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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5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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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宝升阁的掌柜,之前因金银纸一案获罪,大理寺卿宋大人逼迫我要交赎金三千两,这钱我给了他。”
同时张坤将案簿下面,一本薄薄的册子,提供了上去,“小人呈报的这个册子还记录了他包庇长兄杀妻之罪,向表家亲友售卖官爵等案,以上都有据可查,小人所言,无半句虚假。”
那宋巩还要辩驳,圣光帝扬扬手让衙役将人拉了下去。一侧的蔡京如坐针毡,强装镇定。
圣光帝让衙役除了青晫身上的禁锢。
圣光帝眸光幽深,盯着许青晫片刻,沉缓说道:“许青晫,你绕了大一圈,先揭发了苏昌、魏之闲等人洗脱了自己的渎职之罪,又检举了宋巩,你的意图怕是不止于此吧,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青晫起身,朝上拘礼,沉声回答:“不敢欺瞒圣上,臣还有一事要检举,”转身看向人群,喊道:“十六——”
堂下旁听的百姓都被这来回的反转震惊到了,他们自觉让了一条路出来。
十六深吸一口气,在人们探究的目光中坚定的朝着堂上走了过去。时至今日,这条求真之路,终于要走到了。
天边破了一个洞,乍然而泄的天光照着十六满身,她手里攥着早已写好的御状,终于扣响了正义的大门。
状子在上首的几位传阅,圣光帝阅过一遍后,提声问道:“天之洲的禁药案不是已经判了?”
十六跪在堂下,将在心中酝酿了千千万万此的诉求终于说了出来:“小女之父姚绶平已被处死,他私卖禁药被判是罪有应得,但是他背后还有人指使,这人就是现在的涿州市舶司使王元,另外,家父还给小女家留了私产,小女现全部上缴,还望陛下严惩真正的幕后主使,这个案子才能真正了结。”
青晫掺着十六起来,他在旁补充道:“陛下,当初下官在大理寺代职期间,曾见过此案卷宗,作为此案重要的物证,交易账簿,存在作伪嫌疑,真正的在十六姑娘手里。”
蔡京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他压着怒意,说道:“许青晫,当初天之洲禁药一案,是本官和高大人审理,你是指我们联合王元作假吗?”
“下官不敢妄言,但有一事很巧,蔡大人和王元,包括涿州通判魏之闲都是同乡,且他们入京都和你交往密切——”
蔡京起身打断,冷哼一声,“他们登门拜访,我念及同乡之意面见几次,何错之有?”
“表面看来,蔡大人和这些人并无利益勾结,但有一人,江南转运使乌图,和你们牵连都很深。还请圣上将乌图带来问一问。”
一炷香后,乌图被带到。圣光帝问道:“乌图,有人揭发你和蔡京、王元等人牵连密切,似有利益牵扯,你有何解释?”
乌图在踏进衙门前就已做好了准备。他暗暗瞥向正案旁边的黑袍之人,而后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骇人满是伤疤的脸,他叩首在地,沉声说道:“陛下,金银纸一案是臣受蔡大人指使胁迫宝升阁售卖以此牟利。涿州一行,大理寺卿宋大人和刑部员外郎高大人找到臣,去接海船上的外邦商货来京城售卖,另外这次回京还携带了市舶司使王大人上供给蔡大人的三箱金银。还有……”
乌图平静的陈述自己的罪行,侧眼的余光里看到主人攥紧了手。刚才大理寺稽查找上门来,他就已料到是蔡京等人东窗事发了,如若顺着他再将主人拖下水,那真是万死,索性他将罪责全部推给蔡京他们,以此保全了主人。
乌图微微叩首,心里念道,小人没办法在辅佐您了,如今您的谋划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乌图祝您早日功成。
黑袍兜帽之人,阴郁痛苦的脸被遮在帽檐下,他没料到竟然会引火烧身,凭白折进去乌图,是他小瞧了这个许青晫。
蔡京从凳子上猛然起身,被乌图的指控气的一句都说不出来,翻身在地。
堂下百姓一片哗然,这一场庭审,掀起满堂风浪。若再审下去还不知道要牵连到何人,为了朝廷的颜面,圣光帝暂停堂审,等了片刻,小太监德英宣布圣上旨意:
许青晫无罪释放,因庭审涉案人员众多,案情复杂,将移交御史台处理,擢张公麟为御史中丞,主管司案彻查。
这场喧闹在人群的叫嚷中,落下了序幕。圣光帝起驾回宫,随扈的黑袍之人幽深的眼眸盯向了喜笑颜开的十六。那日在城墙下,就觉得她个性机敏坚韧,没想到她和天竺蓝魁还深有渊源,她到真适合来做个药人。
百姓们闹哄哄的散去了,今日所闻所见,足以在上京成为个把月的饭后谈资,都急忙的回去散播闲话去了。
终日的雪停了,阳光散开,空气中是清新飒爽的味道。一时间,大理寺的署衙门口就剩了十六和青晫。
十六眼角微红,这一天等了太久,如今真的等来了,尘埃落定后,只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愁绪挂着心头。
青晫拍了拍十六的肩,轻声问道:“是不是累了?为了我的事辛苦了。”
十六伸了伸腰肢,懒散的说道:“确实有点,现在我只想好好的大吃一顿,再睡个好觉。”
晚上,青晫邀请大家一起来他的小院聚餐,但他自己的院子太小,且晚上室外温度寒凉。姚帆说道可以在自己的凶肆铺子里,地方宽敞,大家就支了几张小桌子凑在一起拼成一张大桌。
傍晚,路边的油灯陆续的亮了起来,照到地面的积雪上,如一盏盏彩灯欢迎即将到来的客人们。
先是张坤和赵良两人并肩过来,手里还提着从汇元楼买的点心。而后陈启平和陈启升两兄弟,抱着两坛子酒进来。不久燕六子手里牵着铃铛儿也凑了过来。
十六和水月负责洗菜摘菜,师父尘缘道长在厨房里烈火烹油。姚帆和青晫在小院的东北角努力的点着炭火。一旁的桂舞要拽住撒欢的吾喜饭,以防它跑到那火堆里去。
精美的菜肴接连摆了上来,还有最后一道,羊肉锅。姚帆端着砂锅,嘴里嚷道:“快让一让,小心烫到。”
下面的炭火旺盛的燃着,锅子沸腾,咕嘟嘟冒着热气,蒸腾的香气散开来。
大家凑在一桌,虽然身份各异,但命运交织的线让大家聚在一起,把酒言欢。
陈启平端着海碗,豪爽的说道:“真感谢青晫兄弟,要不是你,我们兄弟俩还得受那群狗官欺压。想说的都在酒里了,这碗我干了。”说完一口气喝下了满盏。
旁边的赵良接了话,“我还奇怪呢,当初我接到他的信,说让我去查查蔡京和王元等人的关系,要知道你是为了检举蔡京,那我肯定豁出去和你一起去那牢狱里呆一呆,何必自己冒这么大风险。”
那张坤见缝插针说道:“可不是,他回京就直愣愣跑到署衙里,我当时吓得魂都没了,他还杵在那里,说让我把他抓进大牢里。”
青晫听了大家的调侃,虽然言语上是责备之意,但是心里却担心他的安危。他眉眼晕开了笑意,起身端起酒杯,“我知道担忧我也感谢我,但这次事情能成,最大的功劳在于十六。要不是她组织御街游行使此案公开审核,以民意压制官权,让圣上不得不彻查,我也没有半分胜算。”
十六连连摆手,面对青晫的赞扬羞红了脸。
大家齐齐喊道:“那大家敬十六妹子一杯。”
爽朗的笑铺散开,大家逐个斟满酒杯,畅饮开来。
赵良拽着青晫的袖子,口里含糊的说道:“之前你离京的时候,说回来要一醉方休的,可不能失言,这酒你不喝也得喝。”
陈启平拽着桂舞,朝他胸上拍了拍,口中连连叹道:“小兄弟真是身材了得,怪不得那日带着我从涿州一路骑马来了上京,要不要跟着我混,是不是还没娶亲,我给你介绍一个……”
桂舞喝得酒意上头,脸颊通红,忙摆手说他不行。
“不行?是哪里不行……小兄弟我有……”
角落里靠着炭火的吾喜饭,倦怠地翻了翻眼皮,耳朵半支着听着大家话闲。
酒上三旬,大家都渐渐聊开了。
今晚的月很圆,十六背靠着店里的一口桃木棺材坐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坐在这里就会觉得很安定。之前在上京时,夏日的晚风从门扉里穿堂而过,凉凉的拂在身上,躺在这里,就能入睡。
靠着棺椁,背后是死亡,仰头前视,既一轮明月,她在中间,向死而生。
“在想什么呢?”青晫走了过来,身上带着微醺的酒气,曲腿坐在十六身边。
十六努了努下巴,“在赏月。”
“时间真快啊,”青晫借看向侧边的这个姑娘,他缓缓说道:“现在大事已了,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十六微微摇头,“没想好,可能回家和师父将学堂再开起来,我继续当夫子。你呢?”忽而想到,这次青晫大概要被提拔擢升了,她这是问了什么愚蠢问题,懊恼地垂下了头。
“我跟你一起。”
“啊?”十六似是不敢确信,歪着头惊讶的问道。
青晫没忍住,看着十六讶然可爱的表情,上手掐了掐十六的脸蛋儿,“我说,我要和小兔子一起回风渠镇。”
意识到青晫话语下的深意,十六眼睫微震,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