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跃》池延

4、Chapter.04

　　三伏天的清晨，沉淀了一夜的寒气在初升朝阳的笼罩下荡然无存，户外的空气在一清早就变得温热。

　　林辞慢步走出水房，拂去额头上的水。
　　何奕桉和她是室友，跟着走回寝室，路上还不停抱怨：“这破学校太不把我们当人看了，这么热的天，实高上上周就把空调该安的安、该修的修了！”

　　林辞擦了擦脸，闻言简单应了声：“我热得都快没劲说话了。”
　　“唉，一想起学校这没人性的破规定我就来气。”

　　何奕桉仰着头哀嚎一声，还没说什么，就被林辞拉着胳膊往门外跑。

　　她下意识看向手表，上面显示5：27。
　　还有三分钟就算迟到。

　　虽然这个班主任看起来随和开明，但毕竟是新学期伊始，谁也不太敢迟到。
　　两人一路狂奔，终于在最后一分钟踏进了教室后门。

　　上学期有些不太守规矩的同学就喜欢踩点或者晚到两三分钟到教室，然后趁班主任不注意，飞快从教室后排溜到自己的座位。
　　只不过他们基本在后两排坐，也不太影响其他同学，因此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现在，她的座位在中间部分的第一排，何奕桉则在靠门部分的第三排。
　　两人的座位都挨着过道。

　　班主任就恰好站在这个过道里，背着手走来走去。

　　“……”
　　两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还好何奕桉机智，在班主任即将看过来之前向最后一排的同学借了两本书，拉着林辞走到教室最后面的书架处假装读书。

　　没注意到的地方，许斯渡刚往教室后排瞥了眼，拿了本资料走到班主任旁边。

　　“老师。”
　　“我这里有一处不太明白，不知道是不是解析有错误。”

　　“我看看。解析没错，你看，这里已经说明了已知条件r＝R/4，再看这里……”
　　晨读声音嘈杂，老师就在走廊处给许斯渡讲题，正好背对着班里同学。

　　“OK，形势绝佳，我们可以逃过一劫！”
　　何奕桉把书还给同学，道了声谢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林辞也快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之前还往门外看了看。
　　老师依然背对着自己，而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许斯渡往这边看了眼。

　　猝不及防的对视。
　　又很快各自转过了头，仿若无事。

　　他的眼睛很好看。
　　林辞脑海中还残余着刚刚见到的画面。

　　他戴着个口罩，只有上半张脸能露出来。眼睛是很好看的单眼皮，神色淡漠而不疏远，像是透着凉意的风，吹赶夏末的燥热。
　　眉毛……眉毛似乎修过，眉峰在上，眉尾柔和，勾勒出难得好看的眉形。

　　林辞走着神，自动就在心里做了一番评价。
　　然后，灰心丧气地趴在桌子上，重重叹了口气。
　　为什么颜值与成绩并存只能是别人所拥有的，而她成绩吊车尾，颜值也不惊艳……

　　“算了，好好学习才是王道。”她喃喃着。

　　刚拿出昨晚做的练习册，还没翻到相应的页数，手边的笔又从桌面摔了下去。
　　她弯腰去捡，忽然看到自己桌子旁的挂钩上挂了一小袋陌生的东西。

　　林辞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这里挂了一袋东西，刚想拿过来看，班主任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她连忙收手，随手拿了本课本读起来。

　　-

　　一中的早自习分大小晨读两部分，中间还要跑操。小自习刚一结束，同学们还没来得及休息，口哨声随即响起。

　　跑完操，何奕桉有气无力地把胳膊搭在林辞的肩上，却惨遭拒绝：“手放下去，太热了。”
　　“呵，女人。”

　　林辞拖着酸软的双腿缓慢走着，身旁忽地拂过一阵微风，许斯渡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她的视野，又很快消失。

　　“健步如风，说的就是他吧。”何奕桉在后面小声道。
　　林辞纠正:“那是健步如飞。”

　　“都一样啦，我这个更贴合语境。”
　　“呵。”

　　回到教室，林辞先拿着杯子在饮水机前排队接水。

　　许斯渡先她好几步，在她刚站好的时候就接过水了。两人又恍然对视，这次许斯渡先对着她笑了笑。

　　林辞也回以微笑，神情却有些怔愣。
　　就在刚刚，她心里突然闪过一阵强烈的画画的冲动，想要把自己眼前这一画面画下来。

　　剑眉星目，笑起来的时候眉眼略弯，眼中有光泽，由周遭漆黑的瞳孔衬托着，仿若暗夜中的星星。

　　林辞突然想起自己桌旁的那袋东西，打开看了眼，是各种小包零食，还有一袋吸吸果冻。
　　她确信自己没买过这些东西，同桌也不喜欢吃零食……

　　“周末没回家，逛超市买的零食太多了，分给你点吧，”许斯渡倏然开口，嘴角弯起一个清浅好看的弧度，“谢谢你昨天借我笔记啊。”

　　“诶？”
　　林辞被他这样看着，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自己的脸，“没事没事。”

　　-

　　下课后，何奕桉照例凑了过来，直接坐在许斯渡的空位上，有模有样地说：“谢谢你昨天借我笔记啊。”
　　“……”

　　林辞狠狠翻了个白眼，还是把零食分给她一半。
　　何奕桉直接接过，毫不客气地当面撕开一个包装吃掉。

　　“他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思考许久，她得出这个结论。

　　林辞急忙摆手否认:“你在想什么呢，我们甚至都没交集，就只是因为我昨天借了他物理笔记而已。”

　　“嗯，知恩图报，是个好人。”
　　“……”

　　“可是他物理不是单科班一吗，还需要看你的笔记啊？”

　　林辞眉心骤然一跳，又皱皱眉：“你别胡说。”

　　何奕桉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许斯渡往这边走了过来，便改口：“没什么，我就是最近言情小说看多了不自觉脑补，你可不要脑补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一点没脑补的林辞:“……”

　　许斯渡去了个厕所的功夫，就看见林辞一脸无语地坐在那里，眉头轻轻蹙着，撇着嘴，不知怎么就让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养过的一只小猫。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林辞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自顾自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小袋零食，边吃边做题。

　　这次拿出来的是水蜜桃味的，清甜又不腻，是她夏季饮品中最喜欢喝的一种口味。
　　不知道怎么表达感谢，她想，自己这周回家也要买好多零食分享给他。

　　-

　　周四傍晚，天空终于阴沉下来，乌压压的深色云朵直逼地面，是下雨的前兆，教室里也闷热闷热的，开了风扇和空调又会隐隐约约感觉出凉意。
　　……凉意不止是天气带来的。

　　白天一天都在考试，一天结束六科，还没来得及歇脚，晚自习又要对答案纠错。

　　刚开始教室还算安静，同学们都在小心翼翼批改订正自己的试卷，一小时过去，就有人开始交谈成绩和讨论错题了。

　　同学们声音很小，但林辞还是能将近处的声音听得清楚。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参与讨论，因为这次考试理科四门依旧一塌糊涂。

　　语文英语倒是可观，也就不需要花太多心思。
　　她抬头看了眼钟表，还有四分钟下课，怪不得同学们都这么躁动。
　　林辞继续埋头，思索着一道数学题。

　　“……”
　　三分钟后，她叹着气放弃这道题，在题干旁做标记，等着上课听老师讲解。

　　“你这次考得怎么样？”旁边有个人冷不丁问。
　　林辞抬头，刚想一顿暴风式输出自己的苦涩，在看到许斯渡后瞬间把话都咽了下去：“……不、不怎么样。”

　　“嗯。”

　　眼看着对方一副没话说的样子，林辞突然怀疑自己的表达方式方式不是有问题。
　　正当她还想扯点别的什么话题时，下课铃突然响了。

　　林辞心中一喜，直接往教室后排走去，顺带着拉起坐在位置上叹气的何奕桉。

　　“怎么了？”何奕桉觉得奇怪。
　　“我考砸了，数理化生，史上最低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
　　她这几次考试确实一直在退步。

　　想到这里，林辞心态更加崩溃了，本来沮丧的神情在昏暗的路灯下似乎要哭出来。

　　“你怎么了？”

　　林辞站在路边的草丛旁等朋友，正巧被路过的许斯渡看到。

　　她一怔，看着少年在树影与灯光交错辉映下的脸，不由得愣了神，心思忽地跳到了脑海里的素描本上，寥寥几笔匆匆下手，竟已将他的动态印刻在纸上，留在了脑海中。

　　而与此同时，许斯渡看着面前疑似走神的林辞打招呼的手尴尬地缓缓落下。
　　犹豫再三，在她眼前虚晃几下：“你还好吗？”

　　“啊、哦哦，”林辞恍然回神，干笑两声，“对不起啊，刚刚在走神。”
　　“我知道。”他轻轻笑了声。
　　“……”

　　然后两人就又没了话题。
　　林辞斟酌着，接下来再说些什么，忽而脱口而出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走神？”

　　许斯渡啊了声，没想过她会这样问，愣了一瞬又点点头：“为什么？”

　　“……”
　　现在是轮到她反应不过来了，让他问他还真问啊？
　　这该怎么回答。

　　直接坦白说自己是因为他那干净清秀的面容和瘦削挺拔的身形？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病。

　　“因为这次考试又没考好，”林辞一说谎就习惯性捏捏耳垂，“数理化生一塌糊涂。”

　　似乎早已料想到这个理由，许斯渡淡淡点头，笑道：“有不会的可以问我啊，我坐你旁边可不能是个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