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跃》池延

2、Chapter.02

　　林辞高三开学的前一周，气温也是这么高到难以忍受。

　　父母大清早就匆匆忙忙出门工作，遵照女儿自行提出的“没收手机”要求，将她的手机也顺便带走，以防沉迷而耽误了学习进度。

　　林辞走到客厅，熟练拿起茶几上的一张纸条，上面清秀的字迹写着一段话。
　　[辞辞，今天妈妈有事，估计傍晚才能回家，桌上放了五十块钱，你自己去饭店买点饭。记着，不要吃垃圾食品，好好复习，收收心迎接高三吧＾-＾]

　　林辞捏着纸条，将纸条内容大概看下来，笑着叹了口气。
　　最后几句话妈妈几乎每天都要对她说不下三遍，也不是不放心，就是作为一个教师，职业病犯了嘴上总闲不下来。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现在去买饭简直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

　　林辞走到卧室，换好衣服后就要下楼去饭店买饭。
　　刚出门，耳朵顿时被嘶吼的蝉鸣声充斥，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她极短暂地窒息了一瞬。

　　“老板，这瓶汽水多少钱？”

　　买过饭，正好路过一家便利店，林辞从冰柜里拿出两瓶汽水，瓶身凉透的温度瞬间化解了她掌心间火烧般的热。

　　“三块五一瓶，”老板从里屋走了出来，“一共七块，现金还是手机支付？”

　　“现金。”林辞说，从口袋里拿出刚买饭找的零钱。

　　这一年还不流行电子支付，所以一天没有手机倒也没有什么。
　　她拿出两张纸币，付过钱后就要离开。

　　恍然间——
　　“我靠！球飞了！”

　　林辞听到声音，下意识往声源处看去。
　　没见着人，倒是看见一个越来越大越来越模糊的球形冲自己扑来。
　　她一时大脑短路，往一边侧身。

　　“砰、砰、砰……”
　　篮球擦过她的胳膊，向屋内滚去，直至撞到一个物体才缓缓停歇。

　　此时蝉鸣聒噪，风吹树叶萧瑟响，还夹杂着越来越近的少年说笑声。

　　“李呈栖，几天不见你的球技这么拉了？三分球都他妈打不准！”
　　“滚滚滚，要不是今天的太阳晃我眼，还轮到那群儿子笑话我们吗？”
　　“行行，就你会放屁。”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是不是，阿渡？”李呈栖非常不服气，扭头问身旁的人，“今天的太阳难道不晃眼吗？”

　　“晃，不晃都不行，呈栖的球技多好啊，”浅蓝色短袖少年调侃，“世界杯没你都不行。”

　　敷衍完，他跑过来拿走了球，对着老板笑笑：“不好意思啊叔叔，没撞坏什么东西吧？”

　　是没撞坏什么东西，倒是把她的胳膊擦破了点皮。
　　林辞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不满地皱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她抬眸，琥珀色鹿眼中映射出少年瘦削高挺的身形。

　　这人上衣被汗水浸湿了大片，却依然看得出是很清新干净的浅蓝色。
　　她最喜欢的颜色。

　　此时门外的阳光缓缓透射进来，照在他的身上，画作一般迷蒙。

　　这是林辞第一次从现实中的旁人身上捕捉到灵感，她飞快在脑海里印刻这一瞬间，生怕过会儿就会忘掉。

　　“阿渡，喝点什么啊？”李呈栖转身，伸出胳膊想要搂肩，却被一脸嫌弃地躲开。

　　少年笑骂：“滚开，刚打过球出了一身汗别碰我。”
　　“别啊，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吗，等你开学了我们就半年没法见面了。”

　　“老板，两瓶饮料的钱。”

　　林辞站在少年身后，只能看见他轮廓清晰的下颌线，和清澈明亮的眉眼，透着些青涩，带了些不可名状的感觉。

　　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男生也说：“老板，四瓶啤酒，钱微信付了。”
　　“好嘞。”

　　“走，阿渡，我们去吃烧烤，算作给你的送别宴。”李呈栖身旁的白衣少年扯过一个塑料袋，把东西装进去就和兄弟们勾肩搭背离开。

　　叫阿渡的男生往这人背上锤了一下：“大中午顶着太阳吃烧烤作为提前几周的送别宴，真有你的。还有，再那样喊我给你扔出去。”

　　“我们就不……”李呈栖还想说些什么，目光却定格在许斯渡的身后，慢慢噤了声。
　　许斯渡懒懒地撩起眼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
　　猝不及防被两人看着，林辞仓皇抬头，一双鹿眼因惊慌而睁得圆润。

　　像极了……自己家那只呆里呆气的猫。
　　许斯渡忽然间在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

　　“借、借过一下。”

　　即使两人没有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长时间，林辞还是觉得尴尬，逃似的穿过四人走了出去。

　　原地，李呈栖拍拍许斯渡的肩膀：“这是看上你了？”
　　“……滚。”许斯渡半笑不笑地扯扯嘴角。

　　-

　　烈阳当空，蝉声嘶鸣，年久失修的空调挡不住翻滚的热浪，五十余人的大教室里闷热难耐。

　　随着老师一声“下课”，同学们纷纷瘫倒在座位上，拿扇子或者书本扇风，嘴里还嚷嚷着“热死了”。
　　有些同学甚至站在空调风口前享受着微弱的冷空气。

　　“下周就是大降温了，非要这个时候开学，”朋友何奕桉没精打采地给自己扇着风，“热死了，空调也不修修，谁能安心坐这里学啊！”

　　说完，又扒拉了两下林辞做的化学笔记，惊呼：“卧槽不会吧，你竟然能听得进去？”

　　林辞觉得有点奇怪，看了眼自己的笔记。
　　里面确实把老师上课讲的每一个知识点都记了下来，但每点不超过五个字，字迹也东倒西歪的，看起来死气沉沉。

　　“怎么可能，”她说，边翻开了何奕桉的笔记，上面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堆飘逸的大字，“你这…上节课魂跑走了吧。”
　　“……”

　　“诶你看！”何奕桉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事一样，连忙拽了拽她的衣服，“这人不是我们班的吧？”

　　一听这话茬子，林辞差点没翻白眼嘲笑这家伙一惊一乍。
　　“都开学快一个月了你还不知……”她怔住。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面容生疏的男生坐在教室最后排，从容地刷着题，任其他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

　　风吹过他鬓边被汗浸湿的碎发，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题，他单手撑起头，看起来有些烦躁。
　　他没注意到的是，余光可以扫到的地方，多了个女生在看着自己。

　　“你认识他？”何奕桉见她神色流过异样的惊诧，便问。

　　林辞摇了摇头。
　　只是一面之缘，算不上认识。

　　“我天，他真来复读了。”同桌看了那人一眼，小声感叹，“我还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说说。”

　　刚说完，就对上了何奕桉炽热的视线：“杨霖，展开说说。”
　　“……”

　　“这人是我表哥，去年也在我们学校上学，成绩挺不错的，就是——”
　　杨霖耸耸肩：“高考那两天睡了一整场。”

　　“那也能在B班复读，挺厉害的。”林辞简单回忆了学校复读生的分班制度。

　　一中非常看重升学率，因此对分班制度也颇为将就。拿复读生来说，高考成绩620分以上的会被分到A班，一本线以上20分但低于620分的可以在B班，余下的只能去C班。
　　然而，规矩是规矩，为了不伤害过一本线不多的学生，有时候也会通融一下将过一本线五分以上的学生分在B班。

　　但根据杨霖的话来判断，他显然不是通融过后分来的。

　　林辞蓦然觉得惊羡，同时也感觉以自己的成绩怕是危机四伏。

　　“是挺厉害的，”何奕桉又瞥了眼男生，“那他叫什么名字啊？”
　　“许斯渡。”

　　杨霖想了想，在草稿纸上写下三个字，移过去给两人看。
　　[许斯渡]

　　很好听的名字，也很好看，正好搭配她之前以他为原型画的那张画。林辞心想。

　　-

　　高三应届生开学的第四周，复读生陆陆续续回校复读。平均下来每个B班有十人左右，但奇怪的是，林辞所在的班只来了四个复读生，除去最早入校的许斯渡，只有三个。

　　就连班主任都开玩笑说：“我们班是不是风水不好啊？”

　　班主任是二班和三班的数学老师，即将奔四的年纪却喜欢了解学生的喜好和心理，因此和学生代沟不大，教学气氛也颇为融洽。

　　“同学，去年这个班是发生了什么吗？”
　　一听这话，许斯渡的前桌就打开了话匣子，扭过身问。

　　许斯渡正在刷题，被打扰了也不烦躁，如实回答：“去年这个班确实风气不好，在全级里面出了名的烂，班主任还很凶，结果最后没过一本线的人数创一中B班未上线人数最高。”

　　“真的？”前桌闻言一脸惊恐，生怕这霉运会传到自己身上。

　　许斯渡掀起眼皮正想回答，往斜前方瞥了一眼后淡淡道：“假的。”
　　“诶？”前桌不解。

　　“不要相信所谓的传言，专注于自己的习题才是提高成绩的唯一办法，”他轻揉一把额前碎发，轻轻地笑，语气却散漫非常，“比如说，先把耳机摘了静下心来学习？”
　　“……”

　　看着班主任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前桌乖乖摘下耳机，不动声色地又把手机塞得靠里了些：“那确实是。”

　　许斯渡轻笑一声，刚想埋头继续刷题，又莫名和前排一个女生对上视线。
　　面容似乎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