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轨》垂眉

10、第10章

　　兴许是临元旦，路上的学生都面露喜色。刘止亭也吸溜着一盒牛奶，随着于未扬蔺煦原两人往回走。她听着那两个人讨论试题，就把手机拿出来看消息。
　　“糟了！”她叫了一声，顶着那两人疑惑的目光，她把手机屏幕举起来，呐呐道：“师遇胃疼，让我帮她带一杯粥，我没看见。”
　　怪不得早上脸色不好。蔺煦原把手里的书丢给于未扬，同他们说：“有点事，你们先回。”
　　他往食堂跑去。
　　偌大的食堂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吃饭速度较慢的学生，他绕开学生用餐区，寻找着食堂阿姨的身影，写着各种粥名的窗口已经空无一人。
　　“煦原，怎么还没回去呢？”
　　他循声看去，生物老师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蔺煦原亮亮眸子，生物老师身体不太好，曾经找他妈妈治过病，一来二去的两家也比较熟悉了。他上前去，应声：“中午有点事，没来得及吃饭。”
　　生物老师挥挥手：“不吃饭可不行，下午还要考试呢，你过来。”
　　蔺煦原乖乖点头，跟着他往教职工餐区走去。教职工餐区供应的时间往往比学生要长半个小时，他指指冒着热气的粥：“老师，我打包一杯粥回去就行了。”
　　“一杯不够吧，”他顾虑到年轻人正在长身体，“王姐，两杯粥打包，再来四个煎包。”
　　来不及出声制止，蔺煦原看着食堂阿姨夹煎包的动作，下意识地摸了摸装着糖醋里脊的肚子。算了，给于未扬吃。阿姨动作很快，不过半分钟就把所有东西装好递过来。
　　“谢谢老师，那我回去了。”
　　生物老师仍然是一副和善的模样，朝他摆手。

　　下午要考数学和英语两门，因此要比以往提前半个小时开考。
　　“遇遇不好意思呜呜呜，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带的QAQ”师遇看着对面递过来的小纸条，上面还有几个可爱的颜表情，她哑然失笑。她把纸条夹在笔记本里，随即也趴到桌子上，冲着刘止亭做口型：“没事的。”
　　早上的小米粥早就消化干净了，空空如也的肚子让她有一种灵魂出窍的错觉，身体轻盈得好似能飘起来。她摸摸空瘪的肚子，索性把数学错题随手丢在一边，枕着手臂小憩。
　　蔺煦原拎着两杯粥踏进教室时看到的就是她眉峰微微蹙起的样子。
　　于未扬啧了两声：“哪来的粥？”
　　蔺煦原懒得理他，绕开他径直走向座位。他把粥放在师遇桌角，淡淡的米香味充盈鼻间。师遇没睡熟，闻见甜味后缓缓睁开眼，少年又重新回到往常的模样，他指尖摩挲着那本熟悉的错题集，蔺煦原并不干瘦，他的手指骨节却十分显眼，翻动书页时多角骨立起，平白给他添了几分躁气。
　　他轻敲桌面，有些别扭地说道：“粥喝了。”
　　师遇指尖触及纸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手指传到心尖。她微微直起身，把纸杯拿在胸前，低声问：“哪来的粥？”
　　“去找生物老师办了点事，他那儿多买了两杯粥，就叫我拿回来了。”
　　软糯的粥入胃，师遇觉得身体好像有点重量了。她捧着杯身，咬着吸管啜粥，听见回答后老神在在地点点头，脸上是一副“你尽管说如果信算我输”的神情。
　　她嚼着粥里被煮到软烂的豆子：“谢谢。”

　　或许是那杯粥的缘故，师遇顺利地考完了数学。她涂完最后一个选项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实验楼在最北边，南面挡了两栋教学楼，冬日里那点微弱的阳光照到教室里时已经被削了不少。头顶上白炽灯的光线此时也显得乏善可陈，但关掉又少了几分光亮。
　　除了几道她圈出来的计算量大的题目外，师遇一般没有检查的习惯，她无聊地拿笔在草稿纸上戳着，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被留下上晚自习。
　　“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答题。”广播里传来总监考的声音，她折试卷的功夫老师就顺着座位把答题卡收走了。
　　她拽了拽衣摆，起身往厕所走去。

　　实验楼常年没人，窗户没开，一股烟味就往鼻间钻。
　　“听说你分手了？”
　　有女声冷哼：“暂时的。”
　　再听下去就涉及到八卦了，师遇打算离开。
　　刚站起来，就和云里雾里的施娇娇打了个照面。
　　她眯着眼睛，纤长的手指间夹了根女士烟。
　　撞上师遇的眼睛时，她正吐出一个烟圈。
　　施娇娇笑了一声，又吹了气把烟雾散开，朝她抬抬下颌：“你站住。”
　　师遇淡淡睇了她一眼，不想和她过多言语，从另一个女生身边走开。
　　“我说让你走了么？”
　　那女孩右手直接撑向墙壁，冒着火星的烟头在白墙上留下黑色的印记。
　　师遇低眼看她，她足足比女孩高出半个头，眸里迸出冷意。
　　双手插兜，微微歪头看着她，藏在短发下的耳钉露了出来，银色的光芒一闪：“有事？”
　　微烫的的烟头被摁在了师遇的锁骨上。
　　师遇很瘦，锁骨处的皮肤更薄，红色的痕迹异常显眼。她没有皱眉，反手攥住那女孩的手腕，狠戾地砸向墙壁。
　　“菲菲！”
　　施娇娇惊呼一声。
　　师遇这才抬眼看向她，左手捏着着庄菲的手腕，又暗暗用力往墙上按，另一只手飞速抢走了施娇娇的烟，毫不犹豫地摁在了庄菲耳下，还碾了几下。
　　她好像既没有被羞辱的愤怒，又没有报复回来的快感，只用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说：“还有事？”
　　松开禁锢庄菲的手：“走了。”
　　师遇在水池边洗洗手，又泼了点凉水在红痕上。

　　七里院和二中的环境是这些家境优渥的女孩想象不到的，从她记事起，就生活在各种谩骂和暴力的七里院里。她爸妈离婚后，常常有男孩来欺负她，她不想告诉师正从，就硬生生地自己扛着，师遇肩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打架时被别人拿铁片划的印子。

　　下课铃响起时，英语考试也结束了。只隔着一条路的教学楼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刘止亭和于未扬从另一间教室里出来，四个人一起回去。
　　“你脖子那儿怎么红了一块？”刘止亭扒拉着她的手臂，奇怪地问。
　　师遇下意识地把衣领往上揪了揪，说道：“可能不小心蹭到哪儿了吧，不打紧。”
　　“蠢不蠢。”
　　她瞥了小声说话的那人，蔺煦原还是目不斜视地走路，仿佛不关他事一样，感受到师遇的目光后，还歪头瞪她一眼。
　　幼稚。
　　师遇心说。

　　“今天你们考了试挺辛苦的，晚自习就取消了，”郭引在他们回来之前就把各科的作业写在了黑板上，“一月二号上午六点半准时到校早读，祝大家元旦快乐。”
　　师遇也松了口气，事实上每次考完试被留下上自习她的效率都会大打折扣。
　　时间还早，但渐渐暮色四合，她慢吞吞地往书包里装着书。
　　嘭。
　　有人踢开了教室门。
　　她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微微坚硬的外衣衣领随着动作刮到红痕，师遇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蔺煦原闻声靠近。
　　师遇提提衣领，看到来人时不掩神色地皱眉，她拎了包和蔺煦原匆匆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教室，走到门口勾了勾庄菲的腰带。
　　师遇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清瘦的身影隔绝了身后人的目光。

　　教学楼旁边有一片荒废的树林，时值仲冬，一眼扫去入目皆是青灰色的枝干。师遇踩上已然干枯的树叶，率先走入林中。
　　她在一棵树前站定，紧了紧风衣，看着面前的庄菲和一个男生。
　　随意地往她右耳看去，却突然点燃庄菲的怒火。
　　“你不是挺牛吗，你试试今天能不能走？”
　　师遇没答，低头不知道在找什么。
　　她往左挪了两步，鞋尖勾起一根枯枝向上发力，利落地把树枝握在手里：“你俩一起上？”
　　目光越过庄菲落在她后面的男生身上，师遇用树枝抵着庄菲的肩膀把她往一边拨。
　　“以前没打过我，放个暑假就能了？”她捡的树枝有点尖，从庄菲的肩头移到左边男生的眉梢，“上次被我打的疤还在吧？”
　　没等他们说话，又转向庄菲，吹声口哨：“要不你也一起来，你们两个……速战速决。”
　　左边的男生皱了皱眉：“庄菲，来之前你可没说是师遇，要不算了。”
　　师遇握着树枝的手很用力，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她目送着两人走远，彻底看不见后才卸力松了口气。
　　……男生比着初中高了不少，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冬天的落日沉得很快，她走回家的功夫天已经黑了。下意识地抬头向某处望去，又低头沉默不语。
　　“小遇，放学了吧？”
　　“嗯，”她弯腰换鞋，“刚到家。”
　　“咱去吃烧烤怎么样？”
　　“……？”
　　师遇有几秒的怔愣，听见师正从在电话里喂了几声，才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