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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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张府内，晦暗的光线打在朝北的书堂内。
张公麟因今日朝堂上生了气，回到府内朝服都没褪，一直坐在书房内，到了下午，吏部尚书蒋慈登门拜访。
蒋慈进了屋，看见坐在书案前横眉冷面的张公麟，他劝解道：“张公，朝天塔的事情你上谏多次，陛下不肯听，你有何办法，说多了也是打圣上的颜面。”
张公麟手垂手拍响桌子，颓然的说道：“朝天塔若是修建，耗银何止百万，现在朝上还有蔡京一派蠹虫未除，江山根基不稳呐。可怜冯老，两代御前侍讲，半生心血浇筑在陛下身上，他一直期许的‘致君尧舜上’(1)怕是难以实现了。”
蒋慈也连连叹惋，忽的想到：“那许青晫该如何，河道贪污的事情可有进展？现在他若回京，就得先罢官停职。要不要我这边……”
张公麟摆摆手，“我原来派他去查水道的案子，是想着他能揪出些东西，现在可倒好，自己身上还担了渎职的罪名。后面也只看他的造化，他要是个明白的，必然不会牵扯出我们。”
不多时，外面的下人来报，说是门外来了一个人送信，指明要交给张大人。
张公麟接过来，展开了信。
旁边的蒋慈瞧着张公麟脸色凝重，似有要事发生，他问道：“张公，怎么了，可是朝上出事了？”
张公麟一脸凝重，“是许青晫，他现在就在大理寺的刑狱中。”
“什么？朝廷的革职文书才下，大理寺的人动手这么快？”
张公麟摇摇头，“是他自己进去的。他这封信写明了他手上有关于蔡京受贿的证据，但是要我们去求陛下将此案开衙公审，圣上为主判官，他才会将证据摆出来。”
“这么说来，他是想拖我们一起摆在明面上了。”
张公麟良久无言，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一试了。明日早朝务必要求陛下恩旨，公开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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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刑狱就在署衙教练场后面一排平矮的房子里。青晫在大理寺供职时，从来没仔细看过这里，如今带着镣铐，圈禁于此，倒是能心平气和的观赏一番。
只是入冬的寒冷，渗着墙面，钻进青晫的脊背，他不免压抑的咳嗽了几声。
这咳嗽惊动了监牢的狱头，那小吏也是认得青晫的，曾和青晫一起办过案。他快步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条毛毡，从牢门的缝隙间递了青晫，低声说道：“许大人，这里尚有一张旧毯能御寒，你先忍耐一番，等到了提审看能不能转到刑部，那里条件好些。”
青晫接了过来，道了谢。
沉重的镣铐锁紧青晫的双手，一动便发出碰撞的声响，青晫艰难的将毛毡盖在身上，可努力半天才拽到了腿部。
空旷的牢房内，寒风微动，身边冷不丁一声嘲讽，“我们的青晫元君何时这样狼狈了？要不要我帮你？”
青晫抬抬眼，继续双手靠在一起向上艰难地拽着毯子一角。
“哎，”月合君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蹲下来，凑在青晫身边，将那一角毛毡替他盖到肩膀，掖了掖，嘴上说道：“命簿上只写着要将河道贪污的事情查清，现在既然都已明了，直接把物证和人证交出去不就行了？何苦受这些罪呢？”
青晫靠着墙壁，舒了口气，因着刚才的动作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慢慢的说道：“张公麟自诩清流文士，但他没有破釜沉舟、豁出去一切的气度。既忌惮皇权，又贪恋头顶的乌纱帽，本就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刚正不阿，不然也不会和蔡京他们耗了这么久。”
青晫缓了缓气，又接着说道：“我若将证物直接交出去，那这个案子就没了下文，包括十六父亲的事情也会不了了之。"
呼出的热意在冷空中结成白雾，青晫的脸在一片雾气后看不分明。
月合君站在一旁听着青晫的话，一脸讶然，眼角微挑，半晌后才接话道：“之前我来凡间见你时，只觉你身上多了一丝温情，但现在我瞧着你，怕是又长了几个七窍玲珑出来，将凡人的谋定计算学得入骨三分，你该不会真变成了‘人’吧。”
这话似是打趣，但听进青晫耳里，他却自我审视一番：自己从下凡之后游走于凡间，经历的事情，半明半暗，半黑半白，一颗心混了尘，成了乌灰之色。他不仅有了计算，还有了贪欲，他想留在凡间。
他抬眼看向月合君，深色的眸子里满是郑重：“我如果成了凡人，不回天庭怎么样？”
这话在青晫心里已酝酿很久，自从命簿上的命限时间变得模糊，他觉察到似乎是自己的选择影响了命簿的走向。涿州水灾之际他决定护住堤坝，既是为了保住数万的百姓，也是为了一试自己能否改变命运。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他活了下来，这就说明他是有可能以一个凡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他很想苟且于这个尘世间以岁岁年年，他还欠那个姑娘一次告白，在天之洲那个萤虫飞舞，凉风吹拂的月下，他当时没有宣之于口的爱意，终于在数百个日升月落后生节发芽，破土而出，在自己的神魂上缠了厚厚的茧，想到会疼，但失之会死。
月合君感受到了青晫的笃定和执着，他敛眉低头没有回答。无法说出的真相在心里翻腾：青晫，这是不可能的，这一世不过是你的劫数，总会有梦醒之时，不可改变。
答案或许对于青晫来说并不重要，监牢的小窗外有一树枯枝，此时它的残影正投在监牢的墙上。他凉凉的瞧着壁影浮动，淡淡说道：“你快走吧，有人来了。”
月合君收敛了思绪，笑着说道：“呦，这次听到了，耳朵不聋了。”
青晫面上含笑，浅浅回道：“不是听到的，是心感应到的。”
月合君看着青晫似是有意炫耀的样子，无奈的消失在原地。
青晫脸上带着笑，手指点着地上，打着拍子，一下又一下，而后脚步声渐近，那声响也急促了起来，在寂静的走道中，拖出长久的回响来。
守着点，青晫恰时转身，正巧对上十六焦急万分的脸。她小跑着过来，鬓发微乱。
她靠了过来，半蹲着，脸贴近栏杆，似是这样就能和青晫更近一些。她看着青晫，瘪瘪嘴，半晌还是没忍住。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砸在青色的石板地上。
嘴里忍不住哭诉道：“你还对我笑，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从大哥家离开我就觉得不对劲，赶紧派人打探你的消息，谁知你竟然到了大牢里。不是说好要等你，你又骗我……”
边说着又忍不住了，瞧着青晫孤身在寒窗之中，心中更是一悸。
青晫瞧着哭红眼的十六，心上一紧，赶紧解释道：“我是派了桂舞给你送信，想来是他没有及时送到你手里，让你担心了，我以后罚他。”
十六听着，脑袋里似是出现了一些联想，她哽咽的说道：“信？什么信？不会是和离书吧。”
青晫听了十六无厘头的回答，不觉笑了一声，温声说道：“想到哪里去了，我们连婚书都没有，怎么写和离书。我是写信告诉你接下来你该做什么。”
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十六囧迫的羞红了脸，她小声说道：“这不都是嘛，一方出了事情，怕连累另一方就急于撇清关系。所以你也没有想丢下我是不是？”
青晫委身移动到栏杆处，看着十六，轻身说道：“我从未骗你，我说过会让你登场的，你很重要。”
十六瞧着青晫手腕上的镣铐绑的他皮肤上都出了血痕，本来是执笔挥毫的手不该受这样的苦。她擦了擦泪，拽住青晫的袖口，将带着镣铐的双手拽到自己身前，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来，仔细的给青晫涂上。
两人之间隔着尺寸 ，青晫瞧着十六，她侧脸沉于在光影之下，能看见细细的绒毛，心下微痒，很想把她一缕杂发梳理到耳后。
十六抬起眼，对着青晫说道：“你不骗我就好，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青晫笑了，他凑到十六耳边，光影从十六身上蔓延到青晫的身上，将他俩拢成一团，调出蜜糖的颜色。
一炷香后，牢狱的狱头走了过来，提醒十六该走了，不然有可能会遇到大理寺卿。
十六走后，青晫靠在墙壁上，对着墙上的斑驳的犹如棋盘的壁影，在虚空中做出了执棋的动作，仿佛他才是那个下棋之人。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54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