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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5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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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和翠晚采了药,两人一路话闲回了尚药局。
目眺远处,高耸的殿脊在天边连绵起伏,近处的朱红,远处的青黛琉璃瓦,似是给天边镶了一条垂丝飘带。这一刻,青晫也在宫内某一处的屋梁下,或执笔书写,或与同僚议事。
十六想到这,蓦然一笑,这笑声惊动了旁边的翠晚,“十六,你在笑什么?”
十六抿抿嘴,不好意思的眨眨眼,问道:“翠晚姑娘,我才到这宫内,还不太熟悉,想来还是要你告诉下这皇宫格局,以免我乱走冲撞了贵人。”
“这个好说,你只要记得东边除了尚医局,还有六司服侍的宫人在这里,西边是圣上所居,你就别往那边乱走就行。”
“那入宫上职的大臣们呢?”
“他们呀,”翠晚抬手指了指,“在南边靠近崇文院里,我也是路过几次,具体不太清楚。”
十六顺着翠晚抬手的方向看了看,心里默念着‘崇文院’。
廊下的小药童收到了药材,急急忙忙去碾药了。十六后面一连几日都跟着翠晚在熟悉药材购置和分类,转眼就到了腊月三十,宫内开始休沐,十六收拾出宫过年。
凶肆铺子前,贴满了姚水月剪的窗花,就连街边那几盏油灯柱子上都被贴了福字。街面上到处都是喜气的氛围。
过了半晌,铃铛穿着新衣,一路小跑过来找十六出去玩。她出了铺子,看到马一巷的几个孩童们都蹲在一处,围成个圈。
见她过来了,给她让了一点地方,孩子们期待的眼神落在十六身上。她顿感责任重大,赶紧小跑回去燃了香。
十六一手持香小心翼翼的靠近炮仗的引芯,等到成功引燃,她起身后退,才发现旁边的孩童们早已跳的八丈远,一个个都双手捂住耳朵,屏气不敢发声,但眼睛却一眨不眨直直盯着看。十六不由得大笑,真是又菜又爱玩。
街坊们陆续出来,爆竹声一阵阵响动个不停。十六回身,不远处的小院大门上没有贴福挂红,十分安静,倒显得有点孤寂。十六上前敲了敲门,也没人回应。
那日她决定入宫当值,就同青晫讲了她会留在上京,不回风渠镇了。青晫表示既然如此,他也会留下来。她和青晫同在宫内,但一直没见到。
晚上,大哥叫十六回家,聚在一起吃了团圆饭。十六半靠着圈椅上等着守岁,爆竹声渐渐弱了,可时间却越来越难捱,角落里报时的滴漏,滴滴走个不停,十六听着,心下越发焦躁。
一炷香后,她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起身,穿了鞋,跑到了小厨房内,烧水煮了十几个角子,等到白胖的翻滚起来,麻利的捞进盘子中,再放在食盒里。
她穿好外袍,手里提着食盒,一路急行路过前堂,对着坐在桌边商谈的两人说道:“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姚水月和姚帆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着摇摇头。
十六出了马一巷,走到御街。因是都要在家里守岁,路面上没有行人,宽阔的街面上,只有残留的爆竹和彩带,疏落的散在各处。
这几日没有下雪,积压的旧雪被踩的压实,上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像是一面镜子,反射着月亮的光华。
十六想起了在风渠镇那个告白的夜夏,明月照亮前方的路,她当时会觉得心慌,紧张。可如今虽然她还是汲汲前行,但却多了一份笃定,和对结果的释然。
宣德门前把守的士兵看了十六的腰牌,放她进了宫。诺大的皇宫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陌生,她靠着记忆,在宫内的游走,来到了崇文院。
她走了进去,因为休沐,院内有些寂寥,只有一个小太监在廊下蜷缩着身子当值。
十六踮了脚,快步走了过去,出声问道:“劳烦公公,敢问许青晫大人今日在值吗?”
小太监正打着瞌睡,被十六吵醒勒,他睁开了惺忪的眼瞧着十六,“你是做什么的?”
十六寻了一个借口,带着笑:“我是尚药局的医佐,是来给许大人治病的,他在吗?”
小太监打量了一下,尚药局好像是新来了一个女医佐,来头还颇大。宫内的奴才,有个头疼脑热的少不了劳烦尚药局的人,所以他不敢怠慢,忙躬身说道:“进去左下手有一排直房,就是政事堂了,许大人在里边。”
十六跨了门阑,一排直房里其中一间点着灯,屋内站着一人,那身量照在窗纸上,十六只瞧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十六跑上踏跺,轻盈的在门扉上敲了几下,在一声清平的“请进”中,十六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来确实没有料到会是自己,十六在青晫的脸上见到了少有的震惊表情,他似是讶然,又有些惊喜,弯着嘴角笑了笑。他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卷,朝自己走了过来。
“今天晚上你怎么会在宫里,不是都休沐了?”
十六扬了扬手中的食盒,说道:“我看你家里没有人,猜到你还在宫里,今晚是除夕夜,给你带了点吃食。”
他解释道:“桂舞被吾喜饭被张坤邀请去了。我这边公务繁杂,明日还要举行朝会,所以进宫来处理,没想到一直忙到了晚上。”
十六朝着书案瞥了一眼,上面摆着厚厚的批案。她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端出碗碟,将筷箸递了过去,“你尝尝看,还不错。”
她穿着滚边绒毛的外袍,鼻尖冻得微红,连打了几个喷嚏。见青晫瞧她,又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青晫转身将书案旁的火盆端了过来,在十六脚边拢了拢,又搬来椅子,指了指,“你坐在这烤烤火。”
“嗯”十六吸了吸鼻子,靠着椅背坐了下来。
青晫拿起筷箸夹起一只角子,放入嘴中,意料之外,竟然还温热着。从马一巷到宫里少说也要走半个时辰,这冬日深夜里,给自己送来的吃食还是热的,不知道她是多快步才到的。
他抬眼看了看十六,她正一手拿着铁夹戳着炭火,一手捧着脸。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转头朝自己一笑。
这一刻,火光映着她半边脸,笑意染上眉梢,青晫突然觉得心脏好像漏了一拍。他竟有些羞怯,不敢再看,低头认真的把剩下的角子吃完了。
青晫将食盒收拾好,一边对十六说道:“还剩一点批案要处理,你等我一刻钟,处理完我和你一起回去。”
十六照着炭火,缓了片刻,身上的寒气都褪了下去,她不住地点着头,有点困意了。
青晫虽是处理公案,但余光却看着十六。他起身将书案一侧的小榻收拾出来,招呼道:“这里平日就放些杂物,你要是困了,可以在这里休憩一会,等走时我叫醒你。”
十六没有扭捏,她放松的半躺在榻上,迷糊的闭着眼,这几日在宫里一直小心谨慎,现在闻着屋内淡淡的书墨香,她渐渐地要沉入梦中了。
青晫拿起椅背上自己的外袍,屈身盖在了十六的身上。他看着十六良久,在心里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他轻轻的说道:“十六,正月初三会有花灯会,要不要一起去看?”
十六迷糊着,闭着眼说了句‘好’,一边伸了手在侧脸乱抓着。
青晫将十六耳边的碎发替她拢到后面,瞧她嘘着气,嘴巴一动一动,青晫含笑。此时宫内报时的鼓鸣击起来,青晫默默的数了十二下,而后轻声说道:十六,新岁快乐。
十六睡意酣甜。
到了正月初三,对于十六来说是个很好的日子。三姐姐打算要回风渠镇开间药铺,但因为自己,她也决定留在上京了。
大哥帮忙找了间合适的铺子,两人就在大年夜,十六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一切都敲定了,待到要开张前夕,得知这个消息的十六一脸不可置信。
姚水月点了点十六的额头,“你呀,给的我五十两黄金,我就当你出资做药铺的掌柜了,既是掌柜,这种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姚水月拽着十六,站在街上,绑着绸缎红花的招牌被伙计合力挂了上去,上面“仁心药局”四个大字,轩然生辉。
燕六子还找来一伙舞龙队,在铺子前热闹的开演起来。住在城东的一些坊民听说新开了一间药局,看病不用付诊金,抓药价格便宜,纷纷过来看病。
三姐姐和师父坐在堂内主要负责问诊开方子,作为名义掌柜的十六,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她和几个招来的伙计负责抓药、煎药。
铃铛嘴里咬着牙糖,穿过药铺里熙然的人堆,悠悠过来,拽了拽十六的衣角。
十六端稳手中的药盏,半蹲了下来,商量道:“铃铛,姐姐在忙,改日和你去玩好不好?”
铃铛摇了摇,“是青晫哥哥,他说你别忘记了今晚的约定,戌时三刻,在州桥下等你。”
啊?十六一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约定。起身端着药盏还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那晚在宫内自己耳边听到的话,当时还以为是做梦!
十六瞧了眼外面的天时,已经黑漆漆了,忙放下药盏,朝着在柜前忙活的姚帆喊道:“大哥,快救救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