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脸和他家的小兔子》岺北岸

17、韩亦，我疼

　　此后，萧凌越便拽着韩亦回家吃饭。韩亦也曾试图拒绝过，回应他的是对方站在原地不动，大有一副你不跟我走我就不回家的架势。
　　在叶娟精心准备的饭菜中，韩亦个子猛蹿，头发也不再干枯。虽然仍旧不爱说话，但是已经学会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班里的同学也渐渐解除了对他的恐惧，阎王脸的外号却一直留下来。
　　进入冬天后，萧凌越每天都在盼望着下雪。从小在北方长大，按说早已经对大雪免疫，可当第二天早上睁眼见窗外白茫茫一片的时候，萧凌越第一次不用父母三两遍地喊他，快速穿上衣服，欢快地喊叫着往院子里跑。
　　叶娟在后面连忙给他穿上羽绒服戴上手套。
　　烟山市的冬天就像一个雪窟窿，即使第一场雪也把整座城市包裹的严严实实。萏河河面早已经结冰，两旁的垂柳被白雪覆盖着厚厚一层，像是小雪山连成一片。
　　萧凌越到学校比往常早了很多，没有进校园，反而在门口等着。
　　韩亦从公交车上下来，老远就看见他在校门口不断跺脚，一路小跑过来，“怎么不进去，傻站着不冷吗？”见萧凌越冻得通红的脸颊，皱眉问道。
　　“我在等你呀。”说完凑到韩亦身边，雀跃道，“下雪了你开心吗？”
　　韩亦没理他的傻乐，也不知道年年冬天都下的大雪有什么好开心的。看见那对招风耳都冻红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耳翅。
　　似是已经习惯了韩亦捏他耳朵的小动作，萧凌越拉着他仍旧兴奋地念叨：“韩亦，放学后回我家堆雪人吧。”见他点头后，才一起向教室走去。
　　大雪在路上没有及时被清理马上就结成了一层冰。放学后学生们早就把老师叮嘱的小心行走抛在了脑后，即使一向听话的萧凌越也不例外，和小胖儿还有柳欣欣一同在萏河小桥上溜冰。
　　很多学生放学后没有回家，在雪地里打雪仗，空气中充满着笑声喊叫声。
　　韩亦则兴致缺缺站在一旁，肩上还背着萧凌越的书包。
　　柳欣欣平常一副小公主模样，娇滴滴，这会儿溜冰不小心滑倒了，大笑着爬起来继续，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小胖儿人如其名，在雪地里滚来滚去，也幸好肉多既抗摔又防冻。
　　三个人一会手牵手，一会儿前前后后，又或者蹲下让力气大的小胖儿拉着他们滑。
　　韩亦一直注意着萧凌越的身影，冷不丁被雪球砸了一下后背。转过头就看见郑晓琪无措地伸着手：“韩哥，是他让我砸的。”对上韩亦沉默的视线，毫不犹豫出卖了身边的周永翼。
　　周永翼对韩亦讨好笑道：“韩哥，可别听他胡诌啊。”还不等说完就见韩亦弯腰捧起一把雪，捏成一个雪球砸了过来。
　　砸完挑眉看着他们，郑晓琪和周永翼对视一眼，开始了一场二对一的雪仗。
　　在漫天白色的世界里，即使沉默寡言的韩亦也找回了一丝该有的童趣。此刻没有冷眼和谩骂，多得是笑声呼喊声。
　　滑雪三人组见状立马加入。
　　眼见着对面四个人了，郑晓琪大喊着：“不公平，班长，你们人多。”
　　本来也是雪壮人胆大，才敢将雪团砸向韩亦，想着就算来场雪仗，他们二人对韩亦自己也不会输得太惨，不成想这会儿被对面砸到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两个打韩亦的时候怎么不说人多了。”柳欣欣扔完一个雪球后回应道，“班长，狠狠打他们。”
　　郑晓琪和周永翼眼见打不过，滑雪三人组虽然人多雪球多，但是没有什么力道，砸在身上也不过是留下几个雪花片，可韩亦的就不一样了，他捏的雪球紧实，砸过来落到身上是真疼。
　　二人被砸到吱哇乱叫，最后不得不举手投降，大喊着：“韩哥，我错了，韩哥，饶命。”
　　萧凌越站在萏河的小桥上刚捏好一个雪团，扭头看见扔完雪球的韩亦，只见他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眼睛里一扫往日的戒备和冷漠，充满笑意。
　　自打认识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完全放松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失神，刚想着跑去韩亦身边，却没注意脚下，从小桥上摔了下来。
　　见状，韩亦立马跑到他身边，托起他的后颈：“摔哪了？疼不疼？”
　　其余几人也纷纷跑过来。萧凌越被韩亦扶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儿，就是摔了一下，不疼的。”
　　韩亦将他身上的雪花清理干净，见他穿得厚实，摔得时候屁股先着地，相当于坐着滑下来，没伤到筋骨。
　　萧凌越再三向他们确认自己没事儿，面带微笑，从容道：“不早了，雪天路滑，都早点回去吧。”
　　等人都走光了后，萧凌越转向韩亦，垮下脸，抽了一下鼻子，把手心伸到韩亦面前，嘴角下压：“韩亦，我疼。”
　　估计摔倒的时候手心在地面上擦了一下，红了一大片，韩亦捧着他的手心：“还有哪里疼？”
　　“屁股也有点疼。”刚刚在小胖儿等人面前一副不碍事的模样，现在人都走了后，萧凌越忍着哭腔开始像韩亦诉苦。
　　“上来，我背你回去吧。”把书包放在地下，韩亦弯下腰。
　　萧凌越委屈地扁着嘴，没多做纠结，爬上韩亦的背。
　　力气再大，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背着同样大的小孩也还是有些吃力，更不用说雪天路滑。但是韩亦没有说什么，只用力把萧凌越往上颠了一下，随后小心地往萧凌越家中走去。
　　一路上，萧凌越都没怎么吱声，兴奋了一整天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萧凌越，你不会哭了吧。”
　　萧凌越搂紧韩亦的脖子，摇摇头，“我没有，就是有点疼。”说完还捏了一下韩亦冻红的耳尖。
　　到家的时候，叶娟见状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上前，查看了一圈，只有手心有点红，其他地方都没伤着。又见他从韩亦背上下来后嚷嚷着要堆雪人，算是放下心。
　　“看来是没摔疼。”转头跟韩亦说，“以后不用背他，别惯着他，成了个娇气包。”说完摸了一下韩亦的头，给他拿了萧凌越的帽子戴上，才转身回厨房做饭。
　　叶娟和萧洪文对萧凌越一直是宠爱有加，等夫妻二人反应过来不能让小男孩太娇气的时候，减少了对他的宠溺，不成想韩亦的出现，把这份宠溺持续下去。
　　帮着萧凌越一起堆了两个雪人，一个稍大一些，傍边稍矮一些，插上在厨房找来的两个胡萝卜。
　　“这个是我，”指着大雪人，萧凌越说道，又指向旁边的矮雪人，“这个是你。”说完摘下手套在大雪人上留下手掌印。
　　“你也来一个。”拽着韩亦在小雪人上也留下一个手掌印。
　　韩亦随着他按完，见他嫌热把衣领拉下来露出来的一小截脖子，突然把手伸进脖子里。
　　感受到冰凉的温度，萧凌越尖叫着躲开，回过头见韩亦抿嘴，眼睛里是得逞的坏笑。萧凌越不甘示弱，伸着手要往韩亦怀里放，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好不热闹。
　　刚回家的萧洪文，左右胳膊拦着两个玩雪玩得忘乎所以的男孩回到屋里。
　　“快进来暖和会儿吧，可别再冻感冒了。”叶娟给他们煮了两碗热汤，让两个小孩抱着喝完。
　　天色不早，外面道路上还有积雪，萧洪文和叶娟让韩亦在家里留宿。
　　之前叶娟通过班主任要到韩亦妈妈董琪燕的联系方式，每次让韩亦在家留宿的时候都会给董琪燕打电话说一声，但十次里有八次打不通，后来叶娟就发条短信告知一声。
　　这次也一样，发完短信就见两个孩子已经写完作业，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两个脑袋靠在一起，不用细看也知道看得都是萧凌越喜欢的节目。
　　因为韩亦叶娟对董琪燕不好多做评价，但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女人。对儿子不闻不问，家里空荡荡，就留一个半大孩子自己在家，衣食住行都是自己解决。
　　天气转凉后，韩亦都还穿着单薄的外套，叶娟周末带两个小子去逛街，借给萧凌越买衣服，给韩亦买了两套入冬的衣服，付钱的时候，韩亦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思及此，忍不住叹了口气。
　　萧凌越刚跟韩亦交朋友的时候，她有过担忧，毕竟家长对打架的孩子不放心，等韩亦来过家里几次后，越发觉得小孩乖巧又可怜，对这个没有父母在身边，自己野蛮生长的孩子多了些怜爱。
　　多年后，韩亦对叶娟和萧洪文的愧疚并不单是因为萧凌越，更多的是他在这个家里感受到的关怀与温暖，被他的自私和幼稚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