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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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本市的列车上，两部手机平放在桌板上。
“哇，店长看起来真的很生气啊。”
“如果不是，手抖成这样还开店真是不得了了。”
景澄戳开键盘，在倪森发来一连串感叹号下正准备回复，来电画面弹出来了，“店长”两个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要不我来接吧？”我提议，“毕竟……反正应该是要问我们去哪里了。”景澄拿起手机说不用，但还是被我抢了过来。“我来吧我来，本来就是我的问题。”我边说边按下通话键，心虚望景澄的同时把电话放到耳边。
“店长？”
景澄掩着嘴，眼神充满戏谑，恍若在说：怕你还接。
才不是。我努努嘴，被从手机突然蹦出的声音吓了一震。对面明明在接起时还透着心平气和，这下仿佛是我的出声触发了什么危险机关，我把手机和耳朵间的距离拉开些，心安理得地承受那边春雨一样的质问。
“不不不，店长，我们在回去的车上了。”
“啊，对对对对，呃到……石头沙滩。”
我把自己的——洛樱的——手机推到景澄那边，暗示他帮忙拍个窗外景。木已成舟，倪森至多说点没什么威慑力的话，不断重复又重复，让我们尽早回家。
“回到家还有很长时间才天黑呢。”电话挂断后我对景澄说。
他耸耸肩，笑着问道：“你还要去森与吗？”
“怎么不去——啊对，你问的是这个？已经月末了。”我想起来，这只是一个会结束的暑期，“店长说后天才开店，我们明天三点后可以去帮忙。”
“可以去？”景澄又笑。
“去吧。”我说，“也没几天了。”
天空换上一片蓝色，岸上的石头和浪花撞出白色的云彩，人影在追逐。身后那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仿佛是一场梦。任凭感叹自然奇妙多少次，下一次还将永远为她折服。
记忆里也有一片海，在场只有我知晓它的形状。“好想去那边的沙滩啊。”我望着窗外，贪婪地说。
“没什么好玩的。”景澄先是这么说。他的视线也投至窗外，阳光海滩已经慢慢驶出视野，不知是什么景色让他改了口，“下次再去。”
景澄最终还是拒绝了我要把他送到家的请求。他对此很不屑。我们地铁是同一趟，但到了“蔓紫” 他就“粗鲁”地把我推出地铁，我坐过的位置马上给了抱着球上车且周身是汗的小学生。
坐地铁我更喜欢站着，刚刚只是有点困。我把自己的偏好打成文字正想发送给他，转而觉得没话找话也很无聊。以后会有机会知道的。
洛桃居然在家门口扫地，看到我就隔老远叫道：“姐姐——”
我闲散地挥挥手臂，她将扫帚靠在身上，边掏裤袋边冲我喊：“姐，你走慢点——走慢点！”我应声慢下步子，她举着手机对准我，露出一侧笑嘻嘻的脸蛋。
“干嘛呢！”不过几步就走近了，我轻轻拍了下她额头。
她给我看她的手机，“你好像丐帮来的。”屏幕上的我书包斜挎，淋过雨的上衣变得皱巴巴的。
我又打了她一下，“我就算是丐帮也是那个拿打狗棒的。你怎么在扫地？”
“下过雨，妈咪让我扫一下。”她把手机塞回去，撑着扫把晃来晃去地说，“我一直都有扫地的好吗，老师布置的功课都不是摆拍。”
“哦？那现在要拍吗？”我把背包换到另一边，问她，“摆个姿势？”
“不拍不拍。”她赶紧捂住脸，另一只手用力把我推进门，“姐你快进去，别挡着我！”
我不再耽误她把扫帚当成仙女棒借以挥洒童年的美好时光，进去换鞋洗澡。身上穿的还是天杨姐借我的衣服，奔波一日后，薰衣草留在了最底层，再用力也只能隐隐嗅到点点，甚至怀疑，那不过只是过去现实存留到记忆的味道。
我泡在浴缸里——第一次用洛樱家的浴缸。
柜橱里的浴盐应该是樱桃妈妈的，我大胆取了一些使用，把整个人泡进了淡淡的花香里。
趴在边上泡了会儿，门上传来咚的一声，洛桃用生怕吓不倒人的急促声线叫我：“姐！”
“干嘛呢？”我往水里缩缩。
门外声音好像从地面传来，大概是洛桃蹲下了，“妈咪说她今晚回来一起吃饭，让你别到处跑了。”
“我知道啊，”我说，“你不是在短信里说了么？”
“昂。”她沉默了半晌说，“我怕你没看到。”
“我给你回信息了呀。”手掌拍在水上，我把溅起的手打在门上。
“哎哟。”洛桃还在那里，“不过爸爸没空回来，刚刚妈妈说。”
“啊那……”我语塞。“是一个月见几次的”、“给我买了新手机”、“太忙了”，除此之外，我对“洛樱爸爸”这个角色再没更多超出文字层面的认识。“……爸爸刚接的工程比较忙吧，”我想洛桃是感到失落了，还是得安慰安慰的，“这周回不来也没办法的。”
洛桃长长叹了声，不是有气无力那种，更像是“啊——咦——”，门又咚地一响，洛桃的声音离近道：“姐，我们去吃雪糕吧。”
“哈？”我从泡泡里出来，准备冲水。
“吃芭菲啊芭菲，我想去吃，趁妈咪没回来。”门口照进来的影子摇摇摆摆。
我想想问：“我来做吗？”
她很惊讶：“你会做？！”但又马上了然，“喔——你在森与学的对不对！不是，我们出去吃吧，去上次那里。我请你！”
冰淇凌点心是个缓解忧郁的好方法，我答应了她，让她自己先玩去，等我洗完澡。
洛樱会在这个时间点洗澡吗？穿衣时我想。如果沿用“愿望”的设想，我的到来可能是为了自己的某个潜在心愿，那“遇见”洛樱只是随机的吗？这副身体在我离开后会怎么样？会被谁发现？会被知道吗？会开始腐坏吗？
还是说，我们都正好在“迎接死亡”的路上……可我们并未碰见。那一刻她的所思所想，我真是永远无法得知了。
路上洛桃面露愧色地告诉我她的零花钱只够点一个了。为了让她懂得羞愧的滋味，我对此不予置评。
她讪讪地挨着我走。到了店，洛桃点了一个巧克力薄荷味，我犹豫一下，勾了草莓的。菜单上的它前面有3个爱心，足以让这个夏天可爱300倍。桌子的颜色酷似焦糖，我们坐在靠墙的位置，看一本十具文艺风尚的杂志。
回去的路上偶遇认识洛家姐妹的邻居阿姨，洛桃和我被拉着寒暄了几句。我的脑海里时不时响起一句歌词：“我知道潮落之后/一定有潮起……”*雪糕店一直在循坏播放这首歌。沉浸和重复总是有原因的——无论多么浅显——我遗憾以前的自己也曾忽略生命中的诸多细节，让漫无目的的一切，过于无意义。
我们在樱桃妈妈回来之前回到了家。樱桃妈妈知道洛桃跑去吃芭菲后将她数落了一顿，因为这已经是她这周第三次去吃了。一朵太阳花开在天气先生前面。洛桃乐呵呵地看着电视机，在樱桃妈妈的数落声中不时插进一句：“姐姐带我去的。”
这也没能让她少挨骂，就是在一片絮叨中，她看起来还挺享受的。
为了不留隔夜，四人份的饭菜，我们也全吃光了。我想安安静静在沙发躺会儿，洛桃又撺掇我去阳台喂蚊子。虫鸣阵阵，风在摇门前路边的树；头顶是我下午挂起的衣服，散发着清淡的肥皂味。
这个夏天其实不怎么热，我想我以后会这样回忆。
洛桃洗完澡后挤进了我的房间，抱着毯子说想一起睡。我把桌面收拾好，也随她了。
第二天中午倪森又在群里发了一遍大扫除的消息，在餐桌吃着饭的我恰巧看到，就顺便回复了下。
“下午要出去？”樱桃妈妈今天早休，下午才去上班。
“对啊。”我关上手机答道，“想想还是做完这个月吧。”
“看来做得挺开心的。”她昨晚也说过一样的话。
洛桃边嚼菜边说：“对啊，姐姐还去看烟花了。”
“等你以后，长大点也去啊。”我说，“和小同学一起，肯定超好玩！”
“呵呵。”她傻里傻气地撅了撅嘴，低头扒饭。
樱桃妈妈笑道：“几点啊？要不要送你过去？”
“没事的妈。”我说，“那么近，我两三点才过去呢。您不是一点半去上班了吗？”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去问洛桃今天准备呆家里还是去奶奶家。关于我的话题到此为止。饭后我洗了碗，洛桃在客厅写作业，樱桃妈妈少见地回了房间，大概是小憩去了。
我在房间看了会儿书，一点过后，有敲门声。“洛樱？”樱桃妈妈站在门外叫我，声音有点沙哑，“我能进去吗？”
“……当然啊。”房门是一直敞开的，听见她问后，我从地上起来，把门推到了门碰上。
她迈进来两步，似有些许局促。她左右看看后选择坐到了床上，掸了掸对面的书椅让我过去。
这么近看才发现，她眼周有些不明显的红肿。
“有个东西要给你。”她把一直握拳的手放开，露出一个朱红色的刺绣佩袋。倾斜袋子，一条红手绳露了出来。
编织用心的绳结，个个紧紧相贴，手绳尾部串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红珠子。
我忽然紧张极了，呼吸有所急促。分明只是正式见过一次，肌肤触及时，那夜的失重感惊人重现。
“这是……”任凭手绳躺在掌心，相碰的勇气不见了，但我很快看见了洛樱左手那条相同的手绳，迟钝地装作觉悟，“是不是要换上？”
我去摸索新红绳的结扣，洛樱的妈妈却按住了我。她的手有些凉。此时她眼神温柔得有种亲人之外的疏离感，如存在于长幼辈之间又恰恰好。
“是给你的。”她蜷缩着手指，把我的手重新包裹，“洛樱有自己的，这条是你的。”
她的手拥抱着“我”的手，没有离开。
她的眼眶红透了，像映山红开满山野，不断蔓延。可没有哭，眼泪所流向的，已经是心里。
她或许是想给与我一个微笑，好让我不要紧张，可嘴角怎么也扯不出该有的弧度；或许她还想叹息一声，最终却又咽了回去。“每个母亲一定都有这样的技能。”哽咽着。她自责，即便她什么也没说。她的手轻轻拍拍我的，让我不要懊恼，也不必内疚——
“做你要做的事；谢谢你，小姑娘。”
*摘自洛樱的日记*
2014年3月20日 Thu. 多云
（空）
2014年3月23日 Sun. 雨
去死吧。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