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跃》池延

3、Chapter.03

　　林辞注意到同样扫过来的视线，有些慌乱地把头别了过去，继续埋头刷题。

　　她绝对不是故意盯着别人看的。
　　只不过是目光跟随班主任的身影来到了这人身边，恰好扫视到这人，又因为他的面容精致，多看了几秒而已。
　　她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这周周考的成绩都已经出来了，相信同学们通过这几次周考的成绩，已经对自己近期的学习状况有了个大致的判断。”

　　班主任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成绩单，目光时不时落在某些同学身上。

　　林辞看了眼发回来的惨不忍睹的试卷，不想被他盯上，只好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不管现在的成绩怎样，我们都还有一年时间去提高，去巩固。下周我们就要开始一轮复习了，同学们这几天可以把最近几次考试的试卷整理整理，找出自己的疑难点和薄弱环节，有针对性地进行复习。”

　　班主任说着说着又回到了讲台，这个间隙林辞的桌面上被扔了个小纸团。

　　她打开，上面是何奕桉的字迹。
　　[疑难点？我怎么感觉整张卷子都是TvT我听说最早来的那个许斯渡高考数学145，整张卷子只错了最后一道填空题……]

　　一百四十五……
　　林辞眉心跳了跳。这么高的分数，她引以为傲的英语学科最高也只得过144。

　　“现在给各位同学布置一个任务，”班主任敲敲黑板，“我等会儿给每位同学发一张小卡片，你们需要在上面写下自己一轮复习想要取得的成绩和名次，以及理想大学。”
　　“晚自习最后十五分钟我来收。”

　　-

　　一中的高三生小休和大休轮流周过，但不管是大休小休，都会在周日下午返校，晚饭之前用来自习刷题，晚饭后第一节晚自习开班会。

　　下课铃刚响，何奕桉就跑到了林辞的座位边，喊她一起去厕所。

　　受班会气氛影响，本来林辞打算以后少去厕所多埋头学习，但话还没说出口，这个念头就自动消失了。
　　算了，劳逸结合，大脑也是需要放松的。

　　走出班门，林辞还小心翼翼往教室里看了眼，舒了口气。

　　何奕桉觉得奇怪：“你怎么了？像刑侦剧里的小偷一样。”

　　“我这几次考试成绩吊车尾，”林辞不太好意思说，“我怕班主任盯上我，请我去办公室喝茶。”

　　何奕桉也叹气：“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想起来我这周周考数学踩线的事了。”
　　“……”气氛骤然凝固。

　　几秒钟后。
　　何奕桉吸吸鼻子，一脸悲壮：“没关系，我们还有一年时间……”
　　“是的，我们一定可以考上自己理想大学的。”林辞顺着气氛说了句。

　　“不是，我是想说，咱们赶紧跑过去打个电话？一会儿人又多了。”
　　“……”

　　两人加快了脚步，这才得以在最后一个空位前站脚。

　　学校不允许学生使用手机，因此这里总是人满为患，尤其是周末前后，有和家长聊家常的，或者是让家长送东西的。

　　林辞看了眼何奕桉，显然她不属于常见的两种类型，只是学习之余打发时间的。

　　“嗯，还行。”

　　何奕桉电话接通的瞬间，林辞同样听见身旁传来一个清冽的男声，有些耳熟。

　　她顺着声音望去。
　　许斯渡正打着电话，听不清说的什么，只见他如剑般锋利的眉头微微蹙着，许久才淡淡吐出两个字：“不用。”

　　不用什么？林辞甚至还没来得及走神，就被对方突然扫过来的视线吓了个激灵。

　　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思考，她干笑了两声：“晚…晚上好？好巧啊，你也来打电话啊。”

　　话说出口的瞬间，已经来不及撤回。
　　于是她亲眼看到对面男生的神情逐渐变得微妙，最后勉强点了点头：“嗯。”

　　林辞这才想起来，他似乎早都不认得自己了，倒是自己贸然搭话，还挺尴尬的。
　　想到这里，她的脸火烧般红起来。

　　“辞辞，我打完电话啦！”
　　何奕桉拍了拍林辞的肩膀，“在看谁呢，那么入迷。”

　　林辞还沉浸在刚刚的尴尬中无法自拔：“没看谁……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还有三分钟就要上课了！”
　　“诶？”

　　-

　　周一清晨，林辞一组人被安排去卫生区打扫卫生，地点在操场旁边的篮球场。
　　这个时候早自习刚结束没多长时间，篮球场和操场就来了很多学生，砰砰地打着球，还时不时传来运动鞋摩擦塑胶地面的声音。

　　林辞揉了揉酸涩的睡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另一只手拖着扫把迈上台阶。

　　毕竟是三伏天，大清早气温就开始升腾，空气中热浪滚滚，强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伸出手在眉毛上方挡着，再迈两层台阶，看到一群男生在打篮球，不怕热似的。

　　一中在纪律这方面管的比较严，不允许学生穿背心短裤，因此看到的几个学生也都规规矩矩穿着T恤和运动裤。也因为运动了的缘故，衣服都被汗水浸湿。

　　耐热能力好强。
　　林辞在心里默默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陈霄！快去捡球！”

　　其中一个男生大喊着，声音有些急切。林辞还没来得及纳闷，就看到篮球直冲着自己奔来。

　　“……”
　　熟悉的场景。

　　她还算机灵，快速往旁边移去，险些与篮球擦肩而过，就被人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不知是谁喊了声：“卧槽！你们看！”

　　倏然，林辞意识到自己踩了空，大脑轰然一空，四肢也不得动弹。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可能要完。

　　人在骤然恐慌的时候通常会大喊出声，然而没等她惊叫，就被一只手猛然又拉回了平地。
　　一双炽热的，因打了球而沾着灰尘的手，像夏日炉火，灼烫着她的表层皮肤。

　　“嘶……”林辞下意识抽回了手。
　　又觉得这一举动可能会让对方误会，于是干笑两声：“谢谢你。”

　　“嗯。”许斯渡淡淡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几个男生，“程熠，过来道歉，以后打球注意点。”

　　“……哦。”
　　叫程熠的男生捧着球走了过来，面色因运动显得红润，“对不起啊同学，以后打球一定注意。”

　　林辞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

　　上午第一节课，下课铃还没来得及落下，班里同学就倒下了一大片。

　　老师正好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无奈笑笑：“马上就要高考了，不要每周一都是这个状态啊，赶快调节好准备下节课吧。”
　　“……知道了！”同学们有气无力地应着。

　　老师刚拿着教案走出教室，林辞就抵挡不住困意，也倒头趴在课桌上。

　　由于是侧头趴着，一睁眼就能看见坐在自己身边这个复读生。

　　昨晚班主任趁着最后三十分钟同学们固定犯困时间调了次座位，她因为成绩靠后被安排在了第一排，而许斯渡成绩优秀可以自己选择座位，竟然也自己坐到了讲台旁那个位置。

　　他做出选择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理解，林辞听见身边传来很多窃窃私语，也有些好奇。
　　而他只是淡淡说了句：“提升专注力以提高效率。”

　　林辞打了个哈欠，半睁着眼，从她的视线望去正好能看到少年边角的侧脸。
　　他鬓边的碎发沾了点汗，微风轻轻一吹，汗珠摇摇欲坠。

　　现在是八月中旬，正是最热的节点，学校为了和市里其他几所高中争夺名次，硬是做到最早开学。空调也年久失修，即使是和上面吊着的风扇一起开着，也没有什么作用。
　　实在太热了，希望这三伏天赶紧滚出地球吧。林辞哀怨地叹了口气。

　　“上课了！”
　　物理老师拿着一沓卷子，大声喊着，“同学们都赶紧醒醒，瞌睡的去楼下洗把脸，我们这节准备讲新课了！”

　　说完，又把刚站起来准备出去的许斯渡叫住：“同学，你把这些试卷发下。”

　　“行。”许斯渡应了声。

　　由于他是复读生，本届同学一个都不认识，开学的这段时间又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第一份试卷他就发不出去，环顾四周好久对不上正确的人脸。

　　“我帮你。”

　　林辞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把讲台上的座次表拿给他，又从他手中抽出半数试卷，“你照着上面的座次表来发就……”
　　可以。

　　上一秒还在心里表扬自己的“见义勇为”，下一秒就看见他的手中只剩下了两份试卷，其中一份还格外像他的。

　　林辞心中有过不好的预感：“这些是……”

　　“这些是这次考试没有过一本线的同学的答卷，”老师喝了口水凑了过来，“同学你怎么不发？”
　　“……”

　　林辞面色尴尬地从许斯渡手中拿过这两张试卷，干笑两声：“同学你先回去刷题吧，我来发就行。”

　　许斯渡抬了抬眼眸，漫不经心道：“嗯，劳烦。”
　　但是依然没有要动的迹象。

　　场面有些尴尬，至少林辞自己觉得。
　　然后，本来在心里对自己说要赶紧发试卷的她，下一秒猝不及防地抽走了许斯渡手中的座次表。
　　对方这才缓缓抬头，眼神不明所以。

　　“……”
　　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干嘛。

　　林辞因尴尬而将头低下去，逃似的跑到了教室后排分发试卷。

　　同一届的B班流动人数较少，三年下来基本都是熟面孔，很快就发完了所有的试卷。
　　然后，她躲躲藏藏地握着自己的试卷，回到了座位。

　　“好，上课。”物理老师又吼了一嗓子，“上节课我们讲了天体运动，我讲的快速解题方法都有记笔记吧？”
　　“有——”同学们应着，翻到相应的内容。

　　“行，现在给你们一分钟复习时间，”物理老师看了眼教案，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个图，“我给你们出题，挑人回答。”

　　林辞一听“挑人”这个字眼就倒吸凉气。
　　同桌看了她一眼：“害怕什么？你这块不是学的很扎实吗？”

　　其实她高一时期的各科成绩还相当优秀，物理也偶尔接近满分，可是升高二后就莫名奇妙大退步，怎么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水平了。

　　甚至一向豁达开明的母亲都担心怀疑她是不是谈恋爱了，但是无从考据，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好在高一学的内容她都没有忘掉太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抬头想看题，不料视线竟落在斜前方，盯着桌上只写了标题的空白纸页的许斯渡。

　　这应该是他复读以来上的第一节物理课，想必也不清楚学习进度……
　　林辞把上节课记的笔记递给他。

　　许斯渡正在回忆着什么，眼睛一闭一睁间面前竟然多了个笔记本。
　　他很快明白过来，正想说声“不需要”，才发现对方已经在埋头刷题了。

　　微愣几秒后，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还是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把内容抄了上去。

　　“好，三分钟过去了，都算出来了吧？”物理老师敲敲黑板，刚想抽出名单提问，又忽然说，“不对，这个地方有个条件写错了，不好意思同学们。”
　　说完，他用手一涂一改，将其中一个条件切换。

　　林辞看着，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她就是在这里有一处知识漏洞。

　　“我挑人回答，只用说解题思路就行。”物理老师看了眼名单，“林辞。”

　　“啊……”
　　林辞慌忙起身，看着眼前一大堆字母条件有些发懵。或许她可以解答出来，但现在太紧张了，反而一团乱麻。

　　物理老师以为她在整理思路，就站在一旁等着回答。
　　全班也安安静静。

　　“根据该天体的加速度，代入……”“其他同学不要说话。”

　　许斯渡用气声说着，结果还是被老师听到了。
　　林辞在心里叹了口气。

　　下一秒，她接着刚刚好心人提供的思路，心里恍然有了答案。

　　“先、先根据公式求出地球的第一宇宙速度，再由题意...得出该天体的加速度，”林辞磕磕巴巴说着，“而且这道题……第二宇宙速度是第一宇宙速度的√2倍，就可以求出该天体的第二宇宙速度……”

　　“嗯，是这样。”物理老师面色终于舒缓了些，“以后回答问题大声点，坐下吧。”

　　呼——
　　林辞如释重负，摸了摸因尴尬而发热的脸。

　　接着，在局限的余光里，她竟然看到许斯渡对自己笑了笑，还……竖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