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入我怀》三两鱼

61、第60章

　　姚帆听到十六的急呼，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赶紧甩了手从柜台跑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十六吞吐的说道：“我和青晫定好今天晚上赏灯，他在州桥等我呢。”

　　“嗐，我以为遇到什么危险事了，不急，我套了马车送你过去，估计一刻钟就到。”姚帆回身和伙计交代了几句，拽着十六出门了。

　　姚帆架着马车，十六坐在车里，一路朝着上京最繁华的地方驶去。姚帆抬头看了看月亮，今天是个好时节，他想了想，侧身说道：“妹妹？”

　　“啊？”十六的声音从帘子里散了出来。

　　“和你闲聊几句，”姚帆还是把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那日你领了许公子回来看我，他能帮你查明父亲的案子，定然是个达官显贵，我还担心他对你另有所图。”

　　“他不是那样的人。”十六解释道。

　　“嗯，这几日水月和我说了一些，在天渠镇，还有在涿州，都是许公子保护你。你别怪哥哥多言，之前我对你都太自作主张了，往后的路哥哥不干涉你，但有一点，护好自己。”

　　话语透过车幔传进十六的耳朵，她听了，内心被触动，点点头说“好”。

　　约过了一炷香，车外的喧嚣声越来越大，马车停了，姚帆掀开车帘，“妹妹，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剩下还有几百步自己走过去吧。”

　　十六下了车，赏灯的百姓将路堵的水泄不通，马车根本驶不过去，幸好抬眼不远处就是州桥了。她和大哥道了别，穿过熙攘的人群。

　　姚帆遥望着十六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笑，良久后转身架着马车离去。

　　州桥是汴河上的一座河面跨桥，因着位置不错，适应观景，来来往往到有许多游人。十六从层层的人墙中挤了过来，站在桥上四下张望，一直没发现青晫的身影，她心下焦急，该不会是一直没有等到她，走了吧？

　　心里种种猜测，十六拢着嘴，大喊着：“青晫——青晫”。

　　奈何赏灯游玩的人太多，声音瞬间被吞噬在喧闹中，又一波人流涌了过来，十六站在桥边被挤得站不稳，就要朝河面栽倒过去。这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十六，将她从危险的境地解救了出来。

　　“青晫！”十六认出了，惊喜的叫道。

　　“你没事吧？”扶稳了十六，青晫才抬手将遮脸的狐狸面具摘了下来。

　　“没事，幸亏你救了我。”十六才抬眼看了青晫，他一身白衫，上面绣着绣着几轮弯月，在月亮下隐隐流动着银色的光华。他没有戴幞头。而是绾了冠发，上面斜插着一只玉簪，剩下的头发如丝缎般披散下来，似是仙谪降临。

　　十六看向自己，今日在药局帮了一天的工，本就朴素的衣衫上还蹭上了炭灰，站在青晫身边，真像一个小婢女，她不自然地抓了抓衣角。

　　看出了十六的不自在，青晫微微倾身，将刚才买来的兔子面具递给了十六，朝着她认真说道：“小兔子，很漂亮。”

　　十六将面具带着头上，从青晫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两只圆圆的眼睛，竖着长长的耳朵，她笑了一下，倒影里的自己也咧开了嘴。

　　青晫眼眉含笑，起身走在左前方，将十六护在自己身侧，以免她被人撞到。

　　汴河两岸都架上的灯山，沿途还有表演，跳舞唱杂戏的，还有大批壮年的汉子聚在一处，一声鼓响，齐齐冲向中间丈高的鳌山，都想最先登上去夺得桂冠的奖品。

　　下面的人跟着叫好，若有体力不支或者被人推下来的汉子，大家也齐声鼓励。十六从青晫的胳膊下伸出个小脑袋，看得痴迷。

　　有气血的汉子脱了上衣，露出健硕的肌肉，摆出姿势要重新冲上去。

　　“哇！”十六发出赞叹。

　　青晫一只大手，直接挡在十六眼前，拽着她，“走了，我们去别处看看。”

　　“啊，我还没看够呢！”十六扒掉被挡住的大手，小声的嘟囔着。

　　青晫不自然的咳了声，说道：“那边还有兜售物件的小摊位，我们去瞧瞧。”

　　对面有一个卖花灯的摊子，摊主带着面具，两侧露出白色的胡须，他略过青晫，直接看向十六，问道：“小娘子，要不要来卖个花灯，不同的花灯有不同的灯语。”

　　“灯语？”这引起了十六的好奇，她眼睛瞧着，摊主身后的架子上挂着各种形状的灯笼，有青蛙样子的，有金鱼状，有兔子样式，还有一个鬼面獠牙十分凶狠。

　　十六抬手指了指，“我要那个，最凶的。”

　　“啊？”摊主瞪大的眼睛，“小娘子要不……再考虑下？”随后眼睛看向十六身后的青晫，不停的眨眼。

　　接收到消息的青晫走上前来，缓缓说道：“要不换个小兔子灯，和你戴的面具正相配。”

　　十六没有多想，本来也是想拿着灯回去吓吓铃铛的，她点点头。

　　摊主舒了口气，赶紧从架子上把兔子灯递了过来，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递给十六。十分笃定的说：“小娘子赶紧看看，是什么吉祥话？”

　　十六徐徐展开了红纸，上面写着“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摊主摆出震惊的表情，张大了嘴，惊呼道：“这个是最难抽到的，说明两位才子佳人，一定能终成眷属。”

　　十六瞧了眼青晫，又看看纸，不好意思羞红了脸，付了钱后，赶紧拉着青晫走远了。

　　待两人走后，摊主才卸下面具，露出土地公的真容，他连连叹道：“真是好险，就那一个花灯里面没有写灯语，这要是让十六姑娘选去，差点坏了青晫元君的好事，果然不能偷懒，诶。”

　　土地公的腹诽到没有影响十六的兴致，恰恰是一路来往的姑娘们投在青晫身上的目光，让她觉得有点生气。还有些胆子大的姑娘，直接上来问道青晫是哪家公子，可有婚配。

　　“你还是戴上吧。”十六小声说道，她心里扭捏，很不想承认，青晫太耀眼了，想把他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青晫看着十六的表情，半蹲在十六身前，缓缓笑着说道：“你帮我戴。”

　　十六才发觉这一路上买了不少东西，都是青晫抢着帮自己拿，他双手提的满满都是。

　　十六从青晫手中抽出面具，屏着气帮他戴上了。

　　过了除夕夜，天气有些变暖，河边渐渐开化，解冻变成了冰排，青晫指向了河边的一艘小船，“我们登船游览，上面会安静些。”

　　和船家租了船，十六坐在船头，青晫负责划桨，水面上有几只小船飘动。

　　和从岸上观看不同，在河道里，两岸的灯迎合喧闹的声音投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头上一轮明月，声色、光色融在一起，十六仰面躺在船头，似是梦境。

　　两人滑出了一段距离，岸边人群的喧扰上渐渐小了。

　　青晫放下了桨，“十六。”

　　十六抬头，看着青晫一脸认真的模样，她迷糊的也起了身，“怎么了？”

　　恰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十六的呼吸不自觉的放缓了。

　　青晫看着十六，双眸盛满了情愫，片刻后，缓缓说道：“十六，你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可与日月争辉。我本来对这人世一遭并无奢望，但你的存在让我觉得万事万物都很有意思。夏日的蝉鸣，秋日的落叶，冬日里炙烤的炭火，或是什么都不做，只要和你一起，都很美好。

　　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人世间，感受到了真挚、热烈、执着和爱意。我渴望长留于世，与你朝夕共处。春秋代序，可明我心。

　　感激你之前朝我坚定的走来，以后，你只需要站在原地，我自向你徐行。”

　　青晫向前两步，在十六面前站定，眼角微红，说道：“青晫倾慕十六姑娘良久，敢问十六姑娘是否愿意托付终生？”

　　青晫展开手臂，可那手在颤抖。

　　十六眼底翻滚，在青晫开口之时，她没料到会是表白。此刻，她心头潮湿，像下了一场暴雨。

　　十六是勇士，是侠女，但唯独在爱青晫这件事情上，被抽了筋骨，变成了胆小鬼。而现在，我望着的那轮明月，终于照向了我。

　　“我愿意。”十六脚步轻抬，向前一扑，便扑了青晫满怀。

　　不远处的一艘小船上，桂舞摇了摇手中的旗子，而后，盛大的烟花在天幕中炸开。

　　在灿烈的花火中，十六的的眉间被蝴蝶轻触，那青色的蝴蝶，带着微凉的触感落在她的眼睫，她的嘴角。

　　试探的，激烈的，带着眩晕。

　　眼前的光，混着耳边的喘息，将她层层包围，向下坠落。

　　不远处的小篷船上，一人一羊在仰头看着花火。桂舞踢了踢脚边的吾喜饭，“真是好看，幸亏我把你带来了，在天宫可从未见过。”

　　吾喜饭也扬了扬蹄子。

　　***
　　宫内的北角的角楼上，神官站在此处，凝望汴河上的无限风光。

　　角楼上的风鼓动着他的外袍，在风中翻飞，他看着宫外的一片热闹图景，手指扣紧了宫墙，眼底翻起汹涌的狠厉，似鬼魅一般，悠悠的说道：“蝼蚁们，珍惜你们所剩不多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