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轨》垂眉

3、第3章

　　最后一节晚自习快结束时，班主任郭引来宣布了下周四五六三天进行月考，成绩关乎着下学期的分班情况。

　　一天考三科，周六晚上还能再测个周考。

　　听着下面的一片哀嚎，郭引笑着安慰：“本来往年大考后就不安排周考了，但不凑巧，新规定刚好赶着你们来了，大家辛苦。”闹了几分钟后，郭引抬头看看后墙上挂着的钟表，敲了敲黑板，“还有快十分钟，抓紧点时间，一道数学大题就解决了。”

　　下课铃按时响起。

　　仿佛像刚放出几头猛兽一般，楼道里瞬间热闹了起来，独属于十六七岁少年的朝气蓬勃迸发出如同水落千山的气势。

　　一班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没有什么硬性要求，但大部分同学都选择留下来继续自习。

　　师遇仍然埋着头看数学，最后一题大约是陈慧从哪张高考卷子摘出来改编的，综合了很多知识点，她隐隐约约觉得甚至还有下几册书里的。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针，教室里也愈来愈空。

　　师遇背着书包走出教室时已经将近十点钟。

　　几盏白灯挂在壁顶上，教学楼里安静得如同一座空楼，偶尔还能听见几声虫鸣。她下到一楼时刚好和检查门窗的大爷擦肩而过。

　　“唷，现在的娃娃可真辛苦咧……”

　　大爷的自言自语顺着风，飘到师遇耳朵里。

　　师遇今天没再戴着耳机听歌，她从七里院堆得乱七八糟的杂物旁快步走着。许是没有雨水的渲染，或是今天那辆油渍车不在，又或者是手臂的温度，师遇觉得这条巷子也没以前那么讨厌。

　　她进家门后便看见师正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稍稍愣神，她习惯了开门就是黑暗。

　　“小遇回来啦？”他放下二郎腿，“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

　　师正从显然不记得自己喝醉酒后都说过什么话，他一直都是如此，醉酒时和清醒时像两个极端。

　　师遇摘了书包，今晚的作业都是卷子，手里的书包轻飘飘的。她没接话，脚步稍稍停顿，几秒钟后不作声地径直朝房间走去。

　　师正从也不觉尴尬，把视线收回来又接着看电视。她扭开房门的那一刻，转头看见师正从又跷起了二郎腿。

　　于未扬在他桌前站着示意他回家时，蔺煦原点头，指指物理选择题，比了一个三的手势，他了然，出了教室在走廊上等。

　　三分钟后，蔺煦原单肩挂着书包出了教室。

　　“那不是施娇吗？”于未扬往公告栏那个位置抬抬下巴。

　　蔺煦原皱眉，拉着他想绕过公告栏。

　　“蔺煦原！”

　　“……”

　　他停住脚步，偏头看向施娇娇。

　　她快步走到蔺煦原面前，没跟于未扬打招呼：“你躲我？”

　　月亮落下清辉，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场对峙。

　　“我躲你什么？”蔺煦原单手插兜，低着头看她。

　　施娇娇这时才看了看于未扬，没说话。

　　于未扬和她互看不顺眼，笑了一声，满是不屑，耸耸肩，朝蔺煦原说道：“校门口等你。”

　　蔺煦原攥住他手腕：“有事说事。”

　　施娇娇瞪了他一眼。

　　“大小姐，你男朋友不让我走你瞪我干什么。”

　　于未扬笑嘻嘻的。

　　施娇娇不再和他废话，盯着蔺煦原的眼睛直接说：“从上周末，我一找你你就说在学习……”

　　“不然一天二十张试卷你替我做？”

　　“至于体育课上也带着？”

　　蔺煦原有点不耐烦，拍拍于未扬：“你问他。”

　　他本来在旁边置身事外地听着，忽然被提到还愣了愣，想到体育课上师遇口袋里被折得惨不忍睹的物理试卷，乐了：“我们班带着试卷去上体育课的傻逼可不止原仔一个。”

　　见施娇娇被堵到语塞，蔺煦原顺势接道：“还有事吗，二十张卷子等着我写呢。”

　　其实只剩七张，这狗比嘴里没一句实话。

　　“那女的是谁？”施娇娇上前一步，抓住他插兜的手臂。

　　蔺煦原难得地露出茫然的神情：“谁？”

　　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抓得更用力了：“我说今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去找你，你跟我说要学习。”

　　施娇娇冷哼一声：“在小卖部让别的女生抓着你的手臂学习？”

　　手臂上传来掐指甲的痛感，脑海里闪过的是黑色的短发。

　　“松开。”

　　“她能抓我就不能了？”

　　“松开。”

　　“我才是你女朋友。”

　　蔺煦原看着比他矮了不少的女孩，稍稍用了力挣开她的束缚。

　　突然的趔趄，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蔺煦原你搞清楚，你单方面和我冷战又找其他女生是出轨！”

　　于未扬目瞪口呆，事情发展到了他看不懂的环节。

　　他的目光在蔺煦原和施娇娇身上来回转，张张嘴想嘲讽几句，最后还是决定闭嘴当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

　　蔺煦原转转手腕，本来打算好好跟她解释一下，听完后话里也带上几分躁意：“那我们分手啊。”

　　于未扬：“我靠。”

　　“你！”

　　“蔺煦原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愈加烦躁，被施娇娇堵在这里差不多十分钟了。蔺煦原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她脖颈处飘，下一秒便推了于未扬一把：“走了。”

　　两人住同一个小区锦绣府，离一中不远。

　　一路上于未扬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下午体育课上看他俩一起还以为在说悄悄话，没想到这人居然在看物理。

　　他用肩膀撞撞蔺煦原：“给兄弟透个底呗，把施娇气成这样的小卖部是谁啊？”

　　蔺煦原看着他脸上溢出来的好奇心，突然起了坏心思：“你后桌啊，不知道？”

　　“你逗我呢？”

　　“你这前桌当的不到位啊。”

　　“师遇咋就让你拱了呢？”

　　于未扬痛心疾首。

　　“……？”

　　“我哪配不上她了？”

　　于未扬居然真的在认认真真逐条分析：“说长相吧，虽然你也还行，但你摸着良心好好说，师遇不比你好看多了？再说身高，人家170的身高配你……哦，这个确实还挺配。接着咱说人品，师遇多实诚啊，你再看看你，嘴里有没有几句实话……”

　　蔺煦原捶了他一下：“师遇给你下什么迷魂药了让你舍得这么夸她？”

　　“人确实好啊，颜好人好成绩好，不然你以为我刚开学为什么坐她前面？”于未扬晃晃脑袋，“颜狗的本质罢了。”

　　刚开学报道时都是大家自己随便挑的位置，郭引也懒得再重新排了，就商定第一次月考后按成绩再排一次座位。

　　蔺煦原没接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被拽了下书包带，听见于未扬问道：“你俩啥时候搞在一起的？虽然我看不惯施娇吧，但你要真出……”

　　蔺煦原一巴掌捂在他嘴上，没控制好力度，啪的一声。

　　于未扬：“……”

　　“你就是想灭口也得找个犄角旮旯吧，大马路上有监控呢。”

　　“刚骗你玩呢，我和师遇没关系。”

　　于未扬放下心的同时，头顶飘起大大的问号。

　　“晚上我去买笔芯，恰巧她被人撞了下，情急之下抓住了我。”

　　“原仔，你有没有觉得我的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你也就只能付在我身上了，就你那不值钱的真心，你看白送出去有没有人要。”

　　蔺煦原笑道，搂着他的肩膀往锦绣府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去学校后，师遇总感觉于未扬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但也懒得问，她把自己和刘止亭的作业整理好等着科代表来收。

　　今天买的豆浆老板白糖放多了，有点齁人，师遇捧着杯子边想边小口地啜着。

　　回想起刚才蔺煦原和施娇娇在外面说话的场景，师遇心道谈恋爱可真不容易，还得追随另一方六点半的早读作息，如果是自己，宁愿放弃这聊天机会也要多睡半个小时。

　　她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师遇抬头在教室里环视，并没有发现异样，最后往窗外看去，正对上施娇娇不算善意的目光和她指过来的手。

　　师遇皱眉，还没等她再有什么想法，旁边的窗户被唰得一下推开，动静不算小，班里没补觉的大多都往这边看。师遇压下心里的不快，正准备关上窗户便看见蔺煦原近乎粗暴地攥着施娇娇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一班的视野。

　　清晨的风迎面一吹，师遇清醒了不少。

　　语文课上老师在赏析郑愁予的诗歌，师遇仗着自己在后排坐，明目张胆地写数学题。

　　昨晚她回家后重新看了一遍那道高考改编题，发现也并不难，她又上网查了很多类似的题型抄了下来。

　　“好，那我们这节课就上到这里……”

　　太阳逐渐高升，日光透过明亮的窗子懒洋洋地照了进来。师遇本来就有点困，被阳光一笼罩困意更深。她把书一股脑地堆高，给自己腾出来一块空地儿。

　　一块巧克力被人轻轻放在了面前。

　　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去，师遇发现蔺煦原站在她桌边。

　　白色卫衣和棕色短发的搭配显得他更加温和，她偏偏视线，又落在蔺煦原的左耳上，还是昨晚的银色耳钉，设计简单，小小的一点并不起眼。

　　“早读时不好意思，冒犯到你。”蔺煦原的声音很像他的名字，字句中透出清亮和温润。

　　师遇反应过来，抿嘴笑了笑：“没事的。”

　　“昨晚在小卖部被她看到，所以误会了你，”蔺煦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已经跟她解释清楚了，你放心。”

　　“那……”

　　师遇话刚说了一个字，就听见一声“原仔”，然后于未扬从后门闪进来揽住蔺煦原的肩膀。

　　原仔……还挺可爱。

　　“你又祸祸师遇什么呢？”于未扬上下打量着蔺煦原。

　　蔺煦原笑着打掉他的手，做了个“施娇娇“的口型。

　　“嘁，没劲。”

　　师遇忍俊不禁：“原仔？”

　　站在面前的少年很高，师遇跟他讲话时微微抬着头，清楚地看见蔺煦原略微窘迫的神情。

　　“巧克力我收下了，早上那事没什么的，昨晚还多亏你帮了我。”

　　蔺煦原刚张张嘴，上课铃响了起来，他只好改口：“那我回去了。”

　　师遇点点头。

　　她本身不喜欢吃甜食，师遇摩挲着巧克力，金色的包装纸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