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第52章 ...
-
天气越发的冷了,临时的帐篷已经不能御寒,桂舞找到一处荒败的破庙可以暂留。这是动身回京的前一晚,三姐姐和师父要回一趟‘慈福观’,定好明早汇合再一起上京。
青晫席地而坐,前面放了一个木凳,木凳一脚点了一盏油灯,他伏在凳子写着信件。
十六坐在不远处,借着烛火缝补衣裳。她心里思量一番,开口说道:“到了上京,我就直接到府衙门口去鸣冤,就说我父亲案审有证据遗漏,不信衙门不重新审理。”
青晫笔下未停,缓缓说道:“这个事情牵扯着诸多人,你先不要出头,我会直接奏请皇上来弹劾他们。”
十六鼓鼓嘴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夜里,寒凉如水,院子里的一处水涡里飘动的几片吹落的树叶。周围静悄悄,只有篝火里木材燃烧的哔啵声。
勉强还能称之为内堂的屋里 ,中间竖着一个带着几个破洞的帘子作为遮挡。青晫躺在外面的木板之上,看着帘子后面从房屋缝隙里照进来的月光,散在那伏动的脊背上。
草木压动的细碎声,青晫瞧着来回翻身的十六,咳了咳,轻声说道:“十六,你睡了吗?”
“睡了。”十分果断的回答。
青晫听着十六明显带着赌气的声量,他嗬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刚才我让你先别出头,并非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个事情太过危险,王元背后的人可能是朝廷高官,我怕……”
十六呼了一口气,仰身看着房梁里漏出的月光,打断了青晫,“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总不能什么都让你来帮我,或者你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
“你呀,你能做的可多了,到时审理时,你是证人,少不了你要作证。”
十六听了这话,翻身趴在草木堆上,一手撑着身子,另一手掀起的帘子,眼睛望向青晫,“可是真的?”
青晫手枕在头下,也侧脸望着十六的方向,猝不及防撞在她明亮的眼里,心里忽地漏了一拍,他说道:“当然,你很重要,重要的人物都只在最后出场。”
十六突如其来想到了之前看的话本子,往往先登场的角色都……她不安的问道:“那你呢?你这个先登场的人,会怎么样?”
青晫笑了一下,嘴角牵着上扬,“你——是不是担心我?”
被戳中真相的十六羞于承认 ,只得撇过头去,瓮声说道:“我是怕还没到我出场就结束了。”
她慌得将被子盖过头顶,嘴里嘟囔着:“明早还要赶路,我困了。”
青晫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嘴角的笑意扯的更大了。
庙里的格挡后面 ,桂舞靠着吾稀饭,听着仙君的言语,叹叹的说道:“诶,不容易,我们君上终于开窍了,要是月合君在,他估计要老泪纵横了。”
吾稀饭圈着身子,将自己的头躲在厚实的羊绒之下,懒懒的呼吸着,扭动下身子表示它也认同。
月上中天,在旁小憩的桂舞,倏的眼睛一睁,他听到了密集的脚步声,且脚步急促,有掠风之声。院子里的水涡在震动,一下又一下,而后那震动越发激烈。
顷刻间,几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落在这个小庙的院墙上,手持剑刃,带着肃杀之气。、
桂舞起身回挡,一边惊呼提醒在内堂的两人。
破庙里,听到动静的青晫旋即起身 。旁边的十六也醒了,瞬间意识到气氛的紧张。
青晫将十六往后藏了藏 ,无声说道:“你别出声,去里面躲一躲。”十六摇头,青晫身子不好,为了救自己还灌了水 ,一直就咳嗽个不停。她小声说道:“我自己可以,你不用管我。”
外面的打斗声越发激烈,黑衣人分成两队,一些和桂舞纠缠。还有一队专冲着十六和青晫过来,在搜寻这两人的踪迹。所以还没等青晫冲出去,十个个黑衣人已经飞踹大门闯了进来。
桂舞的力量在人间也难以施展 ,落了下成。桂舞情急之中,大声喊着:“仙君,小心。”
成群的黑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凌冽的剑气声搅动着,危险一触即发。
这一刻,也不用青晫和十六说些什么,两人之间的默契仿佛天生,摆成了背靠背的姿态。十六严阵以待,脸上严肃了起来,将缠腰的绳子解了下来 ,一副全力防备的样子。
青晫一脚飞踹,俯身拾起黑衣人掉落的佩剑,手里一挥,一股剑气,行云流水 ,三个来回 ,已击垮数个黑衣人。
十六背对着青晫,看不到他的情形,念着青晫的安危,她躲下一记袭击后,迅速回身,却不防落入他漆黑的眼中。
这一刻,仿佛他不在是一个瘦弱的文官,而是天生的战神,依如那次在漕船上救自己一般,不过却多了一丝郁色。
月光下,青晫的半边脸上,溅的点点血迹,漆黑的瞳孔越发深邃,浑身上下都是浸染的红色。
他拖着剑,一刀斩杀了要偷袭十六的黑衣人,将十六保护在怀中,低声问道:“还好吗?”
十六表示无事,确认了她的安全后,青晫眼中的阴郁才退散掉。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衣人,已损伤大半,只有几个拖着伤的身子,向他们发起了第二次攻击。
此时屋外响了了另一伙人的声音,是师父和三姐姐她们回来了,加入了打斗之中,顷刻间,就灭掉了大部分刺客。还有几个黑衣人,眼见打不过,在黑夜中逃走了。
十六几个人都不同程度挂了彩,桂舞伤的最重,胳膊和腿上都有砍伤,他倚着墙,等待去拿药的姚水月来给他包扎。
他痛的咧咧嘴,看向出现了在他脚下蹭着的吾喜饭,嘴里抱怨道:“你现在才出来,刚才跑哪去了,真是溜得快。”
姚水月走过来听到了,嘴上说道:“还真要感谢这个小黑羊,我们来时远远就看见它朝我们跑来,嘴叼着我的衣袖就往前跑,我们才意识到出事情了,快步赶来。”
吾喜饭拿犄角轻微拱了拱桂舞的身子,桂舞怕痒,受不了摸了摸它的头,轻声说道:“好了好了,不怪你。幸好你不在,要不然还得我救你。”
几个人包扎完,清点了行李。尘缘道长表示这地不能久留,今晚就得离开。经过此事,大家愈发小心起来,连之前要走的水路,也改成了更为荫蔽的陆路。
***
百里外的上京,紫宸殿内,年轻的圣光帝坐在上位,不时的弓腰咳出一声,他面色阴郁,下首的官员都屏气垂手而立。
圣光帝沉声说道:“咳……咳……涿州遭此大灾,是上天在警示朕,朕心有戚戚。找来各位爱卿,是想问问大家有何治灾良策?”
蔡京拱手出列,说道:“回官家,涿州通判魏之闲上言的折子里写到,这水灾共损害百余里,数万民房垮塌,还有几百人下落不明。明年的收成恐怕是会有影响,市舶司的王元司使已经调动力量帮助安置灾民。但能力有限,还请陛下拿出国库余钱来赈灾百姓,已显陛下天恩。”
张公麟不落其后也站了出来说道:“陛下,之前朝中发出的三万道度牒,造成了官员冗余,这水患正是官民同心的时候,可以召集朝中百官都慨囊相助。并且涿州的河道巡检使许青晫来报,此次水患虽然有些破坏,但并没有蔡大人说的那般严重,经统计暂无百姓死亡,说明这次洪灾损害较小,不需要动用国库银两。”
圣光帝看着面前两份奏折,面带不愉,怎么前后不一,他带着怒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那个是实情。”
蔡京听到后,看向张公麟心有成竹的样子,他眼珠子转了转,赶紧改口说道:“圣上,刚出了事情,涿州的官员难免心急,一些走散的,找不到家人的失踪人口就上报了上来,现在清点完毕,无人死亡,是好事,正说明圣上天恩,福佑万民。”
其他官员也跟着出声,齐声喝道:“圣上天恩,福佑万民”。
圣光帝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出银子救济,改修朝天塔,祭拜天神,感谢上天的好生之德。”
张公麟眉毛紧蹙,出言制止道:“不可啊,陛下,这兴修祭祀塔时为逾制,于礼不合,自高祖以来就没有修建过,圣上不可违背祖训啊。”
蔡京凉凉的倪着张公麟,一脸不认同,朝着圣光帝说道:“张大人这话说的,怎么是于礼不合,在这个时候这朝天塔更是要修了。不仅要俢塔,还要将这次水患的罪魁祸首捉拿归案,河道巡检使许青晫理应受罚。”
张公麟心知,这群人是要把许青晫做这个替罪羊 ,他忙出声道:“水患是否和许青晫相关,还要求证,蔡大人言语不要如此果决。”
大理寺卿宋巩出来,说道:“张大人说的正是,河道水患一事,他有没有责任还需要谨慎查明,陛下,恳请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彻查,为避免不公,还请刑部一起监察。”
张公麟听得气得胡子微动,这个大理寺和刑部本就蛇鼠一窝,都是蔡京的人,现在由他们审理许青晫,这跟直接定罪有什么不同。他还要说话,奈何旁边的吏部尚书蒋慈却一直拽着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圣光帝挥挥手,示意退朝。
官员队伍的最后,从翰林院编修已经升任为户部员外郎的赵良,他捏了捏在上朝路上收到的青晫的亲笔信。沉默片刻,下朝后走向了户部公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