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入我怀》三两鱼

65、第64章

　　第二日，青晫拿着圣旨出了郊外去找冯京章。十六在尚药局上职，因为想着神官的事情，她心不在焉的清点着架子上的药材。

　　正巧，白术已经见底了。十六转着眼睛想了想，迈步出了内藏库，拿着竹篓和小锄头就要往出走。

　　路过中堂时，几个医正正在案前写东西，十六轻声的走过去，冷不防一声响起：“十六，你干什么去？内藏库都整理好了吗？”

　　十六笑着回头，答道：“张医正，我都整理好了，现在就一味药材缺了不少，我打算去药园采些回来。”

　　“药材的采收一向是翠晚来管，你告诉她就好，不用自己去。”

　　“翠晚不在，我怕下午药童碾药时发现不够，朝天殿那边该急了，我还是去多采些回来备着。”

　　张医正打量了十六一番，似是叹了口气，说道：“早点回来，别乱走。”

　　十六出门右转的瞬间，见到张医正还在看着自己，那眼中带着点忧虑，是担心自己？她特意寻了借口出来，是为了到神官的朝天殿看看。十六摇摇头，不再多想。

　　到了那玄铁围墙之处，十六特意放缓了步子，一面转头向里望了望。突然朝天殿内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十六脚步一顿，想凑上前瞧个清楚。两侧的守卫顿时警觉起来，架着剑戟将十六撵走了。

　　十六不得已挎着竹篓到了后苑。这里比上一次和翠晚来时春意更胜，早春的樱花开了满园，散着馥郁的芬芳，满枝的花瓣将后面的药园遮挡的严严实实。十六不得不蹲着身子从树冠下面钻过去。

　　里面的药园很是安静，也将负责修建花苑的宫人挡在了樱花树外。

　　药园里，十六拿着小锄头采药，很快就凑满了一个竹筐。起身时，遥遥看到药园不远处有一个灰色的帐篷。十六突然想起翠晚的话，“那里是神官大人的地方，千万不能去。”

　　十六心念一动，既然接近不了神官的朝天殿，去那个小帐篷里瞧瞧也行，或许会发现些什么。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十六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清脆响动，她慢慢的靠近了帐篷。

　　侧耳听了一会，里面没有声音。十六小心的掀开了帐篷一角走了进去，瞬间感觉热气扑来，帐篷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

　　靠近帐篷口的地方，因着光亮散进来，看得清楚些。高高的架子上，藤蔓的多种奇形怪状的植物。十六认出来一种，那是来自南佤国的植物，会散发出奇香来吸引飞虫，在接触到的瞬间，花瓣会分泌剧毒将飞虫杀死。虽是植物，但却以腐尸为食。

　　越向里，奇异的植物越多，十六认得出的都含有剧毒，她不敢乱碰。

　　十六发觉这帐篷内空间十分巨大，从外面看到的仅仅只是一小部分。远远的前方有微弱的光亮发出来，十六越发好奇，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看清楚的瞬息，十六惊骇的睁大了双眼，入目是成片的天竺蓝魁，盛开的连绵不断，堆山成海，望过去粗略一算得有成千累万株，每朵花的花蕊似有意识般左右游动着，在隐隐的黑夜里散着幽暗的蓝光。

　　这是十六第一次见到还活着的天竺蓝魁。在家时，父亲曾说道，这植物有去痛的奇效，但不可多食会迷乱心智。这植物只在幽暗的地方生长，极难存活。也因为采摘量少，且有副作用被朝廷列为禁药，每年采到的几株都上缴了朝廷。

　　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宫内见到这么多的天竺蓝魁。十六内心升起了不安，父亲的事，似乎并没有结束，假如父亲售卖的禁药都跑到了皇宫内，被神官拿了去……神官究竟要做什么？

　　可怕的联想在脑海中迸发，急促的呼吸声引得心脏’咚咚‘要跳出来。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她要去找青晫。

　　十六转身，疾步向外走去。

　　黑暗中，突兀的响起诡异的男声，“这花开的如此漂亮，十六姑娘不再欣赏欣赏吗？”

　　十六惊愕的回头，幽蓝色的光线照出一张人脸，他朝着十六展开狰狞的笑。

　　跑！

　　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身体发出警告，耳朵响起嗡鸣声。十六朝着帐篷的光亮跑去。

　　就快了，还有几步的距离。

　　砰！十六猝不及防的被黑暗中的物体绊倒，摔在了地上。

　　十六伸出手，想撑身起来。怪笑从后背响起，冰冷的手指触摸在自己的后脖上。

　　十六在失去意识的前，眼前闪过了神官的脸。

　　***

　　好痛！脑后像是被人砸了一记重拳。十六醒来后，快速的眨眨眼，想确定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扯动下四肢，带响了锁链声。十六低头看去，才发觉自己整个人被绑在一个铁架上立着，被铁链锁住了全身。

　　十六鼓起力气，扭了扭，铁链发出更大的声响，在屋子里回荡。

　　“别白费力气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从一侧的小门里走出来一个高状的男子，带着面具。

　　他迈着步子，走在十六面前，揭下了自己的面具，一张扭曲满是伤疤的脸映在十六的瞳孔里。

　　那人看见十六惊恐的表情，十分满足的升扬了调子说道：“怎么？十六姑娘，看见我很惊讶。”

　　竟然是乌图！青晫之前说过乌图跑了，但没想到他竟然逃回来了宫内。原本以为是鬼，没想到是人，那说明自己还活着，十六便不怕了，她收起惊恐的表情，嗤笑一声。

　　这笑惹怒了乌图，他上来狠狠把着十六的下颌，将十六的脸正视回来，“怎么？连你也敢耻笑我。当日在漕船那晚我们就交过手，可惜不知道是你，现在真想让你试一试我的手段。”

　　锋利的匕刃贴在十六脸上，乌图嘶哑的说道：“你要不要也试一试这种滋味，被别人当成怪物，连小孩子路过都要唾弃两声。”

　　冰凉的触感在脸上划过，十六强撑着自己，不能怯懦。

　　“乌图！”一声低沉的斥责在不远处响起。十六才意识到，这个屋内还有一人，一直站在黑暗中。

　　那人点燃了一根蜡烛，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将四壁上的油灯都点亮。

　　幽暗的光亮入眼，十六才看清，她在的是一个四周都是石壁的房间，中间有一个空空的水池，池底下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图案，看不真切。

　　乌图听到了指令，虽然不满，但还是放开了十六，垂手站在一侧。

　　十六咬着牙，愤恨的看向持着蜡烛的男子，出言问道：“神官大人，不知道你抓我过来干什么？”

　　神官朝着十六微微一笑，吹灭了手中的烛火，在石壁的凸起上一按，两侧的石壁缓缓转动了起来，中间的池子里开始浸水。

　　渐渐转动的石壁上，从后出来一个人，和十六同样挂在铁架上，只是周身被打的皮开肉绽，血痂凝在褴褛的衣服上，又有新的血流淌出来。

　　十六看着那人破烂的衣服，有些熟悉，不太确信的喊了声：“德英？”

　　铁架上的人听到了，微微动了动，青色肿起的双眼看向十六，艰难的露出一个笑。

　　已是满目全非青紫的脸上，十六还是认出了那人，是德英！她心口一紧，是她害了他。

　　神官在旁幽幽的说道：“一群蝼蚁，也敢在我眼皮子下动作，我只需要交代翠晚稍稍透漏些消息，你们就都急着上钩了。你们偷着去见圣光帝的事情，都在我计划之中。”

　　神官看向十六，轻笑了一声，“十六姑娘是担心那份圣旨？这个时辰，想必已经交到冯京章的手上了吧。放心，前朝的事情越乱，对我越有利。十六姑娘，从头到尾，我感兴趣的都只有你啊。”

　　神官手指微抬。乌图接到示意，将德英从铁架上借了开来，扔到了水里。德英身上的血，像是墨一般倾撒在水中，很快便晕红了整个池子。

　　一种恨意在十六的胸膛中翻搅。十六咬着牙，怒吼道：“不管你抓我来有什么目的，你都达不到，我就是一个无名小卒。”

　　神官轻声说道：“十六姑娘，你可是我精心挑选的人。放心，我不伤你分毫，还会放你回去。当然只需你稍稍喝一点东西。”

　　一侧的乌图端着一个杯盏走了过来，里面盛着蓝色的液体。

　　神官端起杯子，赞叹道：“真是好东西，不枉费我用三万株天竺蓝魁才炼出来的。说你来也真是有缘，我让乌图私下去买这药，没想到竟然是你父亲在卖，他们既然收了我的钱，我用他的女儿来当一回药人也不过分吧。”

　　十六激烈的扭动起来，咬着牙闭嘴不肯喝。

　　神官一手钳制十六的下颌，缓缓说道：“乖，喝下去，等一会就不痛苦了，人之所以痛苦就是想的太多，没有思想，也就不会痛了。”

　　十六被生生撬开嘴巴，药水顺着喉咙灌进去了。

　　随后，神官脱去外袍，赤着上身迈进了水池里，背后的蟒蛇图腾和鲜红水池里图案重合在一起。四周渐渐响起低吟，像是咒语。

　　烛光滚动，投在墙壁的影子在激烈颤抖。

　　十六感觉有火焰在灼烧自己的灵魂，孩童的哭泣，母亲的叮嘱，在耳边回响，她发出一阵阵痛苦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