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入我怀》三两鱼

48、第47章

　　小院内，屋后的阳光散落在庭院一角，角房的墙根下，黑脸羊正瘫着身子，享受的日光浴，不一会还要翻动下身子，以免有的地方没照到。

　　正巧，桂舞打着帘子从屋里走出来，瞧见吾喜饭这幅怡然的样子，嘴上说道：“你可真会享受，我要是像你这般只知道吃睡就好了。”

　　说着，他也凑到了墙角，席地坐了下来。黑脸羊半眯着豆豆眼，也往桂舞身边凑了凑，半条腿搭上了他的身子。

　　桂舞抬起手，手指摩挲着吾喜饭的背，帮它捋顺杂乱的绒毛。这个捣蛋鬼，前日里偷偷溜进了夫人的闺房里 ，一阵翻腾，还好被自己发现了，把它框在后院的围房里。

　　桂舞想到这，拽起黑脸羊的一只耳朵，絮絮的说着:“你啊，别给我惹祸。水阁是你能去的地方吗？那是我们君夫人的房间，你知不知道。”

　　忽地，又起了愁绪，淡淡说道：“可是君上这段姻缘……，十六姑娘是凡人，凡人会经历生老病死，到时君上该怎么办？”

　　吾稀饭眼睛闭着眼睛，才不打理他。

　　“算了，你这个呆子，我和你说什么，你也听不懂。等哪天我死了，你能哭几声也算我没白照顾你了。”

　　“说什么呢，小桂舞？”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桂舞一跳，侧眼看到竟是月合君现身，忙要起身行礼。

　　月合君点了点手中的纶扇，示意他不必起身，看了眼旁边怡然自乐的黑脸羊，带着笑向桂舞问道：“你家君上呢？”

　　桂舞指了指后面，“君上和夫人刚回来，现在应该在房里休息。”

　　青晫正在房内换衣服，穿过草丛时蹭上了不少汁液，将外袍弄得脏兮兮。突然有人进来，他一看也并不意外，想来不敲门直接闯的也就只有这位尊神了，青晫无视他，自顾自的脱了外面的青石外袍挂在衣架上。

　　月合君像自进家门般，熟络地坐在绣凳上，打量着一旁隐隐漏出身上肌肉线条的青晫，口中调侃着：“不错不错，我瞧你这身子是壮硕了不少，比起你刚下凡的泥塑身子，多了点阳刚之气 ，这几日在河坝上确实是历练到了。”

　　青晫没理会月合君的调侃，想到已是许久不见他，问道：“就要吃晚饭了，要不要尝尝人间的菜色？”

　　月合君听到这句，笑开了花，“呦，不得了！青晫元君还会关心起我了，真是性情大变啊，”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够向桌上一盒开封的点心，“我尝尝这个就行，你知道的，神仙五谷吃多了也不好消化的。”

　　青晫眼睛微眨，看向桌子上那盒开封的夹豆酥，是十六出门买给自己的。他快步上前抢了过来，若无其事道：“那算了，你还是别吃了，怕噎到你。”

　　两手空空的月合君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纶扇，说道：“真小气，不给吃就算了，我来是看你历劫的怎么样了，何时能到最后一步，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或者我让土地公过来帮你。”

　　青晫手里拿着点心盒子向内室走去，安稳地放在书架上，而后翻找了衣橱，拿了件翠绿夹竹的衫袍穿在身上。

　　确实该回去了，张公麟的飞信已经催过几次，现在河道贪污案大致查明了，只等抓人一审便可定案，其余的和他就没关系了。只是当下十六父亲的案子还没查明，需要一点时间。

　　换了一身衣服的青晫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说道：“快了，这次命簿上的指示的事情已经完成，过两日就回京了。”

　　月合君点点头，“行，早点动身，省得后面几日曲江水位大涨，万一溃坝了，把你淹死变成水鬼 ，我还要去鬼司界捞你的魂魄。”

　　听了这话 ，青晫震惊地直起身，抓住月合君的肩，质问道：“你说什么？”

　　月合君受力顿时求饶，“疼疼疼，赶紧放手，”摸了摸被攥得生疼得肩膀，他悠悠地说道：“我也是在天上听水源君说了这么一嘴，说是要曲江要涨水了，我想你不正是在涿州吗？所以赶紧就来了。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难道真怕做个淹死鬼。”

　　正说着，“笃——笃——笃”，敲门声传来。

　　十六站在门前，刚才她猛然想起那父亲塞给自己的那块玉玦。在水阁里翻箱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回想了下，那日搬到小院时，有几个箱笼好像放在青晫那了。

　　她出了水阁，穿过游廊，走到青晫门前。小院里静谧，只有树枝随风颤动着发，发出沙沙的声响。十六敲了敲门，小心翼翼的问着：“青晫，你在吗？”

　　屋内的两个人安静了下来。

　　青晫眼神看着月合君：你怎么没告诉我十六要过来了？
　　月合君眼神瞪了回去：你自己听不到，为什么要怪我没说？
　　青晫不想再计较，眼睛瞥向床底：你去躲躲，别出声。
　　月合君掀起的翻了白眼，周身一闪：我可是神仙之躯，隐身就好了，她可看不见我。

　　十六在门口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应，心里想着：难不成太累睡着了？要不晚些再过来吧。刚转过身去，就听见身后门扉开启的声音。

　　“我在。”

　　青晫身上一件翠绿的外衫，随意的披在身上，十六咳了咳，别过头去，翁着嗓子答道：“我是来找个玉玦，我在自己房里没看到，想着许是还落在你这里，所以过来找找。”

　　说出的话，旋即又觉着不妥 ，赶忙补充道：“你要是不方便，我明天来找也是一样的。”

　　“方便，你进来吧。”青晫侧过身去，留下入门的位置。

　　十六也不好推辞，硬着头皮就进去了。

　　“许是在我这里。刚搬来时桂舞收整的，有几个箱匣还在一起堆着，没起开过，你看看可有你要寻的东西。”

　　十六踏着台阶跟着青晫进来。之前从自己的水榭外窗隐隐能看到他的卧室，一阵翠竹后面，有扇窗子经常开着，偶尔半夜也能看到他在案前伏身写字的身影。

　　进了内室，右边书架上的一只花瓶里，还插着着自己那日捡来的海棠花，只是花瓣都凋落了，留了几杆枯枝。书案旁的窗祜还展着，风吹进来，攒动着案上的纸，翻动作响，十六望了一眼，就随青晫左转过了走到了床榻旁。

　　里面有三个摞在一起的箱子。青晫抬手指了指，“你翻翻是不是在这里，有可能桂舞整理时，误以为是我的东西都放在这了，一直没有拆开。”

　　十六应了声，自己动手打开了第一个匣盒。里面都是些青晫的衣衫，几件外袍，还有官服，正想着还要不要继续往下翻 。

　　站在旁边的青晫猛然想到，之前十六送给过自己一个绣着竹子的香囊，说是防蚊虫叮咬，让自己去广兰科考时带着。自己好像好像把它和一些贴身衣物都整理在一起了。

　　十六正抬手往下翻，眼前刚漏出翠绿的一角，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旁边的青晫手疾眼快“噌”的拿走了。

　　他难得红了脸，一边急急的说到：“肯定不是这个包裹，应在在下面两个箱笼里面。”

　　十六一脸呆萌的看着青晫麻利的搬走了第一个箱子 ，也没有多想，“哦”了一声就继续往下翻了。

　　第二个箱笼是一些字画，还有笔墨纸砚。直到翻找到最底下的匣子，才找到十六的包裹，当时走的急，就将一些零碎的小玩意都打包在一起。

　　十六将包裹摊桌子上，打开来，里面是有铃铛给的木风筝 ，自己在大哥铺子里无聊时剪的纸样，往底翻了翻，一块玉玦不起眼的被塞在角落里。

　　“我找到了，那我回去了。”十六刚要辞别，瞧着青晫的耳朵不知为何红了，顺着青晫紧绷手臂看到他攥紧的手里，漏出一角竹子模样的绣花。

　　十六突然认出来，这是当初跟姐姐学的做的香囊，这种笨拙的线角，自己可不会认错。没想到他不仅没丢，还把它和贴身衣物放在一起。她掩不住脸上的笑意，瞧着青晫说道：“你戴着吧，和你今日这身还挺相配的。”

　　青晫点点头，轻声说“好”。

　　话完，十六走出了青晫的屋子。

　　月合君现了身，一脸正色看向青晫，认真的说道：“你对那丫头是真动了心吧。虽说我之前几次撮合你俩，是希望你能体会着凡人的七情六欲，但我如今看你真陷了进去，却有些不忍。你可明白，凡人之感，并非都是喜乐之事，还有贪嗔痴念，求不得，失别离。你……做好准备了吗？”

　　青晫听得分明，他望向博古架上的花瓶，虽然仅剩几杆枯枝，可昔日海棠花盛开时的图景还停留在自己眼前，经久不衰。有些事情经历过便不会再忘，只会带着美好继续向前。

　　片刻，他脸上露出怅然的笑，回了月合君，“无需你多言，我自有定数。”

　　不想在这个事多做纠缠，青晫绕过了话题，继续说道：“你说的水灾，还有什么消息可提供的？”

　　月合君叹了气，“我哪能说那么多，透露天道是要承天雷的，你别想害我。连年多雨，本就容易洪涝泛滥，若支流河道再堵塞，那真会成凶象。”

　　月合君走后，青晫拿出金册，上面的一行谶语，“许青晫，少时登科，位极人臣，登顶宰相，次年溘然长逝。”其中的“次年溘然长逝”淡淡的就要隐去了。下面的一行小字，“查明曲江河堤建造贪污一案”还是未变。

　　青晫陷入沉思，上次自己介入了十六的事情，使得命簿发生了变动，这次对着涿州百姓的生死，要如何抉择。

　　同一时间，水阁里的十六也在困苦着，她拿起来玉玦站到落地的灯前 ，萤豆般的烛火透过玉身，透出温润带红的暖色。

　　十六瞧着 ，里面就带着丝丝密密的红色纹理，看的不真切。只是这个图文更像是某种图腾，这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