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八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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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这句话，书收回了世界意识对众人的影响。
原本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记忆中朦胧的面孔、无法识别的声音终于在此刻如拨开云雾般彻底浮现。
反应最大的织田还有中也直接陷入了混乱。
复杂的情绪充斥在胸膛。
愤怒、悲伤、内疚、无措…
中也看着还好好坐在自己前排的森鸥外浑身颤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太宰根本没有杀死森鸥外，那么自己这四年来对他的恨，究竟算什么？
原本随着太宰消失而被捥去的恨意在此刻化作一把无形的刀子不断刺向中也，疼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真的很想发泄一下，想要质问太宰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却想起那个罪魁祸首根本就不在这里。
而也就是在这时，中也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与同位体的不同——太宰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是他杀死了森首领，只是，自己听信了谣言，却没有信他。
若换作是主世界的中也…大概只会觉得是这对塑料师徒又在联手整什么幺蛾子吧。
其他与太宰有所交集的人中，也就芥川还算平静。
敦看上去十分自责，银和镜花面露悲伤。
红叶、广津还有兰堂几乎是和中也同时看向了传闻中已死的先代，随后有些痛心地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森鸥外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多说什么。
屏幕终于再度亮起。
『身体一点一点下沉，直至被冰冷的河水完全吞没。
视线逐渐变成黑色，肺部储存的氧气一点一点消耗，体温一点一点流失…
冰冷、黑暗、窒息…
终于要来了吗？期待已久的死亡…
少年这般想着，终于露出了这个年龄该有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少年看到一个光团在自己的眼前逐渐放大，最终落在了自己身上。
有什么在少年的脑海中炸开。
庞大的消息令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少年再度恢复了意识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充斥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以及各种仪器的嘀嗒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哦呀？你醒了啊。”一个医生打扮的人出现在了少年的面前，十分惊讶地道，“你的情况可是相当危险哦，危险到我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复杂逐渐变成了“果然是这样”的绝望。
似乎是没料到少年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森鸥外明显愣了一下，然而就在他试图开口的前一秒，少年突然用嫌恶的声音说道：“就是你吗，妨碍我入水的家伙？”
森鸥外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可真是抱歉啊。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并表示不想回答。
“你是从哪来的？”
“……”
“为什么要入水？”
“……”
森鸥外试探了很久。
然而，无论他如何询问，少年都沉默以对。』
“这么看起来，那个时候的太宰君就已经获得【书】，以及其他‘太宰治’的记忆了呢。”森鸥外苦笑着道，“而我却还是把他当作是普通的小鬼来对待。”
“获得了记忆的太宰君可是单方面的十分了解我呢，而我却还在自以为是地不断试探他，也难怪那个时候太宰君会是这种反应了…”
“但是，太宰先生看起来似乎相当没有干劲，为什么后来又…”敦直觉不对。
“那就要问书了，”乱步说道，“问书究竟与太宰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一个身着黑西装的人敲开了医务室的大门。
森鸥外与其交谈了几句便匆匆离去，而少年也终于有机会掏出那本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无字之书：“你有什么目的？”
——我想与你做笔交易。
无字之书上出现了这样的文字。
“交易？”
——我需要你帮助这个世界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
“简单来讲…就是拯救世界，对吧？”少年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却不达眼底，“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一旦书外世界有人使用了【书】，那么，作为书内世界的这个世界就有可能消失。”
“你害怕消失，于是找到了我。”
“让我猜猜…你通过其他世界，判断我即便得到了你也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使用你；”
“我的头脑可以想出破局的方法，助这个世界从书内脱离；”
“我的异能力能够产生特异点，为新生的世界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直至其稳定…”
“所以，你选择了我。”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书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你想不想做一件所有太宰治都没能做到的事？
“什么？”
——创造一个织田作之助活着并写着小说的世界。
少年——太宰似乎终于提起了一丝兴趣。
书见状，赶忙留下补充的文字：
——请记住，一旦有人使用了我，或是三人以上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那么，这个的世界的异常将有可能提前被发现。
——【书】会将这个世界从书内剥离。
若无足够的能量支持，世界将会毁灭。
“原来如此…”太宰露出了然的表情，“也就是说，我需要成为支撑世界独立的特异点，报酬是…这个世界的织田作存活，对吧？”
——没错。
“代价呢？”
——永远的沉眠。
“听起来似乎不错的样子…”太宰笑了起来，“好啊，我接受。”』
“居然是在这种时候啊…”感受到周围投来的，似乎是责备的目光，森鸥外苦笑着道。
“这么看来的话…太宰先生似乎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在意这个世界的织田先生…”敦喃喃道。
率先提出创造一个“织田作之助活着并写着小说”的世界这个条件的一方…并非太宰。
“因为继承记忆不代表继承情感，”乱步解释道，“虚假的记忆终究是虚假，太宰本就是个十分清醒的人，他并没有真正与这个世界的织田相识过，所以自然不会对他产生多余的感情。”
然而，织田回忆了一下当初的会面，开口道：“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比较奇怪，甚至自以为是…我并不觉得太宰对我没有任何感情。”
至少，那天在Lupin，他面对自己时所表现出来的所有情感都不似虚假的。
乱步沉吟了一下：“看来可能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报…不过，至少这个时期的太宰，对于创造这样一个世界，仅仅只是因为——他需要一根救命稻草。”
『森鸥外再度回到医务室时，太宰正像是在探险一般四处转悠着。
森鸥外赶紧出声制止了他：“不可以哦，那个…”
“太宰，我的名字是太宰治。”太宰终于与森鸥外说了第二句话。
森鸥外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太宰会主动向自己开口，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快速露出了一个苦笑：“不可以哦，太宰君，不可以在这里到处乱跑或者乱翻东西。”
“为什么？”太宰明知故问道，“这里难道不是医院什么的地方吗？”
“不是哦，这里是港口黑手党。”森鸥外耐着性子说道，“到处乱跑乱看的话可是会被灭口的哦。”
“欸——好吓人——”太宰捧读道，“但是，为什么港口黑手党要救我？”
“你似乎是被冲到一个尸体成堆的地方了。前来敛尸的黑手党成员将你与其他尸体一起抬了进来，发现你还有生命体征后就送到了我这儿来。”
“大叔是港口黑手党的医生？”
“没错哦，我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私人医生——森鸥外。”
太宰盯了他一会，在森鸥外逐渐变得疑惑的注视下突然笑了起来：“可是…医生你明明，是最希望首领死去的人吧。”
森鸥外的瞳孔迅速收缩了一下，冷汗迅速打湿了后背。
被看穿了…这个少年是什么来头？
在经历了一瞬间的惊恐之后，森鸥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面上不显，只是眼睛微微上扬：“乱说话的话可是会被港口黑手党处以极刑的哦，比如被拔掉舌头什么的。”
“呜啊～我虽然想死但是我讨厌疼痛啊。我开玩笑的，对不起，请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吧。”太宰笑嘻嘻地道。
看出少年似乎毫无惧意，森鸥外眉头微皱，但还是堆出笑脸：“真是的，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呢？”
“没什么，随便想到什么说什么然后让了不起的人困扰，真开心。这是最近的娱乐。”
森鸥外沉默的看着他，眼中带上了隐晦审视。
只是巧合吗…』
“这家伙的演技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中也吐槽道。
没准宣传官会对他感兴趣也说不定，回头想办法把太宰介绍到青年会来吧…
“你觉得他只是碰巧猜对的吗，医生？”福泽问道。
“唔…毕竟被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看穿什么的…很难以置信不是吗？”森鸥外回答道。
福泽默默看向了乱步。
总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是怎么回事？
『敲门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森鸥外看向门口：“请进。”
“林太郎！”大约十一岁左右的金发女童重重地打开了大门，“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啊？！我肚子饿了啦！”
“啊…爱丽丝酱…”森鸥外露出了相当宠溺的表情，“抱歉啊…但是还是请你暂时先再忍耐一下吧～”
“欸——”爱丽丝发出了不满的声音，脸上的表情更加凶狠了。
这时，她像是才发现太宰一般，向太宰所在的方向看去，脸上带着些许的疑惑。
森鸥外看向看上去对自己和爱丽丝对话毫无兴趣的太宰，仿佛才想起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般开口介绍道：“这是我家爱丽丝，很可爱是吧？”
“对了！爱丽丝酱～你如果无聊的话要不要先让太宰君陪你玩一会呢？同龄人的话大概会很有话题吧？”
“哈？！为什么要我陪这种来路不明的小鬼一起玩啊？！”
“别这么说嘛爱丽丝酱…”
“噗嗤…”一直看上去百无聊赖的太宰突然笑出了声，“一直与自己的异能唱着独角戏，森先生果然很无聊呢。”
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森鸥外的警觉性被拉到了最高：“你…”
“怎么？难道我猜错了？”太宰露出了有些夸张的表情，“这位小小姐难道不是你的异能力吗？还是说…你单纯只是个喜欢幼女的变态？”
如果一次还能被理解为是巧合，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
森鸥外的眼神晦暗了下来。
这个少年毫无疑问就是看透了自己的秘密…
“话说回来回来，太宰君，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森鸥外保持着无害，“进到这个地方来，我大概无法轻易放你离开了哦，那么要不要干脆留下来做我的助手？”
“欸——为什么我非要做这么麻烦的事不可？”
“是吗…你不愿意啊…”
过分聪慧、难以琢磨、无法控制…
那么如此一来剩下的最优解果然是…
这般想着，森鸥外如此说道：“既然如此…就由我送你前往那个你所向往的死后的世界，如何？”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金发幼女的双眼变成了无机质的状态。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针筒，正对准太宰的脖子狠狠砸下。
“不错的提议，不过…”太宰举起右手，轻轻点在了爱丽丝的身上，“果然还是算了呢～”
看着消失不见的爱丽丝，对上森鸥外微愣的眼神，太宰露出了天真无邪的表情：“呀？我没有说过吗？我的异能力，是使所有接触到的异能无效化哦。”』
“变态，人渣。”与谢野毫不留情地道。
“太宰无意中真相了呢。”已经化作成年女性的爱丽丝没好气地道，“林太郎就是个喜欢幼女的变态。”
“爱丽丝酱…再怎么着这么说我都太过分了吧…”森鸥外哭唧唧，“要是你愿意变回以前的形象我就原谅你…”
他的话被爱丽丝无情打断：“都说了不要！”
“还有啊！都怪林太郎对太宰起了杀心！害得我被人间失格无效化了！这件事我可是一直都记得哦！都成心理阴影了呢！”
“啊…这个…”森鸥外被自己的异能逼到角落，有些可怜兮兮地道，“确实，那个时候太宰君可真是把我给吓了一跳呢…无论哪个方面…”
“但是林太郎那个时候明明是惊喜大过惊吓吧。”爱丽丝嫌弃地道，不知是在表达自己的想法，还是森鸥外的想法，“托你的福，太宰现在都消失了。”
“……”森鸥外沉默了一会，默默开口道，“或许是吧…太宰君会走向这样的结局，我作为监护人实在是失职啊…”
『森鸥外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砰砰”跳动。
他开始重新评估这个少年的价值，并且思考拉拢他的办法。
突然，他问道：“为什么？”
“嗯？”似乎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森鸥外是在询问自己拒绝被他杀死的提议的理由，太宰如此回答道，“当然是因为…我还有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啊…”
太宰抬起头，正对上森鸥外的眼睛。
森鸥外看着那双漆黑的双眼，感觉自己似乎窥视到了某种不该存在于世、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怪物的冰山一角。
就在他快要喘不过气来时，太宰突然再度开口：“况且…比起毫无意义地被人杀死，我果然更向往如烟花般璀璨、盛大的死亡啊…”
森鸥外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也就是说…你希望自己死之前至少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没错哦。”
“……”
“话说回来，医生。”太宰突然主动询问道，“你对于港口黑手党，以及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什么看法？”
森鸥外愣了愣，倒也没有隐瞒：“对于这座城市而言，港口黑手党的存在是有必要。”
“首领是一位十分值得敬重的人。”他缓缓道来，“但是，再怎么伟大的人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因为年迈而变得无法正常运作的大脑、一日比一日糟糕的身体、对死亡的恐惧，让这位英明的首领变成了一位暴君。”
“原来如此…所以，你想要杀死并取代他。”太宰漠然地看着他。
“……”森鸥外沉默了一会，考虑到以太宰的聪慧程度，撒谎对他而言没有意义，于是便干脆承认道，“这都是为了保护这座城市。”
“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太宰打了个哈欠，“虽说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但姑且问一句，你如何能保证，在你成为首领之后，能做得比现在这位首领更好？”
“既然这样的话，太宰君，”森鸥外微笑道，“你要不要来做我的见证人？”
“见证人？”
“没错。”森鸥外说道，“关于我是否能够做得比现任首领更好这一点，你可以亲眼见证。”
“然后，谁都不会怀疑——就算在你凭借我的证言成为首领之后，我动机不明地自杀成功了，对吗？”太宰眼神冰冷地道。
森鸥外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诱惑道：“事成之后，作为报酬，我会送你一本书——一本记载着几乎所有自杀方式的禁书。”
太宰的眼中似乎终于泛起了一丝兴趣：“好啊，那就这样，说好了哦。”』
“太宰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和森首领合作吧？”国木田有些不解地道，“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圈，还要假装不愿意的模样？”
“森医生是一个多疑的人。”福泽说道。
“也就是说…直接提出合作会引起疑心，导致谈判破裂…吗？”
“可不止这些。在谈判中抢占先机可是十分重要的哦。”种田说道，“对于合谋的双方而言，主导权在谁的手中，效果可是天差地别的。”
“太宰君可真是坏心眼啊，”森鸥外垂头丧气地道，“现在想想，那一次的交涉虽说看似是由我向太宰君提出合谋，但事实上却是由太宰君自己引导的结果。”
“‘你如何能保证，在你成为首领之后，能做得比现在这位首领更好’，这是太宰君抛出的自证陷阱，目的却不是让我踩入，而是诱导我对其发出邀请。”
“恐怕他连最后那个感兴趣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吧。”
“真是丢人啊，说是黑历史都不为过了。”
『“话说回来，太宰君，”森鸥外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想死？必须要活下来的理由，又是什么？”
“……”太宰沉默了一会，露出了一个死气沉沉的表情，“我才想要问呢，活下去这一行为会有什么价值，你是认真这么觉得的吗？”
“至于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太宰的表情看不出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这都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
森鸥外眨了眨眼，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简单地接了一句“是吗”便离开了。』
“总感觉…好多一年后才会出现的对话都被提前了…”
“毕竟太宰现在单方面的十分了解森医生。”乱步说道，“与其像其他太宰治那样花一年的时间互相试探，他选择了从一开始就将主导权把握在自己的手上。”
“也就是所谓的交底…对吧？”森鸥外说道，“利用第一印象在我心里留下一个大致的人设，让我自认为大概知道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其实完全不了解他。”
“这样一来，我今后对太宰君所做的事能判断到哪个程度，几乎就全凭他自愿交代多少了。”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八十五）
