉楠也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真的能好起来就好了……
思及此,她看向郑明炳床头摆的鲜花和果篮,道:“有这么多人给郑先生送来祝福,他一定会平安的。”
“是啊,从昨天到现在,有挺多同事朋友来看过他了。”郑夫人稍微侧过身,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又道:“我们家老郑人缘一直挺好的。”
舒桉楠点点头。这时郑夫人叹了口气,又道:“我们家老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就……”
柯纳天生心软,听到郑夫人带着细细哭腔的说话声,赶紧开始安慰起来。舒桉楠则打量起来旁边那些鲜花果篮。上面有些署了名字,有些则没有。
她的目光在那些东西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向郑夫人询问了一下郑明炳目前的病情。医院目前给出的说法是不明原因的大脑损伤,接下来倒是安排了治疗。但医生似乎也说,复元的可能性,不是太大。
看护病人本就辛苦,两人本来也没有打算叨扰太久。舒桉楠看了眼时间,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郑夫人。”
“好,好,我送送你们啊。”
“不用了不用了。”柯纳连忙摆手道:“那个……郑夫人。”
“嗯?”
柯纳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郑先生他……他的病因一定能找到的,我相信他一定能好起来的,真的。”
郑夫人看着明显有点语无伦次的柯纳,眉梢终于有了点笑意:“谢谢你。”
从郑明炳的病房离开,柯纳一直在惴惴不安地看着舒桉楠,见她打从刚才一句话都没说,柯纳心里未免有点忐忑。
“我刚是不是多嘴了啊小舒姐。”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前,舒桉楠闻言扭过头,依一言旧不发地看着柯纳。
“不是......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要是哪、哪里说错了你告诉我。”
舒桉楠内心觉得有趣。在她眼里柯纳头顶就仿佛有个代表勇气值的数值条。在她的直勾勾的目光中,数值条的长度越来越短,越来越短,最后恨不得直接掉成负的。
舒桉楠终于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怕什么啊,你又没说错什么,就对自己说的话就这么不自信吗?”
电梯停在了他们面前,柯纳这才反应过来,叫道:“哇小舒姐你故意那么看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以为自己一张嘴犯了什么惊天大错呢,吓死我了。”
两人走进电梯,舒桉楠按下一楼的按键,然后回以柯纳一个鼓励的笑。
“你说的‘病因’,我们肯定能找到的。”
柯纳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小舒姐,我肯定会努力的。”
舒桉楠轻轻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傻。等下要是采购任务完成的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出了岳川市医院的大门,舒桉楠和柯纳两人分头行动。柯纳即将奔波于各大礼品店完成自己肩上的“重任”,而舒桉楠,则是要回她师父那里一趟。
昨晚救下郑明炳之后,舒桉楠在他的后颈处发现了一块印记。因为郑明炳穿的西装领子把印记给遮住了,是以一开始没有注意到。
也正是那个印记,让她认出了施在郑明炳身上的降灵术式,和她师傅龚文教给她的一样。
是龚家的降灵术式。
龚家的降灵术式经祖辈改写过一次,而正是那次之后,无论降灵最终成功与否,那么灵体后颈必定会有块桔梗花一样的印记——这是她师父的说法。
那印记的形状看上去肯定是花,但舒桉楠一直对那东西到底是不是桔梗花这件事存有疑惑。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老一辈人为了突出这是专属于龚家的降灵术式,而硬往家纹桔梗花上扯。
要知道瓣尾尖尖的花那可多了去了,况且这东西落在人的身上就和胎记的颜色深浅度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像是用失败的降灵术式害人的话,比如郑明炳这种情况,只要用的是龚家的降灵术式,印记就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这样看,倒好像舒桉楠和她师父龚文都有嫌疑。但事实却并非如此,降灵术式得来的灵首次出现的地方必定是施术者的身边,而舒桉楠当时正在清合茶舍,很明显不可能到瑞程集团对郑明炳下手。况且她连郑明炳这个人都不认识,委实是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至于她师父龚文......
打从舒桉楠遇见龚文开始,印象里他就没下过岳川近郊的那座野山。而且别说是需要下山处理的事,自从收了舒桉楠这个徒弟之后,这位人师简直懒神附体,把除了吃喝拉撒以外的事情全部都推给了才十二岁的舒桉楠。大到轰走偶尔前来示威的各路野生动物,小到补盆劈柴这种日常琐事。
只有一样是龚文不会假手于舒桉楠的,那就是做饭。
原因是此人极度爱惜生命,怕吃了爱徒亲手做的饭之后直接一命呜呼。
于是舒桉楠在山上除了做饭外练就了一身做家务的好本领。至于从龚文那学到的,就是如出一辙的满嘴跑火车,以及龚家代代相传的降灵术式。
舒桉楠骑着摩托车到了不知名山下。车子极其灵巧地拐了个弯,加速冲上了山上的土道,没花多久就一口气飙到了半山腰处龚文的小平房。车子在门前的空地来了个漂亮的甩尾,顺带扬了正从里屋出来的龚文一身的土......
舒桉楠摘下头盔兴奋地叫道:“师父!”
龚文抹了把脸:“滚!”
半刻钟后,重新洗了头脸,换了衣服的龚文从里屋出来,看见舒桉楠正坐在院里的矮凳上饶有兴致地用毛毛草逗着米米玩。他走到舒桉楠身边,端起架子道:“说了几百遍了让你别上山飙摩托车,你知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就直接从山上翻下去了!”
“我技术好。”舒桉楠眉毛一挑,眼睛也不抬地接着逗眼前撒欢的白老虎:“况且我有米米。”
“你技术好?你没听说过淹死会水的这句话?”
舒桉楠抬头冲他眯着眼睛一笑,开始强词夺理起来:“哦。那这么说欧阳老师给我买车也有错咯。”
果然,此话一出,龚文就像蛇被人拿住了七寸一样,只能手指着舒桉楠晃上那么两下,然后一屁股坐到矮凳上。憋了半晌,只憋出一句“当初就不该同意他给你买车”。
他越想气越不顺,开始从舒桉楠那隔几个月就变个颜色的头发数落到她五彩斑斓简直像彩虹战队一样的着装,最后还不忘例行打卡一样表示自己永远看不上她那像要饭的穿的破洞裤。
“哈哈哈哈师父你真是,其实我昨天穿的是一身黑,你失算了。”
舒桉楠笑完龚文,在他拍桌继续否认自己穿衣品味之前就把手朝他一伸:“今天是欧阳老师的生日。”
龚文不耐烦道:“记着呢记着呢。”他从脚边拎出一个塑料袋:“拿回去,够吃上十天半个月的了。还有你告诉他,别一天到晚小鸡炖蘑菇小鸡炖蘑菇,不能偶尔换个样?还有调料重的菜少吃,一把年纪了不怕三高?还有......”
“呀!”舒桉楠突然一惊一乍地拍了面前的石桌桌面一下:“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欧阳老师一把年纪了?好了我记住了今天我就把你的生日祝福和这句话一并传达到位放心吧您嘞!”
说罢她拎起塑料袋作势就要跑,被一脸菜色的龚文眼疾手快揪住衣服领按在了原地。
“你不许去乱说!”龚文眉头蹙着,一脸如临大敌地警告舒桉楠。
舒桉楠安慰似地拍了拍龚文捏着她肩膀的手背:“不说不说,开个玩笑。说起来我这趟找你不光是拿礼物的,还有正事。”
龚文放在舒桉楠肩膀上的手直接上移,照着她头顶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那你还有心思在这闹。”
“说说说这就说。”舒桉楠正色起来,给龚文讲了一下昨晚在瑞程集团发生的事情,末了又顺便问了一句:“师傅我问你,除了你我以外,还有没有谁会龚家的降灵术式啊?”
抛出这个问题后,舒桉楠并没有等来她预想的答案。龚文那只打她手还没收回去,就又照着傻徒弟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你又打我干嘛?”猝不及防挨打的舒桉楠满脸错愕:“孩子的头那能是随便打的吗!”
“打你,是因为你问出这种问题,足以证明你这二十五年白活了。”龚文用一种很是怜悯的眼神看着舒桉楠,似乎觉得如此说教不太够,应该再补一刀:“怎么说呢,幸亏当年没送你下山接着上学,不然以你的智商,可能今年还在读幼儿园大班。”
他呷了一口搪瓷杯里泡的自产茶叶,在舒桉楠出言反驳之前把自己带偏的话题又扯回了正轨:“亏你自己也知道降灵术式是龚家创造的,虽然我这辈的两个孩子里只有我会降灵术式,但我父母,我父母的父母,甚至再往上的辈分,可都不止一个孩子。你说你问这问题是不是……”
“傻呗——”舒桉楠自行接上,还拖了个长音,而后她双手托腮望天:“好吧这个问题确实问的有点不太聪明,但我也是太着急了。”她收回目光目光看向龚文:“你知道吗师父,我今天去看了昨晚的受害者,他家人还很执着地相信他能好起来。但是我们都心知肚明,这种用降灵术式害人的手段,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龚文沉吟了一下,随后道:“不过现在会降灵术式的龚家人也不多了,我能给你拟一个大概的名单。但我不确定这么多年,有没有龚家人把这个术式外传。”
舒桉楠点头,心想要不是原本的术士大家族如今走向了没落边缘,龚文可能也没法把这祖传的“手艺”教给她。
龚文又伸出手敲了敲桌面:“说起来你们当初大张旗鼓地利用监控监测术式波动,就没利用这点查出个所以然来?”
舒桉楠双手捂住脸:“查了啊,初步没查到什么可疑人物,但是杨佳纯她们那边还在接着看呢。”她长舒一口气,手掌松了劲慢慢滑了下去,眼睛看向龚文:“但愿是能通过监控查到点什么的。”
灵体一旦被召唤,最先肯定是出现在施术人身边。所以可以肯定,当时施术人就算没有和郑明炳离得相当近,也必定不会太远。
龚文端着搪瓷杯站起身,道:“挺长时间没回来了,你要不要去趟后山?等回来正好我给你把名单拟好。”
闻言,舒桉楠伸了个懒腰,应道:“也行,好久没去海里了。”
不知名山的后山有片海,在舒桉楠十三四岁的时候,欧阳秋应龚文的要求给她买过一套潜水装备。一开始她还怕的不行,一去海边就嚎得惊天地泣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过年了要杀点什么下锅吃肉。但是几次之后,她发现海水或许可怕,但是也没到不可克服的程度。
她回自己的卧室换过衣服,拿上了潜水装备,很是放松地溜溜达达走向了后山。
舒桉楠睁开眼睛,夕阳映照下泛着彩色光芒的海水在她眼前流动着,像是水中也有了变幻莫测的云霞。
“我该回家了。”她心想。
虽然这个时候浅水区的海水还是暖暖的,但过不了多久温度就会在短时间内迅速降下来。而且茜色的云霞也不会一直留在海面上,不一会儿海里就会因为黑天变成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清。
她上岸看了一眼时间,估摸这会儿龚文的名单肯定也写好了。
回去果然就见龚文又坐回了石桌旁,搪瓷杯下压着一张纸。院里那棵年纪比舒桉楠还要大的银杏树因为有风吹过而掉下几片叶子,有些落在龚文面前的石桌上,正在出神的他不知道怎么被那片银杏叶吸引,看过去后视线再往上移,就见舒桉楠立在院门口,手里拎着潜水的装备,对着他傻笑。
龚文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伸手扯出那张纸抖了抖:“傻笑什么,你要的名单写好了,赶快去去去,洗个澡下山办正经事去。”
舒桉楠才没听他的话,她晃到他眼前,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过了今天,还有十八天。”
然而龚文却再清楚不过她在说什么。
他早年间也曾经是一名清秽师,后来因为执行任务时犯下了重大的错误——要论究竟有多严重,大概就是行动的时候乱来一气,炸塌了关着行径恶劣的术士的监狱,导致里面的人借机出逃……
并且其中一人出逃之后,还动手杀了面对术士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民众。另外还有其他几人也不同程度地惹了不小的乱子——这样的程度。
至少,这是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
论起来,这种程度的错误,龚文的下场应该是在监狱重建好后再被塞进去,跟他误放出来的那帮人一起蹲着的。但那时正好这座野山上多生邪祟,上面的人一想:嘿!那不正好吗!
于是最后,他被一道结界困在这连名字也没有的山上,既要被圈禁,还要白当清秽师降服邪祟。
结果才没过多久,有一天晚上他坐在不知名山那个关他的结界边上钓鱼,一辆路过的轿车突然熄了灯,然后从附近的路上冲出来,直冲他钓鱼的那片水域,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
曾经经历的都是人命关天的风浪,那种面对突变时的临危不惧也还没有被时间冲刷得变得太淡。因此看到这场面,龚文第一反应便是跳进了水里,游向了逐渐下沉的轿车。
最后车里母子一共三人,母亲和双胞胎里的一个小男孩溺死了。只剩下一个女孩子,龚文把她救上来之后,联系上欧阳秋,把那女孩带到了医院。
后来那个女孩子二十岁之前也再没下过山,跟他一起生活在了山上。
而现在,还有十八天,他就终于、终于、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一只攥成拳的手突然伸到他的面前,在他注意到的那一刻“咻”地张开。舒桉楠扯过龚文的手,道:“有些东西是得你亲手给的。”她狡黠一笑,把那东西扔回了他这倒霉师父的手里。
“再说混在蘑菇里你也不怕直接被下锅炖了,这破野山上能发现点好玩意儿多不容易,还不放好?”
她佯装老成地直起身拍拍龚文的肩膀,进屋冲澡去了。
不知名山毕竟不如城市里,想要用点水都得自己去挑,因此舒桉楠早就养成了节约用水的习惯,冲澡最慢也不会超过五分钟。
没多大一会儿她就从里屋走了出来,连来时的那身衣服也换好了。她边擦着头发边拿起桌上那张纸,大略看了一眼。
“能想到的人都给你列在这上面了。”龚文点上一根烟,道:“黑天骑摩托车不安全,趁还亮赶快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