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日溺空》她洲

4、月际

　　刚到午正，曦朝就见暮望主从二人进了玉林茶楼，许是先前的事让曦朝对这“公子哥儿”使者的期许已降到了低值，说好的午正三刻出发，他却提前三刻就到了，也不算全然不守时的顽劣之人。
　　然而曦朝实在是高估了暮望，待到这二世祖回屋收拾完行李再下楼用完膳，不仅到了，甚至还超过了约定的时间。
　　从玉川进入月际的地界倒也松快，只要穿过髓竹林，就是月际的村庄了。正午日头正大，除了些做力气活赶工的人在劳作外，大街上几乎没个人影的。
　　从前日月共为天界之时，曦朝只来过一次这边的领地，彼时因西边是荒凉之地，温衢是不怎么来的，只因上古的几处神迹在此处，才偶来巡防。如今西边早已不见从前的荒芜了，层台累榭，即使不见人也能觉到灵气兴旺，不可同日而语。
　　曦朝一行人连续赶路到了子时，除了在月际南边的嵬纱泉歇了三刻，又是整整一夜的马不停蹄，见识了月际鼓乐喧天的夜间集市，冷冽清辉笼罩的山间夜景，逼近辰时，众人眼前终于显出一座神霄绛阙。
　　月华宫到了。
　　当年月尊修建月华宫的时候，为占有对几处上古神迹的绝对控制权，费劲了心机——把月华宫修在了唯一的必经去路的狭窄路口上，设置了宫闱，声称宫后的领地全由天宫管辖，也造成了他们如今要做贼般地经过这地的处境。月际的作息大约都是丑时至巳时就寝，此时确如暮望所说，守卫松懈的很。
　　“为保万无一失，还请莹照天君跟我走这边，我知道一条小路。”暮望边说边带着大家往宫殿左边的一个偏门走去。入了偏门，拐上几拐是一条极窄的通道，成年人只能一个个排着侧身挤过。
　　当然，除了天生身形娇小的语雀。其他人都搁那螃蟹一样横走着时，唯有她还在队末活蹦乱跳地压后。
　　“嘘，安静！前方有人！”即使是灵力被限制了，但曦朝常年习兵练武，这点儿敏锐力尚在。
　　最前面的暮望马上停住，蹑手蹑脚地往前去，按理说没其他人会知道这条通道的呀。细想了转头回道：“这是绝密隐蔽的一条道，隔墙就是宫内，可能是墙内的天兵巡逻动静太大了吧。”
　　话音都还在半空中打转儿，就从这通道前面不远的转角处猛冲出一个穿天兵服制的人，跟暮望撞了个满怀。
　　这两人见了对方都是满眼的惊讶，那小天兵倒吸一口气：“呃！你！你——”就留下三个单字就被暮望施了禁言令，不甘地使劲地从鼻孔发出写哼叫声：“！@#￥%……&……！”
　　暮望转头看着曦朝，尴尬地笑笑：“呵..呵呵…怎会如此呢。”小天兵被暮望抓着也不老实，用力地拳打脚踢想挣脱束缚，眼神更是恶狠狠地向着控制住自己的暮望。曦朝怕生事端，连忙伸手施术将小天兵弄晕了过去。暮望见这人瞬间瘫软在自己怀里，结巴道：“啊-这…这，不好吧？”
　　曦朝说：“看这小天兵也不是个善茬，只是让他晕上几个时辰罢了，我见他瘦弱，你怕惹事便把他抱出通道找个隐蔽处藏着吧。”
　　这段儿处理完，耽搁了不少时间，加上在后面的路程了几人又格外小心了些，一来二去，到沧镜之眼时，已是申时了。
　　“嗯…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暮望盯着眼前这个四不像的庞然大物，无奈苦笑：“这……怎么办？”
　　星离凑到暮望耳边小声说：“少爷，这是鲲鹏。
　　“鲲鹏！？”暮望一面惊着一面连连后退，“鲲鹏不应该在北溟吗？什么时候到这儿来了？”
　　“这不天尊前一年在北溟收服了这神兽，带回来镇守神迹的嘛。”星离都知道的事情，暮望作为天君会不知？曦朝心里疑惑，总觉得事情蹊跷着。
　　星离猛地转过去一脸赔笑地看着曦朝说：“使者天君，我家天君多年钻研南边的政务，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些疏忽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嘿嘿。”
　　原来如此。
　　“不必担心，本君带了镇灵器。”曦朝想起，老九给带的行装里，是有对付这神兽的玩意儿的。这镇灵器算是稀得的宝贝，专用来对付这些上古玩意儿，让其退灵定身的，现有的找遍三界也没几个。镇灵器根据不同的对象，有效的时间也各有不同，曦朝估摸着，对付鲲鹏，两个时辰左右是没什么问题的，时间充裕。
　　稀里哗啦一阵声响过后，语雀从三人的凝视中缓慢抬头：“呵，呵呵……你说这镇灵器怎么就不见了呢，好像是买丸子羹掏逆时针的时候落在玉川集市了。”
　　曦朝气得闭眼蹙眉，点着语雀的额头说：“你啊你，不长个子也不长心，做事真是大意。”
　　主上，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啊！！！但在这个要紧关头，这话语雀只敢心里默着，嗫嗫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鲲鹏这类神兽，纯靠武力，得要是各个领尊或是战神那样的人物才能制服，二位天君怕是联手也难，何况我家天君只是一介文职……剩下的办法，除了镇灵器，就只剩下个…清心咒,对！清心咒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星离劈里啪啦输出一堆后，语雀接上了话：“你搁这儿背书呢！那在座的各位有人会清心咒的吗？有吗？这不尽说些无用的。”星离被语雀怼的哑口无言，气氛里弥漫着三分严肃、七分尴尬，久久难消。
　　暮望向着星离搭话：“要不我试试？你应该记得书上所说吧？”
　　“试试？试什么？”曦朝没搞懂。
　　星离突然明白了什么，两眼放光，声量都大了不少：“公子是要试试学清心咒！”
　　暮望用余光都瞟到了听见这话的曦朝翻到九重天上的白眼。白眼先行，毒舌随后：“不是，聪明人也得学个八天十天的，他？难道就在这儿等上他一月吗？你怎不出主意说自己造一个镇灵器呢？”
　　星离忙解释：“天君天君，我们不是胡乱讲的。我家公子虽武力不行，但人聪慧，学东西很快的。再有他学过读心咒，这基础差不多，学起清心咒来更容易，咱先试试，不行再想办法。”
　　得到了曦朝的默许，星离这书呆子拉着暮望又开始背书了：“清心咒，隶属于高级咒术，施咒者凝全身血脉于心室，清杂念，集灵气……”出乎曦朝意料，才过半个时辰，这咒术模样竟初见雏形，有些起色，从前没听说过暮望这号人物，没想到身上倒有些本事傍着呢。
　　暮望虽学得快，但几番尝试下来还是失败了。曦朝苦思片刻，开口道：“许是因为近日满月的缘故，这神兽在此处吸收的灵气比平日多些，因此精力鼎盛难以控制。我们三人先缓解缓解它的躁动，再施咒，恐才能制服它。”
　　众人皆跟着曦朝的指示行动，果不其然，这次的灵咒起效了！鲲鹏的身子失力，慢慢软塌了下去，一行人收手紧忙向沧眼之镜内部赶去。
　　四个人像每一个第一次来到沧眼之镜的人一样被震惊到了，名为沧眼之镜的这处神迹，实际看来是一眼被数座矮丘围在中央的湖，走进了周遭寸草不生，也没有任何生物，方才在入口处还能听到的虫鸣鸟叫仿佛都被隔绝在外了。
　　“上古的东西，很少有资料流传在外的，我也只知这湖湖面清亮，数万年如一日地平静，即使起大风或用灵力驱动它，湖面也不会有一丝涟漪，可以像镜子一样倒映出天空和来访者的面容，所以得名的。其余的，恐怕得读过聿灵经的人才知道。”百科书生星离在大家都震惊之余，一段科普把各位拉了回来。
　　正巧，曦朝就是那个读过聿灵经的人。
　　书中记载：沧眼之镜，乃通未知之眼，见者知未知，于未知之见，解灵脉之惑，苍生之困。
　　也就是说，每个被倒映出完整面貌的人都能从镜面中看到关于自己未来的影像；除此之外，若是身有灵脉之人向神迹提问，神迹也将以未来为戒为其答疑解困。
　　如今这世间能向神迹提问的，除了曦朝、启昀、梵尊，地尊、还有向来不闻三界事的冥王，以及分了天界一株灵脉去的月尊和月尊之女。
　　语雀耐不住自己那好奇性子，在湖边伸着脖子地看，“主人！我在这镜中看到——”语雀突然的惊叫让所有人都吓住了。
　　“住嘴！不管看见了何事何物，都不要说出来。”
　　“哦…”语雀嘟嘴置气，但也知分寸，悻悻退到后方去了。曦朝站在湖边，屏息凝神，心中默问灵体异动及解决之道。
　　小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湖面才渐渐显出画面：天界的灵脉缺失了一块!！随即，画面上的光点飘散组合，从右至左重新组成了一幅场景：
　　曦朝面露撕心裂肺的苦痛，极力地在抵抗击打些什么，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而那怪物身后站着一个男子在帮着曦朝，渐渐，渐渐地那男子的面容显现。竟是暮望！
　　还没等曦朝厘清思绪回过神来，身旁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上面？那树杈子般的玩意儿又是什么？”不知何时，暮望竟出现在了曦朝身后。
　　“你能看见？”曦朝疑惑。
　　“那我眼睛又没有问题，肯定能看见的呀。”暮望像还没发现什么蹊跷，又问：“哎，我为何在上面啊？这是何意？”
　　如果说之前曦朝只是猜忌，那现在就很明确了：眼前的人在撒谎。
　　她顷刻间出手拿捏住了暮望修长的脖颈，将其悬举在半空中，启其朱唇冷冷地问：“你到底是谁，说。”
　　曦朝的声线平缓，倒是听不出什么怒气，只是虽仰视着暮望，却只有高高在上的威权濒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